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王小泉之死
“搞什麼啊?裝神弄鬼!”眼見着濃霧繚繞的峽谷中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夏鷗靈嘀咕着開始沿着峽谷慢慢往前走,“婁國偉你這個欺鄉霸市的土癟三,你要是敢動歐奇一根毫毛,我夏鷗靈一定一定會拔光你身上的毛!”
“哇——嗚嗚嗚……阿爸,阿媽……嗚嗚嗚……”
王小泉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再次響起,夏鷗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那邊靠近,濃霧漸漸變淡,穿過一條常常的狹道,一塊十來平方的空地出現在眼前。空地上,夏鷗靈要找的人全部都在。
看到她的到來,婁國偉笑容滿面地牽着夏歐奇往她走來,“靈子,你終於來了,剛剛霧太大,我們走散了,我就帶着歐奇先來了。你快看,我們幫你阿媽報仇了!”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夏鷗靈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被面前的場景震驚得全身不可自抑地發抖。
王政夫婦雙雙倒在血泊之中,他們的身體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啃得稀巴爛,鮮紅的血肉參差不齊地往在翻着,地上的泥土和石子都被鮮血染紅,王政的一條胳膊甚至在離他身體一米以外的地方,被啃得血肉模糊,幾乎辨不出那是一條胳膊。
王小泉雙手沾滿鮮血,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大哭,亮晶晶的雙眼中佈滿淚水也血絲。
夏鷗靈不適地捂了捂胸口,“村長……他們是怎麼死的?”夏鷗靈注意到被婁國偉牽着手的夏歐奇甚至都不敢直視旁邊的人,他只是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她。嘴脣蠕動着,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而易振則在婁國偉的手下中間,四條大黑狼狗以黑魔爲首全部圍着他,沒有人綁着他,也沒有人抓着他,但狼狗們的獠牙血口卻是對他最直接的警告和監視。夏鷗靈知道他害怕那些狗,現在相對自由的人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婁國偉自豪地指了指黑魔,“天下梟雄莫過於我的黑魔了,之前就是它帶我們在王家的地窖裡找到你阿媽的屍體的,這一次降服殺人兇手,它也是一號功臣!”
目光從黑魔身上慢慢移到其他狼狗身上,每一條狼狗都張開嘴巴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尖尖獠牙上未舔乾淨的點點猩紅刺得夏鷗靈眼睛紅紅的。
“我跟你說過,他們跑不掉的。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婁國偉一副“我是大好人”的模樣笑眯眯地看着夏鷗靈,然後他轉過頭去,看向在父母屍體旁哭成了淚人兒的王小泉,“至於他……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靈子……”
婁國偉揚起下巴示意夏鷗靈去把王小泉殺了。
夏鷗靈雙拳緊握,強忍住內心的憤怒,儘可能平靜地說:“村長,俗話說得好,冤有頭債有主,既然王政夫婦已經……已經爲他們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了,王小泉是無辜的……”
“無辜的?靈子,你也太菩薩心腸了,歐奇沒有了父母,你們倆都成了孤兒,這些是誰造成的?王小泉是無辜的?王政夫婦殺你阿媽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們也是無辜的?你看看歐奇都嚇成什麼樣了。”婁國偉粗糙的大手摸過夏歐奇冰涼的臉。
夏歐奇如困獸般咬緊牙關,但嘴脣的顫抖仍然顯示了他的害怕。
“他沒有殺我們,我們是孤兒,王小泉也成了孤兒,該報的仇已經報了,村長……既然是我阿媽被害,那我就有發言權不是麼?我原諒王小泉,我不追究他的責任……”
“歐奇呢?你也原諒他了?”婁國偉側過頭,鷹隼般的眸子危險地看着夏歐奇,夏歐奇掙扎着想掙脫他的桎梏,卻仍是徒勞。
