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白色。
白色的鮮花。白色的桌布,白色的蛋糕,白色的婚車,穿着白色婚紗的新娘在一個拄着柺杖的半百男人的攙扶下緩步走來,她的臉上蒙着兩層白色的面紗,手上是一束潔白的百合。
百合,百年好合。
聖壇前,一個身穿筆挺禮服的男子微笑地走下臺階,伸出手,接過半百男子手中的新娘,兩人一同面向聖壇前的神父。
神父嚴肅地看看兩人,先看向男子。
“華燁,你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配合,你願意接納許沐歌爲你的妻子嗎?以溫柔耐心來照顧她,敬愛她,唯獨與她居住,尊重他的家庭爲你的家族,盡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終身,永不離棄。”
“我願意。”男子含情脈脈地看了看身邊的新娘,高聲答道。
“許沐歌,你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配合。你願意接納華燁爲你的丈夫嗎?幫助他、敬愛他,唯獨與他居住。孝敬他的家人,唯獨與他居住,盡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終身,永不離棄。”神父轉向新娘。
新娘擡起頭,聲音有一點顫抖,“我和燁選擇天主教的婚禮,就是因爲信仰天主教的人,一旦結婚,永遠都不能離婚。當年少帥張學良與于鳳至夫人離婚之後迎娶趙四小姐,爲了表達對趙四小姐的深愛,他特地改信天主教。我和燁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願意永遠做他的妻子,永遠愛他。”
神父笑了,面向前方,“如果沒有其他人反對,那麼我將宣佈華燁與許沐歌結爲。。。。。。”
對。。。。。。”不可以,華燁不可以,他。。。。。。
她努力想舉起手,可是手象有千斤重,怎麼也擡不起來。她想開口,一股熱氣從胸口上升,凝成硬塊,哽在喉間,窒住了呼吸。
她不能動不能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神父說出了最後兩個字“夫婦”。
她的眼前突地一黑。
這是在哪裡,漆黑一團。窗櫺嗚嗚作響。
她撐着想坐起,一擡手,摸到臉上一手潮溼,枕巾上也是溼漉漉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緩了好一會,眼睛漸漸適應了室內的陰暗,看看四周,才意識到這是在自己以前的閨房內,剛剛發生的那一切,只是個夢。
可是她卻清晰地記得夢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
她閉了閉眼,睡意全無,打開臺燈,看到自己擱在被窩外面的手抖個不停。明明房內暖氣很足,她卻感覺到冷,看看時間,凌晨…。
那真是夢嗎?
她怔忡了一會,拿起手機。真好,他沒有關機。鈴聲響了好一會,纔有人接聽,聲音迷迷糊糊的,“小濤?”
她好半天都不吱聲,捂着嘴聽着他一遍遍地喊“小濤”,彷彿那個名字有魔咒,每喊一次,她的心就安寧一點。
“是我。”她啞聲應道,睡覺嗎?”
華燁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現在不睡覺,還能幹嗎?怎麼了?”
櫺還在嗚嗚作響,“風太大,我睡不着。”
“是不是搭扣鬆了,下來看下,把窗簾拉拉嚴。”
“華燁,我們結婚的時候穿婚紗了嗎?”腦中一片空白,關於她和他的從前,她突地什麼也記不得了,或者是想從他嘴裡確定一下那些曾經真的發生過。
華燁一愣,停滯了會,“穿的,婚紗還是請上海的設計師設計的,不過,你只穿了一會。那天晚上,你換了好幾身衣服,有一件旗袍是錦緞的,腋下被頭上的髮卡勾了幾根絲,你低着頭嘀咕了很久,敬酒時都心不在焉。”
“呵呵!”她笑出聲。有點想起來了。
“華燁,如果再結婚,婚禮你是選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華燁沉默了,她也沉默着。
“小濤,我已經結過婚了。”華燁的聲音有些挫敗。
“不是,不是,我是說如果我們還沒結婚,你會不會選天主教婚禮?”
“天主教?我不信教的,我還是喜歡傳統婚禮。”
“哦,當我什麼也沒說。睡吧!”她擰滅檯燈,慢慢躺下。
華燁重重嘆了口氣,無奈地掛上電話。
陶濤大睜着眼一直到天亮。早晨,風到停了,第一縷霞光從海面躍出,照亮了陶濤的房間,她靜靜地蜷在被中,享受賴牀的幸福。和華燁一起,她是家庭主婦。在家,她可以做永遠不用長大的掌上明珠。
“老婆,有沒看到我錢包?”陶江海在樓下焦急地嚷嚷着。
“你剛剛不是放進你口袋裡的?”陶媽媽應道。
“不是這個,是另一個,小一點的。”
“證件在不在裡面?”
“不在,但是放的是更重要的東西。昨天換衣服時。我明明有拿下來。怎麼就沒了呢?”
“我一會給你好好找找,你吃飯吧,不然趕不上飛機的,小濤可是隻給你一週的時間。”陶媽媽打趣道。
“不行,我要找到。”
陶濤打着呵欠下樓,看見陶江海急得象熱鍋上螞蟻,忙進臥室幫忙。牀都翻了個遍,衣櫃門大開,抽屜一個個拉出來,就是沒看見陶江海口中所謂的錢包。
“爸,你會不會記錯了?可能落在你辦公室。”
陶江海愣了愣。眼睛直眨,“會嗎?”
