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尤俊達與王堯之前所見的模樣,差別極大,一個是身體變得極爲瘦削,和一張紙片差相彷彿,不是見了他的臉,王堯根本不敢相信這就是他才見過不久的仙人。
然而他的臉也很恐怖,一雙眼睛空洞無神,就像是看着什麼遙遠的別處,嘴巴更是張得老大,那“啊……依……呀,啊……依……呀”的叫聲依舊不停地從他的口中傳將出來。
“他是辦事處的仙人?”仙姑聽了王堯驚叫,愕然轉頭問道。
卻不料就在她轉頭的當兒,異變陡生,只見尤俊達突然停了尖叫,兩眼翻了起來,一時間眼中盡是眼白,黑眼仁竟是消失不見。同時這傢伙又發出“呃兒……呃兒……”的聲響。
這聲音王堯倒熟悉,那噎死的於老闆臨死前,也是這聲音來着。
只不過這尤俊達比於老闆更加噁心,隨着聲響發出,嘴裡涎水淋淋漓漓地流下,王堯只見一個透明的黏膜狀的玩意涌到了他的口腔。
在嘴邊一鼓一鼓地,將出未出的樣子。
“我×,這小子把腸子吐出來啦!”王堯叫喚了一聲,趕緊往後一蹦,暗忖這尤俊達不知吃了什麼冥界垃圾食品,吃壞了肚子,也不知要吐什麼,那些腌臢東西居然和腸子好生相似,可特麼太噁心了。
仙姑也給尤俊達的模樣嚇了一跳,身形一閃,遠遠避了開去。
那尤俊達卻也沒有向前追趕,只是在那裡柳枝一般擺個不歇,緊接着,他突然整個身子佝僂了下去,“呃兒……呃兒……”的長聲也變成了“呃呃呃……”急促的短聲。
王堯還未來得及細看,就見尤俊達發出“歐耶”的一聲嘆息,整個身子軟倒在地,就見那透明的黏膜從他嘴裡“呼啦”一下滑落出來,牽牽連連、滴滴答答的居然有一大灘。
那一大灘黏膜狀的物事,剛剛被尤俊達吐將出來時,與豬大腸真有那麼幾分相似,然而,它們卻並未落地,而是在接近地面處輕輕一擺,緊接着便如箭矢一般,激射向仙姑。
“精體!”王堯只聽仙姑尖叫一聲,眨眼就沒了影子,不禁愕然站在那裡,心中莫名其妙,“精體”?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那黏膜撲了個空,掉過頭就向王堯撲來,王堯這時纔看清楚,那哪裡是什麼黏膜、豬大腸,那分明就是他在直都盛世繁華大酒店那裡遇着過的黃毛怪,只不過這個不是黃毛,而是一個禿頭。
這本身就是一個透明的人形,只是剛被尤俊達吐出來時,形態收縮成了一長條,身上又沾了許多估計是尤俊達肚子裡的黏液,所以看上去才和豬大腸有些相似罷了。
此時這人形伸展開來,便再也沒有半點豬大腸的模樣了。
這透明的人形怪來得好快,王堯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形怪已經到了他面前,一隻透明的蒲扇大的手掌五指張開,向着他的脖頸處捏來,王堯還沒想好用什麼仙術應對合適,卻突然感覺眼前一花。
再一看,只見仙姑已經帶着他出現在樓道的另一處,周圍屍氣並不濃郁,倒像是出了冥後區的樣子。
“咦?你不是跑了嗎?”王堯愕然問道。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臨陣畏縮的仙人嗎?”仙姑白了王堯一眼。“再者說了,你若死了,我們家老呂怎麼辦?難道要一輩子念着那個狐狸精?”
“趕緊走,趕緊走,這冥界果然是個骯髒的所在,連精體這種噁心的東西都有,趕緊走,趕緊走,我反正是不伺候了。”仙姑說着話,又要施展瞬移,王堯急忙叫住了她。
“等一等,這裡已經出了冥後區,那什麼精體應該追不上來吧?”
