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王堯狐疑地盯着青禾。
“確定。”青禾重重點了點頭。
“就蛋炒飯，紫菜蛋湯？”王堯又問。
“額……還得來些小菜，小菜很重要。”青禾眼睛掃視了一下週圍，補充道。
這裡是自強縣向陽路菜市場的入口，王堯上回帶晦朔來吃過早飯，週日一大早，買菜的人絡繹不絕，他們有的結伴、有的獨行，菜場內雞鴨的叫聲、討價還價聲、說笑拌嘴聲嘈雜不已。
“就蛋炒飯、紫菜蛋湯、小菜？”王堯眨巴了一下眼睛。
“唔……”青禾又重重點了點頭。
他們來到自強縣已經三天了，每天都會在這菜市場混上半天，直到莫洛坡挑着擔子回家，大部分菜販收攤，方纔會離去。
下午的時間他們則是在這小小的自強縣裡轉悠，不僅去了莫洛坡家所在的老鱉山，更是連自強縣的醫院、巡捕房都跑遍了，一個仙人，一個狐妖，用了三天時間，基本上算是把自強縣摸了個門清。
聽了王堯的“獨者”任務內容，特別是他對自己的要求，青禾一開始是有些抗拒的，因爲這事情實在太過麻煩，畢竟王堯所要的並不是莫洛坡對青禾產生興趣，而是他得對整個異性羣體產生慾望。
這可就不是青禾施展一下媚術所能夠達到的效果了。
不過青禾倒也沒有一口拒絕，她讓王堯在向陽路菜市場內租了一個距離莫洛坡攤點不遠的門面，打算在那裡賣些吃食，賣什麼吃食？就是剛剛王堯一再和她確認的“蛋炒飯”。
王堯也不明白他們賣“蛋炒飯”怎麼就能改變莫洛坡孤獨終老的念頭了，不過既然青禾興致勃勃，他自己又沒什麼正經事清，牽姻緣，在哪裡牽還不都是牽？所以也就沒反對青禾的異想天開。
兩位先是進行了一番裝扮，打扮成自強縣附近山民的模樣，王堯換了一身皺巴巴地劣質洋服，黝黑了皮膚，手上、臉上、脖頸處添了一道道深刻的皺紋，活脫脫成了個木訥的中年漢子。
青禾也穿上了當地村婦常穿的那種綠色洋服，裡面還套了件鮮紅的毛衫，身軀變得臃腫了許多，換了個胖乎乎的銀盆臉，臉上紅撲撲的，年歲顯得比王堯裝扮後相差不多的樣子。
這番改扮主要原因還是王堯怕莫洛坡認出了自己，就想改頭換面，與青禾扮一對父女，青禾卻哪裡願意，執意要扮得和王堯差不多大小，照她的話說，王堯只能是哥哥，想要做青獰那是萬萬不行的。
王堯想了想也就隨了青禾，畢竟特麼青獰可不是什麼好妖，能不做那還是不做最好。
山區縣裡的菜市場，門面不像大城市那樣緊張，王堯他們很快選定了一個，交了錢便悄悄開張了，王堯負責採買、燒飯，青禾則負責炒蛋炒飯、燒紫菜蛋湯和製作小菜。
向陽路菜市場供應蛋炒飯的攤點不止一家，但專門售賣蛋炒飯的卻就只有王堯他們這一戶，青禾似乎早就想好了，蛋炒飯5塊一碗，紫菜蛋湯、小菜免費。
特別是小菜，青禾居然弄出了十多個花樣，就拿辣椒來說吧，選那紅色肉厚的，暴醃一下，切成碎片狀，脆生生、紅豔豔地，看了就叫人食慾大漲。
青椒切成絲，和乾絲一起炒了，則又是一道開胃小菜，還有把辣椒製成了紅彤彤的辣椒醬，吃蛋炒飯時，舀一勺拌着飯吃，鹹香鮮辣無比，別提有多下飯了。
豆腐、蘿蔔、辣椒、豇豆、雪裡蕻……雖然都是蔬菜，但是做成的小菜卻搶手得很，第一天開張，王堯燒得兩大鍋飯沒一會兒功夫便賣得乾乾淨淨，那莫洛坡都還根本沒注意到他們這家店呢。
關了門一算賬，刨除所有開支，好傢伙忙乎不到半天，居然就賺了20多塊，開這店王堯雖然沒打算掙錢，可掙錢終歸是件叫人開心的事啊，王堯不禁對青禾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咋想起來開這蛋炒飯專賣店的？”王堯好奇地問道。
