“照你這麼說可就奇怪了，既然這人器不是零星流躥人界的厲鬼所爲，又不是你冥界所派的鬼衆所得，你這鬼樂無疆購物中心的人器，又是從哪裡來的？”王堯問道。
“當然是人界的人和我們冥界做生意，殺了人，送將下來的。”那聲音淡淡的回答。
“胡說，我們人界怎麼會有人和你們做這種骯髒的生意？”王堯勃然大喝。
“月老大人是正人君子，又是逍遙的上仙，自然不屑做這種生意，我想月老大人不但沒殺過人，恐怕連雞鴨豬羊也沒有親手殺過。”
“可月老大人就敢保證人界個個和你一樣？那人界平素餐桌上的葷菜又是從哪裡來的？”那聲音問道。
“殺雞宰羊和殺人能一樣嗎？”王堯心中已經猜到對方的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那話語聲卻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心知這冥界大能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他看過太多人爲了蠅頭小利鋌而走險的事情，與冥界做人肉生意既能長久，獲利應該也不菲，人界恐怕真有人爲了錢不惜爲此屠殺同類。
“月老大人菩薩心腸，可在我冥界來看，雞鴨豬羊殺得，人爲什麼殺不得？既能增加我冥界的鬼口，又能提升我冥界鬼口的身體素質，實在是我冥界最最歡迎的事情。”那聲音果然說道。
“換句話來說，你人界不也一直愁着人多嗎？希望像一些洋界國家那樣，人少一些，每個人獲得的資源便多一些，最起碼那些大城市的鬧市、街頭不會堵車、不會人擠人挨。”
“爲了這個你們不是一直在控制生育？人界有一幫專門爲冥界殺人的人，也是在造福你們人界啊，而且，不論雞鴨豬羊，狼熊虎豹，他們殺同類可都沒有你們人類殺的歡快。”
“月老大人這般問起來，真是顯得有些矯情了。”
那聲音說到最後，話語裡已經帶上了明顯戲謔的味道。確實，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假，人類爲了自己，是最喜歡對同類下手的，戰爭也罷、殖民也罷，甚至維持統治也是依靠血淋淋的手段。
同樣是殺人，同樣是以殺人牟利，爲冥界殺人賺點小錢，和爲了自己的地位殺得屍山血海並沒有半點不同，王堯再和冥界計較下去，確實是有些矯情了，還不僅僅是矯情，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冥界沒有派鬼去人界殺人，是人界人類自己殺自己，再將屍身送了來，冥界花錢買肉，王堯就算要找，也是去找人界那幫兇手算賬，和冥界在這裡叫個什麼勁啊？
然而不對！王堯雙眼漸漸地亮了起來，人類自古以來相互之間的殺戮並不能成爲殺人合理的理由，一代代人類披荊斬棘、篳路藍縷求的是什麼？還不是一個所有人都能夠平安生活的世界！
冥界的行爲實際上是爲殺人者提供了理由，創造了條件！當殺人成爲有利可圖的事業，去要求人界人人都有偉大的人性，顯然是不可能的，這就是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再者說，人性的多樣性也並不是人類的原罪，人類正是因爲他的豐富性，才能在世間立足，複雜的人性正是這世界充滿魅力的原因，人正是因爲着這複雜性，才比動物高貴，而不是相反！
“我不否認，人界恐怕真有一些和你們冥界做人肉交易的人，也有一些人有那種剝奪了別人的生存權利，自己就可以獲利的自私想法，但我依舊堅信，人間不應該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
“有智慧有感情的人類也絕不應該和牛羊雞鴨混爲一談，我依舊堅信，人不是畜生，不能去做畜生的事情，也不能被畜生一樣的對待。我沒有能力便罷，既然我是仙人，有這個能力，便不能坐視。”