“會的,你上次手裡拿着剃鬍刀,卻滿屋子找剃鬍刀,江海,你得服老了。”陶媽媽接過話。
陶江海呵呵笑了笑,“可能我真的記錯了。”他一擡頭,看看牆壁上的掛鐘,“老天,只有兩小時了,到機場還得一個小時呢!”
“趕得上,你看華燁不是來了嗎?”陶媽媽朝外挪了下嘴。
陶濤轉過身,華燁站在玄關處對她彎了彎嘴角,眼眶下面有點青,估計是被她夜裡鬧的,也沒睡好。
“帶在車上吃吧!”阿姨體貼,拎着個保溫盒出來,“裡面有粥,有豆漿,還有包子、雞蛋,兩人份的。唉,這個保溫盒大是大,就是機關重重的,沒有以前那個用得慣。以前那個,我放哪了?”
“你也和我一樣老嘍!”陶江海笑着接過保溫盒。華燁把行李箱放進車內,打開車門,看着陶濤,“一會打車去公司,自己別開車,我晚上去接你。”
“不一定特地去接的。”
“如果有事,我會打電話給你。”華燁盯着她同樣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淡淡一笑。
生活似乎如常地平靜。
陶江海去廣州了,一天N通電話,彙報他的行程,也炫耀南國溫暖如春的天氣,那邊,廠方待他如上賓。他過得很不錯。陶媽媽吃素食,堅持每天慢走幾個小時,陶濤帶她去醫院檢查,歐陽醫生看了檢查單後,說情況非常良好,把手術時間定爲元月四號,正好是放假後第一天上班。
陶濤工作和以前一樣,半天車間,半天在培訓班。這個階段的安裝很關鍵,左修然全幅身心都放在工作上,也沒時間和陶濤逗趣,兩人之間很少涉及到工作以外的話。他經常和技術部的人留下來加班,但陶濤每天都準時下班,他說她留下沒啥用,泡的咖啡都那麼難喝。陶濤不和他頂嘴,樂得自在。
只要華燁晚上沒應酬,她一出公司,就能看到他的車了。其實他也很忙,但他儘量把晚上的時間挪出來,爲的是和陶濤一塊下班,一塊吃個晚飯,一塊說說話。
每天看到兩人同進同出,陶媽媽是最開心的,說家裡比以前熱鬧多了。有天早晨,阿姨從農貿市場回來,說市場上有那種小松樹賣,買的人很多,不喊那叫松樹,而叫聖誕樹。
“現在中國人都愛過洋節,今年咱們家人多,也過一下?”陶媽媽問埋頭吃早飯的陶濤。
公司的迎新聚會是放在三十一號,聖誕節前後好象沒活動,她想了想,“好吧,但是晚飯可能要放在聖誕節,平安夜那天,華燁事務所請有業務往來的單位領導吃飯。”
“平安夜是哪天?”陶媽媽感到新奇極了。
“就是聖誕節前一天,有點象我們中國的除夕夜。”
“啊,那讓華燁吃完飯再過來,咱們一家要團圓。早知道,不該批准你爸七天的。”陶媽媽扼腕長嘆。
陶濤吃吃笑個不止。
平安夜這天,天氣格外的好,天空碧藍碧藍的,一絲風都沒有。阿姨已經把聖誕樹買回來,用了個大花盆裝着放在客廳裡,陶濤在樹枝上裝了一些小燈泡、綵球、禮花,也掛了幾隻小娃娃,在樹下放着幾個包裝得很精美的禮包,是她特地在街上買的禮物。陶媽媽是一條羊絨圍巾,陶江海是一個票夾,阿姨是一幅羊皮手套,給華燁的是一件襯衫。上次那件,被左修然從垃圾筒撿去了,後來沒見他穿過。
華燁來接她時,圍着聖誕樹轉了幾圈,神情看上去很開心,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禮盒放在樹下。
“這是給你的,但是不準偷看。”他對陶濤說。
陶濤撇嘴,“我纔不稀罕。”眼裡卻溢滿了笑意。
“華燁,晚上儘量早點回家。”兩人出門,陶媽媽追在後面叮囑。
華燁點頭,“好的!”
車子經過蕭子桓的院前,蕭子桓剛好回來。美食府火鍋城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江鮮館名聲在外,他忙得腳跟都沒空着地。兩眼空洞無神,鬍渣滿面,一頭長髮亂蓬蓬地紮在腦後,看上去不象賺得盆載鉢滿,而象是落泊的街頭歌手。
“早!”看見兩人,他點了下頭,就匆匆把眼神挪開了。
“我和嫣然姐通過電話,她說本來把陶陶從姥姥家接過來,就是想好好地過個年,現在她什麼都不想。明年,陶陶留在姥姥家上學,她準備瘦身復出,做車模,拍平面廣告。”陶濤目送着蕭子桓微微佝僂的背影,長長嘆息。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你不要替他們擔心。”
“我不是擔心,只是想不明白,子桓哥爲啥心這麼狠呢?”難道他真愛上經藝?可是他看上去沒有一點深陷愛河的甜蜜,反而象被世界拋棄了一樣。“你有遇到經藝嗎?”
華燁擰了下眉,“我們每天晚上不是都在一起?”
她扭頭看向窗外,沒有回答。
(本來想寫到一個關鍵處,爲了讓親們能睡個好覺,我就不摧殘親們了,今天就到這吧!親們,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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