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媽媽袁玫站在臥室窗前, 面無表情地看着遠處的身影落魄地離開,一時間心思複雜,沉思半晌, 最終做了某項決定。
料理完婆婆的後事, 袁玫回到了兒子身邊。在兒子企圖聯繫遠在小城的那個人時對兒子道:“小影, 我來之前見過他了。”
在不能與外界聯繫的層流室待了近50天的慕影一轉到加護病房, 便想聽聽愛人的聲音, 告訴他自己已經做完手術的消息,卻不想自母親嘴裡聽到了這樣的話。
“媽,他還好嗎?”
“他看起來還不錯。”袁玫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直視兒子, 轉而假裝倒水。
“他說了什麼?”慕影急切地想知道,但老媽奇怪的態度又讓他起疑:“你找他做什麼?”
“我跟他做了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媽!你對他做了什麼?”想起愛人的單純, 慕影不由得有些擔心, 焦急地問道。
“我只是讓他在你治病期間不要出現而已, 如果他做到了我就不再反對你們。”袁玫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一些,希望兒子能夠相信。在這個愛情滿天的世界, 只要以治療的名義將兒子留在這邊呆上個幾年,她就不信那個人不會另覓情人。而且到時候,幾年過去了,兒子的心思也淡了吧。
“媽,你說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袁玫反問。
“小揚怎麼說?”慕影一點沒有懷疑母親的話, 正如她說的那樣, 她向來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他答應了, 現在就看你了。”明白兒子已經相信了自己, 袁玫依舊不動聲色, 繼續說道。
“好,媽, 我也會遵守約定。”原本還以爲父母在短期是不可能會認可他們,想不到因爲自己生病的事情反而給了他們一個機會。而且不過是一兩年不見而已,雖然會想念,但他有信心自己能夠堅持下來,也相信小揚能夠堅持下去。大詩人秦觀有句詩說的不是很好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休整了一段時間,方揚看起來已經沒什麼問題,可是後來我們偶然間發現他竟然有自殘的行爲……”沉默過後,王凱已經平復下來,接過話頭繼續道。
“大頭凱,你們別說了!”
“別,小揚,讓他們說,我要知道。”聽得越多,慕影的心越來越沉,額頭上青筋抖動,努力剋制着,讓自己不要激動。
“我們這時才發現方揚很長一段時間都失眠的事,而且有時候情緒會失控。知道到後我們沒敢大意,押他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是得了抑鬱症……”
“後面雖然有在吃藥,但是病情還是時好時壞。對此我們也沒辦法,大家都知道這是心病,除了時間,誰也幫不上……”
“哥?”被迫埋首愛人胸前,方揚不安地輕喚。自林子跟大頭凱離開後,慕影就這麼摟着他一動不動,知道他難過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我沒事,小揚,讓我抱抱。”緊緊抱住胸前的人,慕影輕輕的道,沒有人明白他此時的感受。就像王凱他們剛纔說的,差一點他就失去他了。他無法想像如果自己病好回來,再也見不到這個人會怎麼樣。
老媽真是太過分了,竟然這樣傷害小揚!爾後又憑着自己對她的信任,將自己拖在那邊這麼長時間。
怎麼可以這樣!最親最敬的老媽竟然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自己最愛人的人,太過分了!明明知道他們相愛,明明知道自己那麼相信她,爲什麼還要這樣?想起自己在排斥反應強烈,極度想要聽聽小揚的聲音的時候,依舊爲了遵守與老媽的約定而苦苦忍耐。然而這一切現在看來,卻是如此的諷刺。
想想自己在那邊滿懷希望地在堅守着的時候,小揚卻在家裡忍受着腐骨蝕心般的痛苦,慕影就覺得心在絞痛。自己一心想要守護的人,原本還以爲他會安安心心等着自己回來,想不到竟然遭受了如此的對待……
自責、悔恨、憤怒齊聚心頭。
“對不起,小揚,對不起……”對不起,因爲我讓你遭受如此的痛苦;對不起,我不應該如此自以爲是,以爲不再目睹我遭受病痛折磨的你,會過得輕鬆一些……
“哥,你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這不關你的事,只是阿姨他們不接受我而已,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小揚,奶奶已經走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當初答應過要帶你回去,我希望能夠做到。”半晌,慕影輕聲道。
吃驚地擡頭:“哥,奶奶、奶奶什麼時候……?”
“一年前就走了,好不好,跟我一起回去?”
方揚默然,曾經非常渴望去的地方,現在他已經不想再去了。他不想見到慕媽媽,他沒辦法原諒她。討厭他可以,要打要罵,他不會有怨言,可是爲什麼要咒慕影死?!他明明還好好的,爲什麼要說他已經不在了?!
“對不起,哥,我沒辦法原諒阿姨,我、不想見到她……”
“小揚,我明白,我也不會原諒他們。但是我們回去看看奶奶好嗎?奶奶活着的時候不能出現在她面前,現在她走了,總要去看看她,讓她看看將來要和她的小孫子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
“嗯,我聽哥的,看過奶奶我們馬上回來,好不好?”聽慕影如是說,方揚點點頭,答應他的提議,其實對於慕奶奶,他早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就像自己的奶奶一樣。
“好,我答應你,看過奶奶,馬上回來,回到咱們自己的家。”廝磨着,起伏的心緒總算平復下來,慕影此時纔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小揚,你的藥呢?林子他們不是說你一直都在吃藥,昨天沒吃沒關係吧?”
“在住的地方,哥回來了,不吃都沒關係。”你回來了,再也不會絕望,也就再也不會想不開。既然如此,吃不吃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在身邊,就什麼都好啊。
“咱們先去把東西收拾回來吧?然後再去請天假,明天咱們回去看奶奶。”
“嗯。”此時方揚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傷痛,有的只是濃濃的依戀。那些痛徹心扉的過往,他已經不願再回首。只想牢牢地粘在愛人身邊,好好地享受這遲到兩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