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楊學鋒。”
“籍貫。”
“福建#####”
……
我被疤臉帶到一個戴着眼鏡的據說是指導員的兵面前,吧啦吧啦的問了一大堆,一邊問還一邊在花名冊上寫着,好一會兒問完了,就指着花名冊上的一個位置說道:“這,籤個字!”
我如言在上頭寫了名字,指導員滿意的收起本子意味深長的說道:“楊學鋒同志,歡迎你加入我們14軍40師118團1營2連。做爲了一名解放軍戰士,我希望你能在今後的戰鬥中發揚我們革命軍人不怕吃苦、不怕犧牲的作風……”
“啥?”聽着我就不由有些愣了,這麼容易就加入部隊成爲一個兵了?剛纔我還在想要不要審覈什麼文件呢!
不過這似乎也正常,我好像就聽老頭說過,自衛反擊戰因爲準備時間不足,所以打得很亂,有些部隊是前線都打幾天了還有人在路上沒趕到。趕到的人又找不着自己的部隊,於是隨便找支部隊領了子彈就跟着衝鋒了,有些人甚至戰死了都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越鬼子隨便換身軍裝就能混進我們的部隊。
我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把要說的話吞了下去。因爲我知道指導員就是部隊負責政治工作的人,如果我在他面前說,那除了被做一番思想工作或者來一份深刻的檢討外不會有任何結果。
這下慘了,我不禁在心裡長嘆一聲,剛纔我還想故意整點什麼不合格的東西讓他們把我給踢掉呢,現在好像就這麼給套住了。
“好好幹!”說了一大通後,最後指導員拍了拍我的肩膀:“楊學鋒同志,你就跟着二排長吧!”
說着朝我旁邊的疤臉揚了下頭,介紹道:“二排長外號刀疤,跟你一樣也是福建人,軍事素質過硬。你們是老鄉嘛,平時多交流交流戰鬥經驗。現在正是祖國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可不能辜負了祖國和人民對我們的期望哪……”
聞言我只有抱以苦笑,祖國和人民的期望?那我的期望又怎麼辦?
“排長!”等指導員走開的時候,我抱着一線希望對刀疤說道:“你看……我是塊當兵的料嗎?我連槍都不會打,這部隊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
“我說你這個同志!”刀疤老虎眼一瞪,打斷我的話道:“你怎麼就老想着開小差呢?啥叫槍不會打?剛纔不就打過了麼?還打死了一名越鬼子不是?”
“啊?”聽到這,剛纔那越鬼子的腦袋在我面前爆開的情景又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胃部忍不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你看看他們!”刀疤可不理會我的這些,拖着我走到部隊中間指着一名小戰士面前說道:“你知道他才幾歲?過完年才滿十八,幾天前也不會打槍,現在還不是一樣上戰場?”
“同志你好!”小戰士笑着站了起來:“我叫王石磊,大家都叫我小石頭!”
“還有這個!”刀疤又把我拖到一名胳腮鬍子面前:“人家本來就是個殺豬的,上了戰場還不是一樣立功?一場仗下來就用刺刀捅翻了十幾個鬼子!”
“同志你好!”胳腮鬍子憨憨地站了起來,像個大姑娘上轎似的羞答答地說道:“俺叫張大鵬,同志們都叫俺刺刀!”
“張大鵬!”刀疤一揚腦袋說道:“給楊學鋒同志介紹介紹你的殺敵經驗!”
“其實……也沒啥!”刺刀搔了搔腦袋,想了半天才回答道:“俺沒文化,說不來啥經驗……那個,俺就把鬼子當豬殺唄……”
哄的一聲,周圍的戰士們都被這話逗得笑成了一團。
刀疤一本正經的對我說道:“我說楊學鋒同志,在戰場上開小差是要不得滴!要多向其它同志學學!啊!”
說着刀疤就將一把步槍塞到我手上,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那把槍在路上丟了,我又給你弄了一把。下回可要注意了,做爲一名軍人,把槍丟了可是要犯大錯誤的!”
“犯大錯誤?”聽着我不由來勁了:“排長,這犯大錯誤能幹啥?你……你處分我吧!”
“你……”刀疤氣得手指狠狠地虛點了我幾下:“小子,我警告你!咱們排可沒一個是孬種,你要給我們二排丟人,我可不輕饒你!”
說着乾脆不理我,板着臉走到一邊自個生悶氣去了。我想他心裡這會肯定是在罵娘,怎麼會攤上我這樣一個又怕死又不要面子的兵的。
可他媽的難道我想這樣啊?