“追不上來,這裡也不能呆,呸呸呸,噁心死了。”仙姑依舊是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
“什麼精體啊?我怎麼從來就沒聽說過?”王堯好奇地問道。
“洋神的噁心玩意,你當然沒聽說過,我們六界哪裡有這種東西嘛。”仙姑見王堯一點走的意思都沒有,只得耐下心來和他解釋。
“這種精體是洋神的一種歹毒功法,過去天庭有不少仙人都着了道兒,這精體培育需得一男一女共同完成,起初和我們六界的某些雙修法門有些類似,但是這種精體卻又和雙修法門不同。”
“練到最後那一男一女看似兩個人,其實已經雌雄同體,一旦對敵,雌雄化爲一體,只能他傷你,你卻傷不了他,當然也不是絕對傷不了,天庭有些仙術,就是專門針對這種精體的。”
“這種術法下作得很,我又對付不了,不走留在這裡做什麼?”
仙姑說着話又要走,可王堯聽了疑惑更甚,說這種功法古怪還能說得過去,可仙姑又是噁心,又是下作的,他就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了。
至於雙修功法,王堯別說如今是仙人,就是過去接受網文教育,他也明白那只是一種修煉法門而已。
過去仙人沒有系統可用,爲了晉升,什麼邪門的法子想不出來?說起來不過是有些涉黃而已,也談不上什麼噁心、下作的。
“這……這法門怎麼就噁心、下作了?”王堯眨巴着眼睛又問。
“你這孩子,不該打聽的事情緊着問什麼問?以後遇着大老爺們,你問他們去,我一個女人家,不好意思說那些。”仙姑居然給王堯問紅了臉,嗔怒道。
“可……倘若冥界沒有能夠對付這種精體的,這屍氣大劫豈不是無法抵擋?”王堯聽了仙姑的話,終於咂摸出了一點名堂,也不好意思再問,卻又爲冥界擔心起來。
“管他呢,咱們回去和他們說一聲就是,天塌了有高個子頂着,要咱們操什麼閒心?”仙姑漫不在乎地說道。
“你趕緊和我去人界,忙自己的事情才最緊要,呸呸呸,都怪你,偏要去什麼三通中心,勸也勸不下來,害我見了那等腌臢東西。”
仙姑說着話,還在那裡不停地責怪王堯。
王堯撓了撓腦袋,聽仙姑已經說得非常直白了,雖然依舊心有不甘,卻也不好再問,只得與仙姑一起往回趕。
仙姑着急離開冥界,瞬移開動,三兩下的功夫兩位就已經回到了晦朔所在的地方,王堯本打算叫上晦朔一起離開,畢竟已經有專業仙醫處理屍氣,晦朔就不用繼續在這裡折騰了。
被他超度之力所化的重度屍氣症患者,到了仙醫手上,可都是有存活希望的。
隨着仙姑停下瞬移,王堯發現晦朔身周果然乾乾淨淨,再沒一個倒地鬼,不僅倒地鬼沒有了,就連原來他救治下來的鬼也已走得一個不剩。
“爹……你們過來可看見那鬼頭施主了?”晦朔並未在那唸經,而是頻頻東張西望着,陡然看見王堯和仙姑出現,晦朔急忙問道。
“鬼頭施主?……沒有啊?我不是叫他在商業廣場那兒等我嗎?”王堯愣了愣,方纔明白晦朔嘴裡的鬼頭施主應該說的就是無影。
“鬼頭施主之前跑我這兒來了,還帶着個女施主呢,他說什麼判官大人來了這邊,要……要殺那女施主,他知道你關心那女施主,不敢叫那判官殺了,只好帶了她逃命,去……去找你了。”晦朔說道。
“女施主?”
王堯腦子一轉,便猜到晦朔說的女施主應該就是秦素了,暗忖那古奇到了冥務區,卻不知又在發什麼神經,居然要殺秦素。
無影應該是知道自己和秦素關係不錯,怕秦素死後自己發飆,便救了秦素跑路,來尋自己了。
王堯弄明白了晦朔的話,心裡那火又升騰了起來,你個古奇看見危險,溜得比兔子還快,有仙人護着纔敢回來,回來好事沒做,倒特麼首先來殺鬼?這神經發得還真特麼出奇。
秦素一直在爲堵截屍氣出力,不是自己說話,都衝上了第一線,你特麼有什麼理由要殺人家?