“咱倆之前三天可是逛遍了這向陽路菜市場的攤點，你就沒注意到客人要的最多的是什麼？”青禾得意洋洋地問。
“蛋炒飯？”王堯愕然回答。
“是小菜！”青禾狠狠白了王堯一眼。“其次纔是蛋炒飯。”
“我發現這裡的人特別愛吃小菜，炒飯要吃、炒麪要吃、喝粥要吃、吃小籠包要吃、吃饅頭也得掰開了夾着小菜吃，所以我就認定了，在這裡開店，必須主打小菜！”青禾道。
“可……你的小菜不是不要錢嗎？”王堯有些茫然，其實細算起來，他們在小菜上付出的時間和成本是最大的，青禾既然這麼篤定，爲啥不專門去賣小菜，偏偏去做蛋炒飯呢？
“菜市場裡就有專門賣小菜的，生意咋樣你看不見？”青禾不屑地瞥了眼王堯。“這裡的人愛吃小菜，可不愛花錢買，明白不？”
“哦，所以……”王堯這才恍然大悟。
“蛋炒飯簡單啊，做起來簡單，要一碗不用等太久就能吃上，吃起來也簡單，三兩下就劃完了，既頂飽又不耽誤時間，你讓那些菜販子坐這兒沏杯茶慢慢品一上午，怎麼可能？”青禾最後自信滿滿地道。
從那以後，“兄妹蛋炒飯”就在這直都自強縣向陽路菜市場裡紮下了根，隨着食客漸多，青禾又推出了牛肉蛋炒飯、大排蛋炒飯，魚香肉絲蛋炒飯等新品種。
其實就是青禾另做了紅燒牛肉、紅燒大排、魚香肉絲等幾大鍋硬菜，食客若是點了相應的蛋炒飯，便拿勺子去那鍋裡舀上一大勺，直接澆在原來的蛋炒飯上就好。
很快又有食客向青禾傳授機宜，教了她多種小菜的製法，讓店裡增加了泡菜、香菜等等不少新品種小菜，同時王堯也根據食客的建議，購置了一臺冰櫃。
王堯靠“御火”掌握火候燒就的一鍋鍋白米飯，再經冰鎮一晚，第二天炒出來的蛋炒飯更是一粒粒圓潤飽滿、充滿嚼勁。
隨着王堯、青禾兩個手藝逐漸熟稔，又加博採衆長，沒幾個月下來，“兄妹蛋炒飯”就成了自強縣裡聞名的攤點逐漸熱賣。
當然對於蛋炒飯這種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食物，“兄妹蛋炒飯”的很多模仿者，諸如“父子蛋炒飯”、“夫妻蛋炒飯”、“真兄妹蛋炒飯”等等山寨店也隨之在自強縣裡蓬蓬勃勃地應運而生了。
可“兄妹蛋炒飯”作爲自強縣蛋炒飯行業的首創者，老字號的影響力依舊無法替代，許多自強縣的大人物都會特意趕來向陽路菜市場，以吃上一碗“兄妹蛋炒飯”店裡的蛋炒飯爲榮。
每天“兄妹蛋炒飯”都是門庭若市，排隊都能排出向陽路菜市場去，這個時候作爲向陽路菜市場的攤販，就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無他，近水樓臺先得月而已。
王堯是仙人，本就不用睡覺，青禾是狐妖，雖然需要睡覺，卻也無需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凡人規律，所以“兄妹蛋炒飯”每天的營業時間就很有利於菜市場裡的攤販了。
一般凌晨三、四點鐘，大菜販們帶着裝滿了菜的大貨車趕到菜市場向縣裡的小菜販批發頭一批菜的時候，“兄妹蛋炒飯”就已經開始營業了。
大菜販們忙活完了一天的頭一波生意，正好可以去“兄妹蛋炒飯”來上一碗堆着厚厚牛肉、大排的蛋炒飯，美美地吃上一頓，這個時候，是沒有其他人來攪擾的，店裡相對寬鬆。
接下來到上午5點來鍾，向陽路菜市場幾乎所有攤販都就位了，可真正來買菜的人卻還沒有大批進場，有些攤販就能抽個空，到“兄妹蛋炒飯”裡飽餐一頓，爲整個上午的營生養精蓄銳。
6點多開始一直到上午10點多，“兄妹蛋炒飯”主要服務的則都是自強縣裡廣大的市民朋友們了，過了上午10點，整個向陽路菜市場漸漸打烊，這時候店裡則又會迎來一波午飯潮。