面子誰不知道要?可要讓我扛着槍去打仗,要讓我去殺人……你說我一個連雞都沒殺過的,能幹這活?
不過話說我還真幹過,我又想起剛纔自己殺了一個人,那場景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想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無奈的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拿起手中的步槍看了看。
這大慨就是56式半自動步槍吧,聽老頭說過這玩意是我軍的制式步槍,因爲是56年裝備的所以叫56式,當兵的都習慣把他叫做56半。考慮到上了戰場就靠它來保命了,於是我就掏出一個彈夾來往裡塞,可找來找去也沒找着入口。
“同志!”小石頭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從我手裡搶過步槍示範道:“往這壓,十發子彈,前頭是刺刀,扳下就出來……這樣射擊……”
說着還在我面前擺了一個射擊姿勢,引來了其它戰士一陣鬨笑:
“得了吧!小石頭,你纔會打槍幾天啊?”
“成啊!咱的小石頭也當起師傅了!”
……
只說得小石頭面紅耳赤的,趕緊把槍還給我像猴子一樣逃走了。
我也沒說什麼,因爲我敏感的覺察到了那些戰士看我的眼神裡有一種不屑,我也知道他們取笑小石頭其實也是在取笑我。
這要是以前的我,非得召集一班狐朋狗友討個說法不可。可是現在……人家都是當兵打仗的人哪,而且我就這麼孤孤單單的一個,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跟他們討說法那還不是自討沒趣嗎?
“全體都有!集合!”這時一名腰間別着手槍,身材精瘦面容黝黑的戰士走了上來衝着我們大喊一聲。
後來我才知道這名身材精瘦的戰士就是我們連長,據說他是個種田的好把式,大生產時他帶的部隊總是能把活幹得又快又好,於是便由一個小兵提拔上了連長。聽到這的時候我不由一愣一愣的,種田的好把式?因爲田種得好就當連長?
聽着連長的命令,戰士們就像是裝了彈簧似的從地上蹦了起來迅速排好了隊,我也不好一個人幹座着,只好磨磨蹭蹭的站了進去。
“立正……稍息!”連長喊完一連串口令後,就叉着腰揮着手喊道:“同志們!剛纔那一仗因爲準備不夠充分,所以打得不是很好!但是戰士們都表現得很勇敢,沒有爲我們一連丟臉。上級考慮到我們的困難,同意給我們十分鐘的炮火支援。這一回,我們絕不能讓上級失望,要一鼓作氣把擋在我們面前的高地拿下來,以優異的戰績向祖國人民彙報,向黨中央彙報!”
“打倒越南修正主義!”
“打倒一切反動派!”
……
戰士們十分配合的一聲又一聲的高喊着,只是這喊聲聽在我耳朵裡……怎麼就覺得那麼彆扭呢!
“現在是的十點零五分!”身材精瘦的戰士看了看手中的表,說道:“總攻十點半準時開始,同志們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殺光越鬼子!”
“殺光越鬼子!”
“殺光越鬼子!”
……
隨着一聲“解散”的命令,隊伍就忙開了,有的在檢查裝備,有的在打整理行李,還有的在跟別人交頭接耳的,似乎是在談論在這仗該怎麼打……只有我一個人愣愣地坐在石頭上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刀疤走到我身邊,給我遞上了一根菸說道:“到時跟我在身邊,我怎麼做你也跟着怎麼做,明白嗎?”
“是!”我很乾脆的應了聲。
關乎生死大事,我哪裡還敢打腫臉充胖子。
“你也別太緊張!”刀疤若無其事的說道:“打仗也就那麼回事,一回生二回熟。誰都有過害怕的時候,幾場仗下來自然就成老兵了!”
我只有在心裡苦笑,只怕還沒等我成爲老兵就去見閻王了。
“排長!”這時有人接嘴道:“這7號高地打過去,是不是就要打到老街了?”
“那還不是?”刀疤有些興奮地回答道:“同志們加把勁,今晚咱就在老街宿營!”
“好勒……”
“老街?7號高地?”聽着我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
我記得老頭以前好像說過,咱們部隊打老街的時候,是正面用一個師的主力牽制敵人,一個團的兵力繞過敵人的正面防線從側翼的小曹地區插到敵人防禦縱深的兵方,從而使敵人的正面防線失去意義。
這戰略本來是沒問題的,但在小曹地區有七個大小不等的無名高地,這幾個高地的編號出現了問題。簡單的說,就是指揮部編的1至7號高地跟前線部隊編的1至7號高地不一樣,結果炮火準備時炮彈全都落在自己人的頭上……
不會這麼巧我就身在此處吧,想到這裡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