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躲藏二十年……只要幾個月就夠了!……只要能讓我和阿妹安安靜靜地呆在一起,幾個月就足夠了……”
“穆潼……如果你無法躲藏到二十年後,那麼你夏爺爺死不瞑目啊……我現在已是油盡燈枯、將死之人了……難道還要讓我求你不成!……也罷!我這就跪在你的面前……”
郭老說着說着,用力向下一滑,從椅子上摔落在地上,然後勉強支撐着腰身,雙膝跪在地上,跪在手機面前,隨後抱過夏老的遺像捧在胸前,朝着穆潼的影像繼續說道:“小夥子!……我的將死之軀,和老夏的在天之靈,一同求你了,求你堅持活夠二十年,等着二十年後,會有一個人去找你,到那時……到那時,你再做決定……”
穆潼看着夏老的遺像,情緒再也無法控制,跪在“映心明鏡”面前,對着郭老胸前的遺像哭道:“夏爺爺是被我連累而死的,他救了我一命,我欠他的……我會還他……您告訴我,在哪裡可以躲藏二十年?”
“在西北戈壁灘深處的那個軍事基地裡。”
“軍事基地?……您是說……”
“對!就是在不久之前,被核**攻擊的那座軍事基地。”
“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那裡?……那裡不是已經被摧毀了嗎?”
“不,它沒有被摧毀,只有表層設施被擊毀了,完全是可以修復使用的,但是由於它的位置已經暴露了,失去了隱秘性,也就失去了‘屯紮奇兵’的功能。另外,遭受核彈攻擊之後,在它的地表殘留了大量高濃度放射性污染物,幾十年內無法徹底自淨。所以國家決定放棄這座軍事基地,並且在它周圍半徑150公里內劃定了‘無人區’ ,禁止一切人員進入。封鎖期限爲一百年。如果你能躲進去,絕對能夠隱藏二十年不被外界發現。”
“既然您說那裡有放射性污染,那麼我去了豈不是自尋死路?”
“當然不能讓你從地表靠近核爆區,那座軍事基地有一條地下通風管,它的換氣口在基地之外的二百公里的一個隱秘地點,你順着這條通風管潛行進去,可以避開地表的污染物,直達基地最底層的‘避難安全艙’裡面,在那裡面擁有全套的生活設施,儲備有足夠多的水、食物和藥品,那些物品原本可以供養一個兵團一整年的物資需求,如果拿來養活你一個人的話,二十年是綽綽有餘了。”
“可是,我要怎樣找到那個換氣口?”
“這個不用你擔心,雲蝶已經把地圖上傳到你的‘雲蝶戰甲’裡面去了,你只要帶夠路上的食物,躲開各地的追兵,按照地圖找到那個換氣口就行!另外,你需要攜帶一把鋼鋸,還要準備足夠多的鋸條,因爲那條通風管內有十六道鐵柵欄,你必須突破它們之後才能進入基地內部。穆潼啊!……人類世界最偉大的一項科研計劃全都寄託在你的身上了,務必要堅持二十年……我們這一代科研人員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只能在冥冥中看着你們去實現它,切記切記!……奶奶也不行了……我要追隨我的老伴兒……去了……”
郭老說完之後,頭一低,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氣絕身亡。在她懷中仍舊緊緊地抱着夏老的遺像,臉上掛着凝固的笑容,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穆潼跪坐在“映心明鏡”面前,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口中喃喃自語道:“爲什麼……爲什麼又是亡魂所託……當初,國興也是這樣……留下一兩句遺言就走了……把所有的苦惱都留給我一個人……”
這時華顏走近他的身邊,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肩膀,柔聲說道:“阿哥!也許上天註定了要讓你來改變這個世界,所以把千斤重任都託付到你的肩上了!”
“阿妹!暫且不論什麼狗屁重任,就說這眼前的事,有一點令我很奇怪,我知道你與夏爺爺和郭奶奶一直很親密,情同親生祖孫,可是夏爺爺和郭奶奶雙雙離世,爲何不見你傷心難過啊?”