“歐奇,去吧,爲你阿媽報仇。只有報仇了你才能成爲真正的男子漢。”婁國偉拿出一把短刀遞給夏歐奇。
接到夏歐奇投來的求助目光,夏鷗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聽婁國偉的,姐弟倆四目相對,夏鷗靈忽然臉色一變,她看到了夏歐奇的表情變化。
“不要!歐奇,不要!”她幾乎喊出聲來。
婁國偉饒有興趣地鬆開夏歐奇,看着他一步一步往王小泉走去。
王小泉雖然還只有四歲多,但也能明白刀是個危險物品,他緊張地看着夏歐奇,怯生生地喊着:“歐奇哥哥……”
“歐奇!”雖然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但夏鷗靈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瞭解這個弟弟,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她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麼她也不知道。這一刻,她很害怕,害怕他將王小泉殺了,害怕他變成殺人兇手,害怕他被婁國偉的話迷惑,害怕他真的成了婁國偉的劊子手。
夏歐奇對夏鷗靈的叫喚置若罔聞,他的眼睛裡只剩下王小泉。雪亮的刀子發出嗜血的光芒,大霧像一個密密的大網,將所有人罩在裡面。
婁國偉嘴角揚起胸有成竹的得意的笑容,夏鷗靈可以不要顧父母的生死,但夏歐奇絕對不會。只要他相信黃素玲是王政夫婦殺的,他就不會那麼輕易放過王小泉。
而他,只需要坐等好戲就是了。
“歐奇哥哥……”
“王小泉,還我的卡片!”夏歐奇咬牙切齒的一句話讓夏鷗靈大吃一驚,他還真是夠固執的啊,從進王家到現在一直念念不忘的他的卡片呢!
而王小泉的反應更是讓她吃驚,原本還哭哭啼啼的小朋友,一下子就堅強地抹乾了眼淚,像小刺蝟一樣豎起身上的刺,瞪大眼睛看着夏歐奇,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沒有?明明就是你拿了!我看到你放到那個盒子裡面,可是現在不見了,你快說在哪裡!”
“我沒拿!就是沒拿!”王小泉鼓着腮幫子大喊。
一場緊張的殺人事件忽然就變成了小孩子爭卡片大戰,所有人都覺得有三條黑線從自己額上滴下來。
夏歐奇步步逼近,將王小泉推到崖壁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舉起短刀,咬牙切齒地說:“你最好老實交代,不然我殺了你!”這惡狠狠的樣子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
夏鷗靈緊張地看着他,生怕錯過了一秒鐘,“歐奇,你給我回來!”
隨着夏鷗靈的叫喊,夏歐奇忽然低下頭,張口就咬住了王小泉的耳朵,王小泉大叫一聲再次哭了出來。
“我沒拿我沒拿我沒拿!”王小泉被夏歐奇放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他耳朵上鮮血淋漓。
夏歐奇也跟着他一起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撲到了王小泉身上,小身子壓着那具更小的身子,王小泉大叫着雙腿亂蹬着,“放開我,放開我!”
“歐奇!”夏鷗靈鼻子一酸,再也看不下去,“歐奇……”
所有的聲音在夏歐奇的刀子插進王小泉的胸口的那一剎那停止,王小泉睜大眼睛看着夏歐奇,夏歐奇趴在他身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所有人都聽到,王小泉最後一句話叫的是:“歐奇哥哥……”他的小生命,就那樣,消逝在了夏歐奇的懷中。
夏歐奇失魂落魄地站起來,他的小手上還沾滿了王小泉的鮮血。男孩轉過身,笑着往夏鷗靈走來,“姐,我報仇了,我替阿媽報仇了……”
“啪啪啪!”婁國偉帶頭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來,爲夏歐奇的勇敢喝彩。
當夏歐奇滿臉笑意地走到夏鷗靈面前時,“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扇到他臉上,他的臉立即鼓起了五個紅紅的印子。夏鷗靈捏緊拳頭,囁嚅着嘴脣,終於什麼也沒說,一把抱住夏歐奇,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