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所謂的“非常時期, 非常手段”】
“爲什麼是我?”
曾經,真矢問過赫斯特-蓋洛普——新國聯第一任事務長這樣一個問題。
“在這樣的時勢,我們需要一名英雄, 或者說, 一名救世主。”老態卻依舊氣勢凌厲的事務長表情變也沒變一下, 依舊是以不急不緩的平穩語氣給予真矢解釋, “以前, D-島的[真壁一騎]曾經擔當過這個角色,而現在,我們需要你, 真矢。僅此而已。”
“那麼,爲什麼是我?”
真矢又再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已經知道了[人偶]的存在, 也見識過如何對[人偶]的精確操控, 真矢絲毫不覺得, 新國聯對自己進行洗腦控制,到底有多困難。
按道理, 把自己的記憶、甚至人格也洗去——把我變成不是原本的“我”,不是會更容易控制嗎?
——爲什麼還讓自己保有記憶和人格?
這就是真矢感到疑惑的地方。
赫斯特默默地投了這名冷靜的少女一眼。
“大概是因爲……”從對方的身上收回視線,這個見證了世界一直以來的崩壞和混亂的、一直被外界稱爲“鐵之女”的女性表情始終紋風不動,只不過輕緩吐出的言語間,是隱約、卻又真正罕見的遲暮和滄桑之感——“從你身上, 我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的影子吧?”
——爲了守護自己希望守護的存在, 不惜冷靜地不斷犧牲其他人的、甚至是自己的所有的, 存在。
——最有可能繼承自己, 把自己的崇高理想一直延續下去的存在。
——自己的, 影子。
以上就是從對方的回答中,真矢所能聽出的潛臺詞。
更重要的是, 真矢知道自己是認同這個說法的。
……儘管,與此同時,真矢是絕對不會沿襲對方雷厲風行的鐵血做法。
跟劍司的[天才綜合症候羣]表現不一樣,因此說實在的,真矢對數字並不敏感。因此,她無法直接從那一大堆數據列表中得到什麼有效的規律或者有用的結論。
只不過,真矢對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敏感。
因此,在得到新國聯官方送出的資料時,真矢她才能從送件人員的言行舉止,即時洞悉事態隱約的發展。
——無論如何,要趕緊告訴皆城君才行。
等到送走那些人後,在真矢的內心,只是如此清晰的一個念頭。
****************
劍司和咲良的婚禮全程簡樸,在儀式舉行完之後,大家就回去各自的崗位了。
除了總士。
收到[交易]的通知,總士他現在要和一騎一同前往[金融街],去履行自己作爲[企業家]的權利和義務。
說起來,關於自己的衍生資產這件事,沒過多久就在[金融街]上被傳了個遍。
對於那些早就進駐[金融街]的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特別需要在意的事情。然而,對於那些新加入[金融街]的人來說,可就是另一番說法了。
因爲,在這些人當中,很多就見過Mark.Nicht這架救世主型法芙娜。
儘管仍有部分人對Mark.Nicht有所懷疑,但想到有總士和一騎在,估計事態能夠被控制得妥。
對於這各種各樣的反應,總士可謂是早有預料。
不過想來也是,既然連[真壁一騎]這位世界英雄也重新出現在這裡,那麼當時被Mark.Sein同化爲一體的Mark.Nicht的出現,似乎也就不那麼難以想明白。
雖然說之前的Mark.Nicht是一架兇悍無比的法芙娜,但在皆城總士的手上,顯然是可以控制得好好的。
想通這一層,衆人的擔心隨即少了許多,整體也顯得安定了不少。
當然,總士和一騎對此並沒在意多少。
因爲,他們更在意的,是新國聯那邊的動靜。
紫藤達也先前的言論——準確來說,是野心,還在總士和一騎的腦海中印象鮮明。現在知道這個人已經回到現實世界,而且還進入到新國聯的領導階層,那實在是無法讓他們兩個感到安心。
畢竟,儘管新國聯先前是想到抹殺龍宮島所有島民和斯利那加遺民,但說到底,現在的新國聯是一個人類的生存圈——就算是爲了生活在這個權力階層之下的人民,總士和一騎、乃至於龍宮島Alvis管理層都認同:還是需要保住這個組織。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他們完全不清楚,紫藤達也這個人,到底是想幹嘛?
正當總士努力思慮自己手頭上現有的情報之際,這樣一個溫柔甜美的話音藉由通訊系統忽然而至——“晚上好,皆城君。”
“遠見?”剛回到現實世界的此刻已經是晚上,基本是一回來就看到這個忽然給自己發來通訊的同伴,總士難免會有些意外,“是有什麼事情嗎?”