“仙姑……”王堯扭頭看向仙姑,那無影敢當着古奇的面救下秦素,在冥界可是犯了大忌諱,那還不拼命逃竄,憑他的速度,倘若不怕屍氣,這陣子跑進三通中心都有可能,靠自己可沒辦法追上。
不過無影所跑的方向,王堯還是不會弄錯,無影知道自己和仙姑去了三通中心,應該也是順着大路往那個方向去了,自己和仙姑卻拐進岔道去了搭建辦那邊,雙方估計就此錯過了。
無影兩個只有護罩防身,別說遇着高階屍傀,既便遇到低階屍傀,也躲不過去,他腳程又快,王堯想及時追上他們,只有依靠仙姑的手段了。
“就是那個喜歡你的小姑娘?古奇好好地要殺她做什麼?他在冥居區那裡不是見過那小姑娘嗎?怎麼當時沒見他要殺?”仙姑在一邊也聽明白了晦朔的意思,只是對古奇的做法大是不解。
她卻不知道,古奇要殺秦素,還是平等王離開零號樓層之前下的命令,他到了樓上,擔心閻王們問責,一直惴惴不安。
後來仙姑等天庭救援應劫的先頭部隊趕到,他又忙着接待仙人,給仙人帶路,又不清楚零號樓層成了怎樣一番慘景,所以到了冥居區,那心思根本就沒擱在秦素身上,算是把平等王的命令給忘了。
等他冥居、冥產轉了一圈,發現形勢居然還不錯,一切在王堯和道主們的努力下,零號樓層的局勢遠遠沒有他以爲的那樣不堪,他這心可就定了下來,等他轉到冥務區,自然便又記起了平等王的命令。
平等王下令時,無影也在一邊聽着呢,古奇想要斬殺秦素,考慮到如今大劫尚未完全過去,爲了穩定鬼心,他還打算問秦素一個臨陣畏縮的罪名,以示冥界獎懲嚴明,所以倒沒有上來就殺。
於是便給無影留下了救援秦素的時間,否則古奇倘若一見了秦素,立刻一巴掌拍將下去,無影區區一個鬼才,動作再快也救不下來。
無影的想法也很簡單,他一路跟着王堯,自然已經大致瞭解了王堯的脾性,對自己相熟相好的,王堯雖然嘴頭上不會說什麼,但心裡卻看重得很,秦素一旦被古奇殺了,王堯還能不發飈?
而且,秦素在屍氣肆虐時的表現,無影也全都看在眼裡,並非如平等王說的那樣,按理也不該殺。只是他一個小小鬼才的話,古奇哪裡會聽得進去?
但不論怎麼說,王堯、秦素都爲冥界抵抗屍氣做了重大貢獻,倘若秦素被古奇殺了,冥界再和王堯鬧翻,作爲無影也看不過去。
如果是以前,他全須全尾的,自然不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鬼去冒險觸怒冥界高層,可如今無影這個情況,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投胎都投不了好胎,屬於寡婦死了娃,沒指望的那種。
這鬼也罷,人也罷,甚至仙也是,到了那破罐子破摔的時候,哪裡還會在意太多的事情,做事只會更憑本心,勞資就剩下一個腦袋了,你還能把勞資咋樣?灰飛煙滅也比這樣孤零零一個腦袋強得多吧?
於是無影便突然發難,搶了秦素落荒而逃,逃躥的方向自然是王堯他們去的三通中心,這個時候無影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被屍氣沾染等等顧忌,更是全部都已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連施展功法,搶了秦素逃走之後,自己這顆腦袋還剩不剩得下來心裡都一點底也沒有,哪裡還會在意其他?
無影只知道找着王堯,秦素既便沾染點屍氣也不會有問題,找不着,反正是死,沾染屍氣而死與被古奇殺死,也特麼沒有半點區別。
“唉,我帶你回去看看吧。”
仙姑對秦素印象倒也不錯,而且看了王堯表情也知道,自己不救了那小姑娘,王堯可沒什麼好心情去替她家老呂斷姻緣,於是便也乾脆點了頭,嘆了口氣,手搭王堯肩頭,帶着他瞬移前往三通中心。
仙姑的仙法還是槓槓的,既然是找人,她那瞬移用將起來就更加講究,每一閃均在樓道目力所及的盡頭,任何一截樓道也不放過,既快捷又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