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病, 方揚也總算放下心來,立馬與醫生聯繫轉院的事。然而這邊手續還沒有辦好,那邊病症卻突顯了出來。
當天夜裡慕影便開始全身發燙, 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方揚陪在一旁, 也是一夜不敢睡。
早上的時候郝醫生總算來了, 不知道用了什麼藥, 點滴剛打了沒多久, 慕影開始嘔吐,一次又一次。
方揚在一旁看得心底直抽,卻什麼也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看着面前的人受罪。接下來的一天,慕影都沒怎麼吃東西, 直吐得頭暈目眩。
也就在這天夜裡, 雖然準備還不是很充分, 方揚還是陪着愛人直奔省城,轉院到了省人民醫院。
兩人來到新的地方, 顯得有些冷清,誰都不認識,一切只能靠自己。所幸通過郝醫生的介紹認識了新醫生,辦好了相關入院事宜。
慕影生病的事,考慮到前段時候對慕爸爸慕媽媽造成的傷害, 他們最終決定暫時不告訴他們, 以免給他帶來更大的傷害。所以也只是悄悄地通知了慕光, 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
來到省院後, 經過專家們的一番診斷、研究, 最終敲定了治療方案,進行骨髓移植。
所謂的骨髓移植是指對病人實施大劑量的化療和放療, 將骨髓內的病變造血細胞摧毀後,再移植正常骨髓的造血幹細胞以重建造血及免疫功能。
而現在他們需要匹配的骨髓。
按醫學原理,同胞兄弟姐妹中,找到相匹配的骨髓的概率是25%,而慕光就是那25%的希望。
“我大哥什麼時候會過來?”慕影說這話的時候方揚正在餵食,經過幾天的治療,慕影下巴、牙齒上的疼痛總算緩解了不少。但麻木感卻加重,因而吃東西的時候根本感應不到。也無法控制食物的進退,常常灑得到處都是,所以後來基本上都由他代勞。
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喂,慕影一小口一小口吃,常常一頓飯都要花一個多小時。然而方揚卻沒有一丁點厭煩,反而樂在其中。一直以來都被慕影照顧着,現在他總算也能成爲他的依靠。
“估計下午就會到了,哥,你專心吃東西,小心別噎着。”自來到省院,很快便開始了治療。幾次化療下來,慕影吐得很厲害,食慾更是大降。但是爲了保持必要的體力和營養,方揚還是聽從醫生的建議,儘可能地讓慕影多吃富含維生素與高蛋白質的食物。
中午方揚外出取錢的時候剛好經過一家賣豆花的店,想想黃豆蘊含的高蛋白,便打了包回來。慕影吃不下東西,剛好可以用它暖暖胃。
“小揚,去找個人來替你吧,保姆、護工都行,瞧你累得,黑眼圈都跟熊貓有得一拼了。”嚥下最後一口豆花,慕影打趣着建議道。自己的病確診後,方揚便回所裡請了長假。從D城的中醫院,到省城的人民醫院,方揚幾乎天天都在病房陪着。
“哥,我不累。”方揚勤快地收拾着,用溼巾幫慕影細細擦乾淨嘴,回話道。
“你現在不累,總有一天會累的。我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我們要有長期的打算不是嗎?去找個人幫你,哥看你這麼辛苦,會心疼。”見人無意如此,慕影繼續勸道。
“哥,我想一直陪着你。”跟你一起面對病痛的折磨,給你打氣,也給自己勇氣。
“我明白,但是你的身體也很重要,不能垮掉。哥以後還得靠你照顧,明白麼?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方揚不再言語,半晌才道:“哥,我聽你的。”
慕光來的時候慕影剛打完點滴,下午的情況比較好,除了出現幻影,沒什麼其他的不良反應,因而心情也不錯。
“小影。”看着短短半個月就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的弟弟,慕光簡直無法相信,如同剛知道他得病時的震驚。
因爲病痛的折磨,慕影眼眶深陷,整個人都呈現一種不健康的病態。
“大哥,你來了?”虛弱地笑笑,示意他隨便坐。
方揚連忙遞上一杯熱水,之後悄悄離開,留給他們兄弟倆一個私密的空間。
“現在怎麼樣?”慕光輕聲問道。
“剛開始第一期的治療,感覺還比較好。”慕影淺笑着回答,其實感覺並不好,每天都被折磨地死去活來。然而這些,都是無法讓他知道的,知道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你來沒告訴爸媽吧?”雖然之前就再三強調不能讓老爸老媽,特別是奶奶知道,但見到了人還是忍不住發問。
慕光搖搖頭:“沒有,我騙他們說過來出差。可是你這樣瞞着也不是辦法,誰來照顧你?”
“大哥,你不要擔心,我沒事,這裡有小揚就夠了。家裡,奶奶還需要人照顧。要是讓爸媽他們知道了,肯定瞞不了奶奶。你也知道的,奶奶受不了這個。”
慕光不語,他說的是事實,可他的病也不是小事,這樣瞞又能瞞多久?
病房內一時沉默起來,方揚恰好端了水過來:“哥,該漱口了。”
化療還沒開始的時候,醫生曾叮囑過要多漱口,保持口腔清潔,以免發生感染。方揚一直把醫生的話當聖旨,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會將水和痰盂遞上來督促慕影漱口,從不厭煩。
看他們默契的動作,慕光心中百味陳雜,雖然明白已是既成事實,卻還是無法釋懷。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見不去反對,卻無法真正地接受這個讓弟弟走向岐途的男人。
“治療方案出來了麼?”待方揚再次離去後,慕光問道。
“嗯,醫生建議骨髓移植。”
“用我的行嗎?”
“不知道,要去省器官移植配型中心進行骨髓配型。”慕影回答,想了想繼續道:“你在這邊也不能逗留太久,我讓小揚去請醫生安排一下,咱們明天就去趟移植配型中心。完了你還是儘早回去,免得爸媽起疑。”
“這些你就別管了,安心治病!”見已經憔悴不堪的人依舊還在爲這種小事擔憂,慕光心下一堵,瞪了牀上的人一眼道。
“嫂子現在怎麼樣了?”慕影笑笑,察覺到對方的傷感,轉移話題問道。慕光的老婆,莫潔,在美攻讀碩士學位,平日裡忙得厲害,鮮少消息,連春節也沒有回家。
“還有半年時間,現在邊準備論文,邊在外面實習,前幾天還問起你的事。”
慕光說罷,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中,曾幾何時,他們兄弟間竟然也沒有了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