王堯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那語氣也變得越來越堅定。
不錯，冥界有冥界的倫理，人界有人界的敗類，但有這些就能說明這些都對嗎？一個人如果不能愛惜自己的同類，那他自己又憑什麼被別人愛惜？
一個對他人沒有善意的人類世界與莽荒叢林有什麼區別？
如果看人類與看牛羊雞鴨沒有區別？誰又能保證那些被他當做牛羊雞鴨的，會不會也將他當成了一樣的牲畜？那樣的人間豈不是骯髒卑污、血腥醜惡，又哪裡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六界既然有一界被命名爲人界，就說明人與萬物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就是因爲人能換位思考，有同理心。會對陌生人、弱小者、老幼婦孺報以善意、施以援手，這樣的人也許不多，也許仍在減少，卻正是這種善意閃耀着人性的高貴之光！
“月老大人這就是蠻橫不講道理了，我冥界售賣人器，便是天帝也沒有說什麼，你月老確信有這個能力來管？”那聲音聽得王堯的話，也冷淡了下來。
“不論有沒有能力，管是一定要管的，你冥界賣雞器、豬器，儘管去賣，但是從今而後，只要你冥界繼續售賣人器，不論是買的還是賣的，只要被我發現了，立即斬殺。”
“這個規定不改，冥界所有高層，不論是鬼王還是十殿閻王，都是我月老的敵人！”王堯朗聲喝道。
“呵呵呵，月老大人好大的仙威，我怕得很呢，那你打算咱們這事是官決還是私決？”那聲音呵呵笑了起來，但聲音裡卻並沒有半點歡愉。
“官決怎麼說？私決又怎麼說？”王堯心裡大致猜到那聲音的意思，不過還是追問了一句。
“官決呢，咱們也不用在這裡徒費脣舌，你我都歸天庭管轄，咱們聽天庭的，天庭駐冥界辦事處就在這一層，我們請他們來做個公道，他們怎麼說，我們怎麼執行。”
“辦事處讓冥界從今開始不許售賣人器，我冥界立刻照辦，歡迎月老大人隨時監督，如有違反，所有罪責我來承擔。可假如辦事處允許冥界繼續售賣人器，月老大人，你就別來尋我冥界的晦氣了。”
“你儘管去天庭活動，啥時天庭變卦，我們啥時停售人器。你今天打殺無辜鬼衆的事情，我也不來與你計較了，官決大家彼此都能留下一點臉面來。”
“至於私決，那就是任憑你在我冥界鬧騰，啥時鬧得我冥界受不了了，我冥界主動停止售賣人器，相反，如果你在冥界待不下去了，主動要走，對不起，你得受我拘押，吃我的板子……”
“得還我冥界那枉死的鬼衆一個公道。”那聲音淡淡地向王堯解釋。
王堯一聽便明白，這位還是想大事化小，那天庭駐冥界辦事處難道會不知道冥界販賣人器的事情？都裝聾作啞不知多少年了，會給他月老這個面子，叫冥界改了規矩？想也不可能。
所以冥界辦事處出來的結果完全可以預見，不過是這位給自己一個臺階下，把事情糊弄了拉倒。至於私決，這位也是看出了自己的色厲內荏，路都不認識嘛，想出去沒有鬼帶路連離開冥界也做不到。
整個冥界可都在這幢大樓裡呢，不用說也明白，管理必然極爲高效有序。
到時候無論是鬼海戰術，把自己的靈力耗得一乾二淨，還是堅壁清野，讓自己轉上幾年也見不到一個鬼影子，可還不任由冥界來選。
說不得自己就得低頭認輸，脫了褲子讓一羣鬼來打板子，哪裡有那樣的好事嘛？既然雙方已經成了敵人，哪裡還有什麼商量的餘地？
“我是既不願意官決，對私決也沒興趣，這樣，你冥界既然鐵了心要售賣人器，我也鐵了心不讓你冥界做這等惡事，咱們就各忙各的，別被那些條條框框束縛了手腳。”
“你如果有本事，儘管來殺我，我既便成了鬼，也會照樣和你們鬥下去，除非你叫我灰飛煙滅，到那時我只要還有一點靈性在，而你冥界倘若仍在售賣人器，我便依然不會放過你們！”