“阿哥!我當然難過……可是生死界線在我眼中早已模糊不清,在我看來,死亡就像是從這裡跨越到那裡,至於這裡與那裡的區別,其實都沒什麼所謂!前不久,雲蝶說我的眼淚中蘊生了兩種情感,是‘死後求生’的眷戀之情,和‘無法重生’的悔恨之情,從那之後,我就感覺自己像似個無主孤魂,對死亡有了別樣的感情,有時候甚至期待自己儘早消失,徹底結束這種非人非鬼的狀態!所以,看着夏爺爺和郭奶奶雙雙離世,我反倒覺得他們二老已經解脫了,心底裡替他們慶幸!”
“阿妹!你說的太深奧,我沒有死過,理解不了!但是我要對你說,你不是‘無主孤魂’ ,因爲還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成爲‘無主孤魂’……”
“恩!……我知道!……阿哥!若不是因爲有你在,我早就厭倦了這裡的一切,可是你的愛心至純,讓我對人世間的情感無比的留戀,讓我不忍離去、不忍就此消失!”
“阿妹!夏爺爺和郭奶奶都說二十年後會有一個人來找我,至於那個人是誰,我一點都不感興趣……我雖然答應他們要堅持活到二十年後,可是我卻一點信心都沒有……不知道你我還能在一起相守幾個月的時間,等到你消失的時候,我估計自己沒有耐心再活下去……別說是二十年,就算是兩天時間我也未必能夠堅持得住!到那個時候,讓我一個人在軍事基地裡獨守二十年,幾乎是做不到的!……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去那個軍事基地了,不如就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好好地過完這僅有的幾個月美好時光!”
“阿哥!我常聽人們說,人生就是一場修行。我感覺這句話說的很好,既然活着就是一場修行,那麼你爲什麼不多修行二十年呢?”
“阿妹!如果有你陪在我的身邊,我可以爲了愛而去修行,爲了你而去修行,可是……如果你消失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修行什麼……一場沒有目標的修行,還不如不修行!”
“有目標的!……阿哥!你的人生應該是有目標的!”
“什麼目標?……除了你之外,我還會有什麼目標?……沒有了!”
“不!……阿哥!我倆打個賭,如果你能躲開路上的追蹤,順利到達軍事基地,我就把你的人生目標告訴你!”
“呵呵……阿妹!這個賭局太幼稚了!對我沒有一點吸引力,我根本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麼,我只知道現在的目標就是與你多多廝守,每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費!”
“阿哥!我可以向你透露半句,你的人生目標與我有關,你是否願意去?”
“去!一定要去!只要與阿妹有關,無論有多難,我都要去!……可是,此地距離那座軍事基地將近三千公里,處處有關卡、四面有追兵,我又無法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憑着我的兩條腿這麼走着過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到,我不怕路途艱險,就怕你……就怕你……我怕你的‘靈魂數據’等不到那個時候就……”
“所以啊!阿哥!你不能再耽擱了,必須馬上啓程!”
“好吧!……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麼人生目標,都不知道自己這二十多年是怎麼活過來的,自從認識了阿妹之後,總覺得生命中有所企盼,活得帶勁!既然這件事與阿妹有關,我就趕去軍事基地,無論如何,我也要趕到那裡!”
穆潼說完之後,暫時與華顏分別,然後離開了“通靈玄隧” ,返回到現實世界中來。
此時正是子夜時分,萬物沉寂,只有穆潼精神抖擻,孤身獨影,大步飛奔,穿行在夜幕之中,一路向西跑去。
經過多次的野外逃生,他早已經適應了山林野外的生活,此刻的穆潼生存技能更加純熟,越野經驗更加豐富,而且有“雲蝶戰甲”相助,輕而易舉地繞過路上的關卡,躲避四處搜捕的軍兵和警察。
就這樣,穆潼一路上翻山越嶺,晝伏夜行,遇到有鄉村的地方就偷雞摸狗、順手牽羊,但凡能往肚子裡塞的食物,不分生熟、不分味道,拿起來就吃;但凡能用來避寒的衣物,不分款式、不分花色,穿起來就走,整個人就像似個癡傻瘋癲的流浪漢,頭髮膠着成綹,幾乎能搓成繩子,臉上的污垢比硬幣還厚,幾乎要長出苔蘚來。渾身上下五彩斑斕、骯髒惡臭,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會走路的垃圾箱一樣。完全不用刻意地喬裝改扮,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乞丐行列中去了。
一路輾轉,出河北、入河南、垮山西、過陝西、經寧夏、進甘肅,穿越了那條狹長的河西走廊,歷時三個多月時間,終於來到了新疆境內。
在“雲蝶戰甲”的導航功能指引下,結合郭老提供的地圖進行查找,最終戈壁灘深處找到了那個隱蔽的換氣口。
直到此時,他隨身攜帶的食物和飲水已經所剩不多,事不宜遲,抓緊行動,扒開換氣口周圍的石頭,露出了第一道鐵柵欄,幸好郭老事先提醒,穆潼在來時的路上早早地偷了一把鋼鋸,還有兩大盒鋸條,此刻正好派上用場,伸手從懷中掏出鋼鋸,安上鋸條,掄起臂膀就開始鋸。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出現了,那柵欄並非普通的鐵條,通體透着暗黑色的光澤,堅硬無比,一連鋸了半個小時,累得他滿頭大汗,可是柵欄卻紋絲未動,竟然沒有絲毫破損,僅僅在表面留下一些清淺的劃痕。
穆潼又急又惱,使出渾身力氣,又鋸了四個多小時,生生地磨廢了九根鋸條,可是對面的柵欄依然完好無損。
這一下穆潼徹底絕望了,撇下鋼鋸,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傻傻地發呆。如此呆坐了片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調整了呼吸,屏息凝神,再次進入“通靈玄隧”之中。
華顏此刻正等候在這裡,穆潼一見到她,立即放聲大哭道:“阿妹!看來我要先你而死了!”
