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很快就結束了,我帶着一個班的人偷襲了左側高地的山頂陣地後,越軍兩個高地的防禦在我們和主力部隊的內外夾攻之下迅速瓦解並崩潰。這場戰鬥我軍沒有抓一個俘虜,埋伏在兩個高地上的越軍要麼在戰場上被打死,要麼就在投降的時候被戰士們給偷偷擊斃。
對於戰士們槍殺俘虜的事,營裡、連裡的幹部也是看在眼裡的,但他們卻什麼也沒說,默許了戰士們的這種違反政策、違反紀律的行爲。
戰士們的傷亡太大了犧牲得也太慘了,以至於所有人都被那種仇恨給衝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
事後想起來,我對自己當時的舉動也感到有些害怕。因爲我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時的我就是心裡壓着一股氣,一股殺氣,一看到敵人就想殺就想把他打死,不管是用槍也好用刀也好,甚至就算是用牙咬也要把那些越鬼子身上的肉一塊塊的咬下來!
我想其它戰士那時的想法也是跟我一樣的,這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一樣什麼也不顧了,就像發了狂的人一樣什麼也不管了……雖說我們那時即沒醉也沒瘋,但卻比喝醉發瘋的人更兇更狠。
當時的我們就像是一羣殺人狂,一羣煞神附身的殺人魔……這不?幾個兵非常從容的將幾名越軍戰俘押在地上跪成一排,然後抽出手槍“砰砰……”幾聲,一個接着一個的將他們擊斃;打掃戰場的戰士毫不留情的用刺刀一個個去檢驗越軍的屍體,偶爾碰到幾個受傷或是假死的就多扎幾下;還有一些兵甚至一邊大聲哭叫着一邊將槍膛裡的子彈射進地上越軍的屍體裡……
這場面雖是殘忍了點,但如果再讓我們重新選擇一次的話,我們還會毫不猶豫的再做一回。
因爲——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對不起那些犧牲的戰友!
我帶着戰士們緩緩走下高地走進稻田,這才發現稻田裡已滿是我軍戰士的屍體,稻田裡的髒水已經被戰士的鮮血給染成了刺眼的紅色。那些犧牲的解放軍戰士們渾身是泥,表情各異。
他們有的手裡還拿着槍,有的握着手榴彈,有的身旁還放着迫擊炮炮身手握炮彈,個個都是一副戰鬥的樣子。
一名背彈藥的戰士,子彈是從他後背打進去的,腰帶後面的四個彈孔相距不到五公分,前面的肚子已經完全爆開了,肚腸和內臟被敵人的子彈打成一段段的飛到十幾米遠……
握着迫擊炮的一名幹部,眉心被一顆子彈擊中,後半個頭蓋骨整個都被掀掉了,腦袋裡空空的就剩下一點紅白相間的東西。
還有一名犧牲在公路上的戰士,兩條腿都被炸斷,但他還是堅持向敵人的高地爬行了十幾米,身後留下兩道長長的血跡,身旁放着一把已經打空了子彈的衝鋒槍,右手拿着鋼筆,左手手掌上歪歪扭扭的寫了遺言——“我要入黨”。
不一會兒我軍的後續部隊也上來了,看到這幅慘景也都呆愣當場,衛生員們在第一時間衝了上來,在爛泥和屍體堆裡尋找還可以救助的人員,找着找着就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淚水……
“同志!打得不錯!”不知道什麼時候渾身血跡的營長站在了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了看我身旁的幾名戰士說道:“還有你們,這仗打得漂亮!要不是有你們,咱們部隊的損失……”
說着就長長嘆了一口氣,下面的話竟然都說不下去了,只朝我們點了點頭說道:“多虧了你們……”
“營長!”讀書人走上來接嘴說道:“他們也是咱們的戰友,這沒啥虧不虧的!還好咱們替戰士們報了仇,否則這死的心都有了!”
“嗯!”營長點了點頭,衝着我問道:“你們是哪個連隊的?”
“報告營長!”我挺身回答道:“我們是2連二排的!”
“班長……咱排長呢?”一聽到我報番號,小石頭不由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咱們排長怎麼不見了?會不會是……”
“少給我烏鴉嘴!”我一聽這話也慌了神,朝營長敬了個禮後就趕忙下令道:“馬上找部隊去!”