“你這話的意思，就是和我冥界不死不休了？”那聲音透出了濃濃的愕然，他萬萬沒料到王堯的決心這麼大，該說的道理都說了，該給的臺階也給了，你王堯要做好人，面子裡子都給足了，竟然還要鬧？
他卻不知道，王堯是把這件事看成了自己作爲人類的責任，如果每個人看見人類的屍體被當做雞鴨一般售賣卻都漠不關心，人類這個種族哪怕還被叫做人，其實已經與禽獸無異，也就毫無希望了。
王堯要抗爭，因爲他絕不甘心冥界的那套人類與禽獸沒有差別的論調，他要證明人類生來就比禽獸高貴，人類依舊是有希望存在的。
牽涉到自己的立身根本、信仰所在，王堯當然無法妥協。
“沒有不死不休，只要你冥界從此不再售賣人器，咱們就還是好朋友，我還在琢磨着替你冥界多牽幾樁姻緣，少離幾樁婚，多添幾個小鬼呢。”王堯笑道。
“大人不好！那和尚不見了！”王堯話音剛落，青袍鬼突然叫嚷起來，卻原來王堯知道和冥界無法談妥，一邊和那聲音對話，一邊卻在役使那扛着晦朔的鬼，趕緊護着晦朔逃離冥界。
自己不用吃不用喝，還有5億多的靈力，“好人”斷不了，在冥界暫時沒有危險，可晦朔不行，再在這裡耗下去，不給鬼打死，也得活活餓死，倒是不用挪地方，直接立地成鬼，那特麼可就糟糕了。
“不用擔心，我執掌這一樓層，能叫一凡人逃了出去，豈不是笑話？”那聲音倒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倆的事情，拉扯上個凡人和尚做什麼？你到現在還沒現身，可也不是待客之道，來來來，出來咱倆拉個手，好好談談。”
王堯面色微變，知道這傢伙估計有手段能夠阻止晦朔出逃，急忙請他現身，好想辦法牽扯他的注意力，方便晦朔脫身。
“你月老手段詭異得很，我不現身自然是忌憚與你，你放心，我既便拿了那和尚，也不會傷了他。”
“雖然你要和我冥界不死不休，我冥界可對你一直以禮相待，只要你不干涉我冥界內政，我自然恭送兩位離開。”那聲音淡淡地說道。
王堯見這位毫不掩飾自己忌憚月老的手段，不驕不躁，顯然是個棘手的傢伙，他擔心晦朔，哪裡還有心情和這傢伙再白話下去，不禁嘿嘿一笑。
“我這個月老屁的本事沒有，你也忒小心了，不和你玩了，我得看看我朋友去。”
說着話，王堯撒腿順着晦朔離開的方向追了下去，那些晦朔的愛慕鬼在晦朔離開後，早就跟着他一起走了，王堯這裡已經空空蕩蕩，再沒一個鬼影子。
他顛顛地還沒跑出幾百米去，卻見那青袍鬼閃爍之間就超過了自己，直接向前，王堯心知不妙，只能腳下發力，前面有他役使的鬼帶路，倒是不愁找不到方向，只是沿路再也看不見忙碌的鬼了。
看來，那傢伙已經動用手段，倒是與王堯所料不錯，對他堅壁清野，沒有鬼，他的月老技能就沒了用處，也就翻不出什麼花來了。
又跑了數百米，拐過一個岔道，王堯遙遙只見那青袍鬼正在大肆屠殺簇擁着晦朔的衆鬼，心下不禁焦急，這些鬼可是晦朔的護身符，一旦被殺乾淨了，晦朔可就再也沒辦法躲藏。
他緊急盤算着自己掌握的仙術，不把這青袍鬼控制住，晦朔只怕要糟。嗯？他靈機一動。陡然想起了仙術“問心”，這個仙術卻又是月老的獨門仙術，他還從來沒用過。
王堯揣測“好人”既然都這麼厲害了，“問心”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當即一邊向那青袍鬼衝去，一邊調用仙術“問心”。
“問心”在腦中呈現的卻是一條兩頭都帶着鉤子的線條，就和釣魚的魚線差不多，“1級問心術，可以問對方一件心頭隱秘……”
王堯二話不說就對青袍鬼施展了“問心”，這月老技能果然強悍，那青袍鬼境界也不知比王堯高出了多少，“問心”卻全然不受境界限制，一隻小鉤子直接鉤到了青袍鬼的身上，略一閃爍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