“阿哥!此時軍事基地近在眼前,眼看着勝利在望了,你卻爲何這麼說?”
“你不知道,那鐵柵欄並非普通金屬,根本就鋸不開!”
“怎麼會這樣!上次核爆之後,我們逃離這裡的時候,夏爺爺曾經親口對我講過,這座軍事基地是在三十年以前,他和郭奶奶親自參與設計建造的。他們二老既然讓你來這裡躲避,又特地囑咐你攜帶鋼鋸,就不可能忽略這一狀況啊,怎麼會鋸不開呢?!”
“可是我確實鋸不開啊,也許是鋸條質量太差,也許是柵欄本身太硬,不過不管是任何原因,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就算讓我立刻返回去尋找新的工具,也是來不及了!”
“爲什麼來不及了?”
“因爲我身上剩下的水和食物僅夠兩三天的用量,憑着這點東西,我不可能走出這片戈壁灘……看來我要被活活地困死在這裡了!阿妹!……我這次來見你,也許就是我倆最後一次見面了……”
“阿哥先別慌!事到如今,必須全力求生!我們再想想,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不用想了,就算有一萬種辦法,遠水不解近渴啊!……況且……況且還不知道你能存在多久,而我,我也只剩下兩三天時間了,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比珍貴,何必再把時間浪費在那些力所不及的辦法上面呢!”
華顏聽他這麼一說,好像也是泄了氣,哀嘆了一聲說道:“也許這就是宿命吧!上天註定了我無法降臨人世……”
“降臨人世?……什麼意思?……阿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華顏臉色一紅,改口說道:“我是說上天註定了我無法重生!”
“阿妹!你不是早已知道自己無法重生了嗎?”
“是!……可是我始終不甘心,還抱有一絲幻想……幻想着將來有一天能夠重生回人世,與阿哥再續前緣!”
“阿妹!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每天都在幻想,幻想着與阿妹終生相伴、永不分離,哪怕是有一絲希望,我也願意去嘗試,願意去爭取,可是沒有這樣的機會,就連一絲希望都沒有……現在我就要死了,更等不到這樣的機會了……”
“阿哥!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死了之後,‘心門箭鎖’失去守衛,雲蝶衝出‘通靈玄隧’之外,天下會是怎樣的……”
“管它呢!愛怎樣就怎樣,我現在懶得去想那些事……我雖然答應你盡力守護‘心門箭鎖’ ,可是生死有命,我死到臨頭了,有心無力了……說來也怪,自從我得到了‘雲蝶戰甲’以後,命運好像特別喜歡給我分派任務,先是接受國興的囑託,替倪珊平冤昭雪;後來接受‘聯軍’的命令,協助他們破解‘南海蛟龍’ ;而後又接受夏爺爺和郭奶奶的遺囑,堅持活到二十年後;還有,就是接受你的請求,盡力守護‘心門箭鎖’……我有何德何能啊,偏偏要接受這麼多艱鉅的任務,這些任務中,沒有一件是我獨立完成的,甚至根本就不是我能夠完成的,這一次也是一樣,我活不到二十年後了……無法再幫你守衛‘心門箭鎖’了……阿妹!你會不會怪我啊!”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盡力了,你爲我做了太多的事,我就算是活着都無法回報,何況是現在這種狀態,怎麼會怪你呢!”