“是!”戰士們應了聲當即就兩人一組的散開尋找,有的翻地上的屍體,有的問人,有的衝着人羣直喊排長。
但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找人實在不容易,在屍體裡翻人吧!到處都是被打得誰也認不出來的屍體,問人就誰也不知道,咱們這支部隊大多數都是些剛上來的新兵呢,有些還沒混個臉熟就已經犧牲了……
正在我們一羣人緊張個半死的時候,突然山坳處傳來了一聲叫喊:“在這呢!都過來……”
我們順着聲音一看,不是刀疤還有誰?不由心下鬆了一口氣,小石頭等人看到他頭上、手上都纏着繃帶,不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上去,邊跑就邊喊:“排長,你受傷啦?傷得咋樣?”
跑近前去一看,原來這個山坳已經被臨時改爲了野戰醫院,傷員們橫着豎的躺着一地,到處都是烏黑的血漬和忙碌着的衛生員,慘叫聲和哀叫聲此起彼伏……
“快過來幫忙?”刀疤一邊用他沒受傷的右手幫衛生員壓住一名正在給斷腿包紮的傷員,一邊衝着我們叫了聲。
“是!”戰士們應了聲就七手八腳的加入了衛生員的行列。
“你們都跑到哪裡去了?”刀疤劈頭蓋腦的問了聲:“咱們排都快被打沒了你們知道不?你們倒好,打仗的時候就不見影子,仗打完了就一個個活生生的回來了!”
被刀疤這麼一說,就有許多戰士朝我們這邊望來,許多傷員甚至還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弄得我們這些人都怪不好意思的!
“誒!我說你這個同志……”不知什麼時候營長在後頭跟了進來,他顯然也聽到了刀疤對我們的教訓,有些不滿的對刀疤說道:“你就是二排長吧!不瞭解情況就亂給人扣帽子,這可不是一名幹部該有的作風哦!”
“營長!”刀疤趕忙一個挺身在營長面前站定。
“二排長!”營長衝着刀疤說道:“這幾名戰士剛纔在戰場上表現得很好!他們在大多數同志都在慌亂奔跑倉促抵抗的時候,機智勇敢的通過水渠潛到越軍的側翼,接着以一個班的兵力衝上越軍高地的山頂陣地,配合主力一舉瓦解了越軍的防線!他們這種英勇戰鬥的行爲是值得我們表揚的,你做爲他們的排長,怎麼能不瞭解實際情況就亂扣帽子呢?如果當幹部的個個都像你這樣,那還有哪個兵願意在戰場上殺敵立功!”
“是!”刀疤又挺身應了聲。
“好好反省下自己!”營長意味深長的對刀疤說道:“下次說話的時候要記得先把事情弄清楚!”
“是!”刀疤這時已經意識到是錯怪了我們,哪裡還敢再解釋什麼,只是一個勁的挺身應是。
等營長走後,刀疤才放鬆下來,苦笑着問了聲:“摸到鬼子山頭上的就是你們?”
“那還有假……”小石頭搶了上來繪聲繪色地說道:“排長……你是不知道那場面,咱偷偷摸到了越鬼子的炮兵陣地上,越鬼子只顧着打炮沒提防咱們,嘿!那一陣好打……”
“對!一下就幹掉了越鬼子幾十個炮兵,他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就是……打完了炮兵又接着打斜面上的越鬼子,那打得可真是過癮!”
……
刀疤這麼一問,戰士們就七嘴八舌的說開了。身旁有幾位傷員也饒有興趣的湊了上來問這問那,戰士們就更是起勁的將我們順着水渠往上摸,又利用茅草潛伏到山頂陣地將越軍打得潰不成軍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只惹得周圍的傷員、衛生員一個個都朝我們投來了羨慕和欽佩的目光。
“好小子!”刀疤坐到我的身旁給我遞上了一支菸,呵呵笑道:“我也知道有人摸上去在越鬼子後頭搗鬼,沒想到卻是你們!這回可是給咱們排露臉了,不對!咱們連臉上都有光了……”
替刀疤和自己將煙點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這纔將全身緊崩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不要緊吧!”
“不礙事!”刀疤擡起掛在脖子上的左手看了看,皺着眉頭說道:“就是些皮外傷,休息兩天就好了!就是咱們的部隊……”
說着眉頭就深深地鎖在一起,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說了幾個字:“古來征戰幾人回啊!”
謹以本章,向162師484團3營的戰士致敬。該營按命令進至班姆南側無名高地時遭到越軍伏擊,陣亡58人,傷43人,佔當時遭敵阻擊人數的百分之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