“之前我見過他們的經濟報告,準確來說,是他們送給我來看。”直接省略了客套寒暄,真矢滿臉凝重地說,“雖然那些數據我是看不明白,但送報告過來的人感覺很奇怪。要小心,皆城君。”
——作爲曾經是第三架新國聯專屬的救世主型法芙娜Mark.Raison的初次成功起動者,再加上有前新國聯事務長,赫斯特的意思,真矢在戰後的新國聯中的身份級別也算是比較高的級別。
因此難怪她有機會,得到新國聯親自送上的消息彙報。
“我明白了,我會的。”儘管真矢給出的情報比較含糊,但信任對方的總士鄭重其事地迴應了同伴的這一份彙報,“謝謝你的情報,遠見。”
“是打算在暗處做手腳……嗎?不對,照目前的平靜看來,估計那傢伙已經動手了。”
從真矢的隻字片語中得到靈感,總士若有所思地呢喃。
趁着戰後這個特殊的時間段,在暗處慢慢蠶食本身就還不成熟的經濟主體,這樣確實是可以輕鬆地把整個組織的發展體系攏在手裡。
這樣的話,就需要把自己的力量打入到系統之內。
然而,作爲一個平民的身份,要做到這樣,有可能嗎?
——有可能的。
總士的內心迅速回答了這個問題。
因爲紫藤達也跟自己一樣,都是[金融街]的[企業家]——更重要的是,對方可是比自己的資歷更爲老舊。
哪怕是新加入如總士者,都已經知道在[金融街]上的發展,是可以以某種他們暫時無法解釋的方式作用到現實世界中。
那麼,運用逆向思維思考一下,就不難知道:已經被分配到另一個[金融街]的紫藤,他應該是直接在那個新生空間中儘可能地吞併新鮮血液——不一定是掠奪別人的[資產],也有可能是以協議的方式,在保證對手不會破產被逐的前提下,拉攏對方,讓對方向自己表示臣服,成爲自己在現實世界中的眼線和棋步。
一想到這些……
儘管目前還是隻看到風平浪靜的表面,但總士就已經感覺到局勢的暗潮洶涌。這讓他忍不住默默地擰緊自己的眉結。
另一方面。
雖然不擅長考慮太複雜的事情,不過作爲前皇牌法芙娜駕駛員,一騎還是有着戰場上特有的直覺——在某些特定情況下,這點直覺甚至媲美於劍司的天才綜合症候羣表現。
例如這一次。
“完全不知道躲到哪裡的敵人……感覺挺像當初那個隱蔽在宇宙中的敵人那樣啊。”同樣聽完真矢的預警,一騎一時間忍不住有感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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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生的那個[金融街]上——
“差不多……也該發現我的動作了吧?”這說話的感覺很是隨意的語氣,絲毫不像是出自一個剛完成多場[交易]的人之口。
紫藤正是懶洋洋地喝着紅酒——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要好好地勞逸結合。
[你在意?]一直留在平行空間中的那個存在給出了語氣清冷的迴應。
“噢不……”笑嘻嘻地一邊坐直身體一邊迴應,紫藤拿起自己的卡,對準卡中心的圓窗看過去,“恰恰相反,我很是期待纔對。”
只見在內裡的空間中,是一片似乎一望無際的迷彩背景——由於那片光彩實在廣袤,顯得那個帶着一雙雪白翅膀的人型存在尤其顯眼。
頭頂上那一對小尖角,已經充分地說明了這個存在的身份。
——[資產]。
紫藤勾起嘴角笑笑,拿着卡的手隨意一晃。
在飛散的彩色碎片中,一個形體靜靜地懸停在那裡。
紫藤提了提捏着高腳杯的那隻手,向對方招呼了一聲:“狄德羅(Diderot)。”
聽到對自己的招呼,那個存在只是輕細地扇了扇翅膀,繼而慢悠悠地擡起眼來,安安靜靜地看了過去。
半晌。
“還要再打嗎?”雖然是首先打破這陣靜默的角色,那個存在也不過是冷冷淡淡地發出如是一個疑問。
“當然。”紫藤溫和地笑笑,點點頭如是應道。
所謂的“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雖然是“空降兵”的身份,但他們有[金融街]這邊的新鮮血液作爲支持——對於新鮮加入到[金融街]的新人[企業家],是(被)(幹)脆吞噬,還是妥協着存活下去——是出局還是臣服,只有這樣唯二的選擇。
或者說,是紫藤達也——[金融街]上的[王者]“施捨”給這些人的、唯二的選擇。
紫藤站起身來,隨手拍了拍褲腿上基本沒有的微塵,笑嘻嘻地對自己的[資產]說:“好了,休息時間要結束了。我們去申請新的[交易]吧。”
要知道,在現實世界那邊還沒得到足夠的依仗、還沒成氣候的眼下,他們需要吸收更多、更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