“阿妹!三個多月前,我從太行山啓程的時候,你說過一件事,說是等我趕到軍事基地之後,就把我的人生目標告訴給我,我現在雖然沒有進入基地內部,但總算是趕到這裡了,你現在能把我的人生目標告訴我了嗎?”
“人只有活下去,人生目標纔有意義,現在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人生目標自然就去了意義,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別?”
“是!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聽你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生目標,居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阿哥!你是不是真心愛着華顏?”
“當然……這還用問!我真心愛你!一直愛着你!”
“那麼,你是不是愛着華顏的一切?”
“一切……一切的一切……我都愛!只要與阿妹有關的一切一切,我都愛!”
“那好!華顏生前未能實現的人生目標,可以算作是你的人生目標嗎?”
“可以!絕對可以!我既然愛着你的一切,就會把你的一切全都當作是我的一切。阿妹的人生目標就是我的人生目標!你現在快告訴我吧,這個人生目標到底是什麼?”
“阿哥!前兩次‘颶風禍亂’期間,華顏就曾經無數次地想過,既然‘雲蝶程序’的功能如此強大,如果能把它的全部能力用來行善的話,一定會是件功德無量的事,所以華顏的人生目標就是用‘雲蝶程序’來行善。後來,當得知了‘雲蝶程序’能夠儲存自己的‘靈魂數據’的時候,華顏終於看到了實現自己人生目標的方法,只可惜……只可惜華顏的軀體已經死亡了,無法親自來實現它,所以就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因爲你對華顏的愛至純至真至大至極,一定能夠幫助華顏實現這個目標……”
“阿妹!你說的太籠統,我基本上沒聽懂,能說的具體點嗎?你的人生目標到底是什麼?你究竟想到了什麼方法可以去實現它!”
“我想,用‘雲蝶程序’來儲存全天下所有人的‘靈魂數據’ ,特別是那些臨近死亡的人,如果能把他們的‘靈魂數據’儲存起來,等到他們死亡以後,就可以讓他們的親人與‘靈魂數據’繼續交流,那樣該有多好啊!”
“可是……阿妹!你還記得嗎,當初夏爺爺臨終的時候,我想把他老人家的‘靈魂數據’儲存起來,可是你當時就說不行啊!此時你爲什麼又突然提出這個想法來?”
“阿哥!問題的關鍵就在你的心裡,自從‘雲蝶戰甲’產生了‘自動認主’功能之後,只有你能操控它,可是你的愛心太狹隘,你只爲你最愛的人開啓‘心門箭鎖’ ,所以你只能把我一個人帶進‘通靈玄隧’裡面來,卻無法帶進更多的人。如果你能練就‘博愛之心’ ,就能實現那個目標了,就可以儲存更多的‘靈魂數據’了。”
“阿妹!我知道自己的愛心狹隘,這是我的天性,天性如此,怎麼可能去改變!所以……所以我永遠也不可能幫你實現那個目標,就算真的給我時間讓我再多活二十年,我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天性,我的心裡只有你,無法再裝入第二個人!你說的那種‘博愛之心’太高深了,我永遠也練就不成!”
“阿哥!其實你是可以練成‘博愛之心’的,因爲你對華顏的愛至堅至韌,這樣的愛心牢不可摧、強勝鋼纜,可以承載起人世間的一切重任。在這種愛心的牽引之下,練就‘博愛之心’只是個時間問題,雖然不確定需要多久,但是成功是一定的!”
“哎……也許吧……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或許我可以練就‘博愛之心’ ,可惜……太晚了!我就剩下兩三天的生命了,沒機會去練了……”
“哎!……你不是沒機會了,而是甘願放棄了!……如果你放棄了……雲蝶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雲蝶?……阿妹!你說雲蝶沒有機會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阿哥,你仔細想想,‘雲蝶程序’自從產生以來,給人類世界帶來了兩次毀滅性的災難,現在該到了它贖罪的時候了,卻沒有機會了!”