有些早早在家吃了早飯，或是沒有吃早飯習慣的攤販，此時見到店裡人少，也會來吃一碗蛋炒飯，算是收工之後打發了午飯，不用再耽誤下午的勞作。
莫洛坡來吃的就是10點檔的早午飯，他不是“兄妹蛋炒飯”最早的一批擁躉，畢竟以他的性格，看見哪裡熱鬧，他是一定會避而遠之的，但是作爲凡人，他卻也逃脫不了口腹之慾這個最大的誘惑。
當他耳朵裡聽着“兄妹蛋炒飯”已經生出了繭子之後，免不了就會想來打打牙祭，5塊錢一碗管飽，還是很價廉物美的，對勤儉一生的莫洛坡來說，這是一個可以承受得了的享受。
再者說，那“兄妹蛋炒飯”的門面離他的魚攤實在是不太遠。
於是，在一個較爲清閒的中午，莫洛坡帶着一身魚腥，走進了“兄妹蛋炒飯”，雖然他身上滿是魚腥，但自從被王堯修改了命理以後，莫洛坡不易被女人發現的問題已經徹底解決。
作爲一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身家豐厚的魚販子，莫洛坡還是頗受自強縣郊一幫離異或者超大齡單身女性歡迎的，雖然他始終不爲所動，回絕了一切有意無意的試探，但眉眼間卻也增添了不少的自信之色。
莫洛坡在“兄妹蛋炒飯”店裡吃了第一口蛋炒飯，他的眉頭就揚了起來，王堯在不遠處看得清楚，青禾給他的這一碗加了料，因爲他們在莫洛坡的老屋裡，發現了許多某種品牌蠶豆醬的空瓶子。
加了老莫最愛的蠶豆醬，那蛋炒飯的滋味自然又有不同，莫洛坡吃着吃着，眼裡竟是泛出了淚花來，王堯猜不出什麼原因，青禾也沒多嘴，只是在莫洛坡臨走時，將他沒吃完的小菜用塑料袋打了個包。
“帶上吧，留在這裡也是浪費。”青禾將塑料包遞給莫洛坡。對於貪便宜，常常拿多了小菜的食客，青禾一般都是這個態度，店裡小菜沒說能帶，也沒說不能帶，讓人全憑自覺。
一碗蛋炒飯就5塊錢，加了牛肉、大排，也不過十來塊錢，再帶一大包小菜出去，一般人都不會做那種事，可總也有多拿了小菜最後吃不了的，青禾就會悄悄主動打包讓他們帶走。
這一方面增加了食客的獲得感，更重要的是讓食客對“兄妹蛋炒飯”的衛生充分放心，當他們下次再來時，拿小菜也就會相對注意了。
莫洛坡瞅着塑料包愣了愣，旋即就明白了過來，他接過塑料包，深深看了眼青禾，轉身離開了。
從那以後，莫洛坡就成了“兄妹蛋炒飯”的固定客人，他雖然大排、牛肉什麼的很少會要，但每天一碗，從不落下，漸漸地，青禾有事沒事也會和莫洛坡聊上幾句。
“吃飯！”這天中午，青禾炒了一碗蛋炒飯，澆了一勺子連着湯汁的牛肉在上面，將它送到剛剛纔淘了一大鍋米的王堯面前。
作爲仙人，王堯是不需要吃飯的，但是開店以後，青禾就給王堯立下了規矩，一日三餐，一頓也不許少，好的沒有，牛肉蛋炒飯管飽。
王堯也不知道她這樣做是個啥意思，但是每到飯點，青禾就做好了飯端給自己，王堯還是很享受那種自己被照顧的感覺。
“老闆娘，我咋總覺得你們倆不像兄妹啊？”莫洛坡突然出聲了，這個時段店裡雖然人不多，但他主動打趣青禾，可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你咋也學人家說這種瘋話？我們不是兄妹，難道還是夫妻不成？”青禾聽了也不着惱，衝他微笑着叱道。開店以來，用這個梗調侃他們的大有人在，青禾早就不受絲毫影響了。
“夫妻也不像。”莫洛坡又搖了搖頭。
“咋的？是因爲我們沒小伢？”青禾笑問。
“有伢沒伢，哪裡能確定是不是夫妻？伢可以抱來，有些夫妻還就是不能生養呢。”莫洛坡接着搖頭。
“那你憑啥說我們不是兄妹的？難道我給我哥盛碗蛋炒飯，就不像妹妹了？”青禾笑着走到莫洛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