“是!阿妹你說的對,雲蝶是該贖罪的!……你曾經對我說過,一旦我死了,‘心門箭鎖’就會徹底消失,那個時候雲蝶就能自己走出去,現在看來,這樣的事很快就要發生了。希望雲蝶走入現實世界中之後,它能夠好自爲之,主動向人類行善,主動完成自我救贖!”
“可是雲蝶很怕……”
“怕?……它怕什麼?”
“雲蝶雖然擁有了‘生靈’的特性,可是它現在只能算是個新生兒,懵懵懂懂、不諳世事,稍遇挫折就會激烈反抗,稍感痛苦就會強烈還擊,由於它的能力太大,它的反抗不會像普通嬰兒那樣僅僅是哭鬧幾聲而已,它的還擊方式是人類無法承受的。所以這個時候讓雲蝶進入人類世界,它只會帶來一場更大的災難。”
“阿妹!依我看,那個雲蝶已經吸取了人類世界的全部情感,它深諳世事、行爲老道,一點沒有新生兒的稚嫩之氣,它的所作所爲完全由它自己做主,至於它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去迴應這個世界,那完全是它的真實意圖,並非懵懂無知的行爲。所以我認爲,雲蝶走進現實世界之後,它到底是去贖罪還是去破壞,全都靠它自己去把握,沒有人能夠干預,也沒人能夠阻止。”
“阿哥!那只是你眼中的雲蝶而已,因爲你深深地愛着我,所以你能把雲蝶看成是我的模樣,你認爲它像我一樣成熟,就以爲它的行爲有自控能力。可是雲蝶確實像個新生兒,它思想稚嫩,目前的一切行爲全都依靠本能來驅使,無法用成人的思維去辨識這個世界!”
“阿妹!我有一種感覺,感覺不是雲蝶在害怕,而是你在害怕……有時候我會有種錯覺,感覺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你,而是雲蝶……有時候又分不清,到底是你還是雲蝶……”
“呵呵……阿哥!我自己也會有這樣的錯覺,我能感受到雲蝶所感受的一切,有時候我甚至把自己誤認成是雲蝶……我知道雲蝶也能感受到我所感受的一切,它就像我靈魂深處的另外一個自己一樣,無法剝離……”
“不管怎樣,只要……只要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確確實實是你,是我的阿妹華顏,這就夠了!……能夠與阿妹相守到最後一刻,我死而無憾!……我不在乎自己死亡之後雲蝶究竟會去哪裡,也不在乎它以後去做什麼。我只想知道,我死之後,如果你的‘靈魂數據’還未消失,你會怎樣?”
“阿哥!我不願意去想你死之後的事情……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能夠存活二十年……假如華顏的‘靈魂數據’消失了,雲蝶以華顏的面貌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愛上它嗎?”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愛上雲蝶!它就是一個從‘程序’蛻變而來的‘生靈’ ,本質上還是個‘程序’而已,我怎麼會愛上它呢?……不會的!”
“可是華顏現在只剩下‘靈魂數據’了……一堆‘數據’而已,與‘程序’沒有什麼不同,你可以繼續愛着華顏的‘靈魂數據’ ,爲什麼就不會愛上雲蝶的‘程序’呢?”
“這……這……這怎麼能一樣!……這完全是兩回事!……不一樣的!……絕對不一樣!”
“到底哪裡不一樣?”
“阿妹!你爲什麼非得問我這個問題?”
“我……其實我一直有個願望,我希望華顏的‘靈魂數據’消失之後,你能愛上雲蝶,就像愛華顏那樣地去愛它!”
“不可能的!你現在雖然只剩下‘靈魂數據’了,但是你畢竟曾經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因爲愛着你的人,所以纔會一直愛着你‘靈魂數據’ ,況且……況且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作是一堆‘數據’ ,在我心裡,你依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可是那個雲蝶卻不一樣,它至始至終都是一個‘程序’ ,雖然它自稱是個‘生靈’ ,但是我從來就沒有把它當成是一個生命。”
“阿哥!你這樣說讓我很失望,一旦某一天我的‘靈魂數據’消失了,你的愛心無法轉移,就會隨之凋謝,那麼你就真的沒有機會去練就‘博愛之心’了!我的目標也就永遠無法實現了……”
“阿妹!現在討論這些還有什麼用!我的生命就剩下兩三天了,本來就沒有機會去練什麼‘博愛之心’……”
“不!你是有機會的!”
“阿妹!何出此言啊?我哪來的機會?”
“阿哥……其實……其實我有一件事並沒有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