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麥迪斯印鈔機】
對於紫藤達也在這個時候發動印鈔機的舉動, 總士有些反應不過來。
[金融街]上的印鈔機,也就是麥迪斯印鈔機。
每一個[金融街]上,麥迪斯銀行都會配備一個印鈔機。
那是每條街上的麥迪斯貨幣的出處。與此同時, 那也是隻有[黑卡]等級的[企業家]才支配的存在。
——只不過, 爲什麼是先發動印鈔機呢?
總士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
在紫藤達也話音剛落之際, 一臺舊式指針型升降機機箱憑空出現, 直接擋在總士和紫藤達也之間, 並向後者打開了門。
在升降機的門口旁邊,真阪木恭敬地攤出手臂作引導狀,“紫藤先生, 請。”
似乎對真阪木的態度挺滿意的,紫藤達也點點頭, 然後跨入機箱內。
“慢着!”雖然是還沒想明白過來, 但出於條件反射, 預感到事情並不簡單的總士首先是想追上去。
沒想到他還沒踏出一步,真阪木倏地一下忽然擋在總士的前頭。
只見真阪木咧着一個大大的笑臉, 語調不陰不陽地說:“萬分抱歉,皆城先生。只有擁有[黑卡]的[企業家],才能使用——啊、應該說,纔有資格靠近我們的麥迪斯印鈔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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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紫藤一來就發動了印鈔機啊……”聽過總士的講述,攤主恍然大悟般的感嘆, “難怪這裡的動靜忽然會變得那麼大。”
只見此時, [金融街]原本一成不變的天空, 難得變成烏雲洶涌密佈的狀態。
那個位於麥迪斯銀行廣場上空的巨型金幣已經被放倒。在一陣泄出的煙霧中, 朝向上空的那一面是被整齊地打開, 被平均分開的八個摺子分別壓在[金融街]的八條幹道上空。
緊接着,一個巨型的印章般的物體從洶涌的烏雲中出現, 如同隕石那樣墜落,在轟的一聲中直接落到那個金幣敞口的空口位置。
當裝置連接完成後,半空中圍繞着這個裝置的位置上,忽然間同時裂開了八個方正的口穴。在那裡,閃爍着漂亮七彩的液體奔涌而出,源源不斷地落到原本是金幣的那個巨大容器當中,發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遙遙看去,如同一個氣勢恢宏的瀑布噴泉。
同樣看到這般難得一見的壯麗光景,但被叫來一同商量的光弘更加在意的,是總士剛剛說完的事情——他不大理解地說:“爲什麼那個人不是直接找皆城[交易]?”
同樣毫無頭緒的總士喃喃自語:“爲什麼他要這樣做?”
作爲閉鎖之前就加入的[企業家],擁有黑卡權限的紫藤達也,毫無疑問是非常熟悉[金融街]上的每一項規則。
也就是說,他的每一個舉動,都不太可能是無謂之舉,也更加沒可能是什麼失誤之策。
因此現在的問題是,總士也好、光弘也罷,就是不清楚:那個人究竟有什麼打算。
看着總士和光弘都緊鎖着眉頭苦思冥想,作爲前輩的攤主提示般的開口:“不知道你們之前有沒有聽說過,每個[金融街]都配備一個麥迪斯印鈔機,印出麥迪斯貨幣而消耗的[墨水],就是那個印鈔機所在的[金融街]所對應的現實世界區域的[未來]。”
相對於已經想明白過來而首先一陣目瞪口呆的總士,光弘則是後知後覺地說:“紫藤達也現在用的,是這裡的印鈔機……”
攤主點點頭,“沒錯,所以他現在消耗的,就是龍宮島和生存圈的[未來]。”
[未來]。
還未到來的時間、還未到來的際遇、還未到來的發展……
不論希望還是絕望,總之,就是一個如此飄渺而又未知的詞語。
不過漸漸地,總士總算明白過來:在這裡真正有價值的[未來],其實,也就是每個人都在孜孜以求的,[希望]。
眼下,紫藤達也選擇首先是對印鈔機出手……
也就是說,紫藤達也這一次不僅要剷除總士,還要順便端掉生存圈和龍宮島!
在總士深刻地明白到箇中要害的同時,一陣疼痛的低吟從他的身邊壓抑地傳入他耳內。
總士扭頭往身邊看去,只見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的一騎忽然用力地捂住胸口,像是十分痛苦那樣——“一騎?!”
拿出卡來查看情況的光弘也頓時驚訝得大叫:“拉斐爾!”
只見這時候,一騎也好,拉斐爾也好,他們的狀態看起來很痛苦。
雖然不知道忽然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像是要安慰對方那樣,總士當即緊緊地把痛得用力捂住胸口、渾身直哆嗦的一騎抱在懷裡。
瞄了眼被總士用力地擁在懷中的一騎,攤主面不改色地說:“既然副作用已經出現,看來紫藤他現在已經開始印鈔了。”
聽到攤主這話說得一點也不意外,光弘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攤主平淡地告訴他們:“麥迪斯銀行的印鈔機在運作期間,是會對所有[資產]帶來痛苦。”
“怎麼可以這樣……”在光弘這句難以置信的呢喃中,總士也好、光弘也罷,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雙眼。
攤主無奈地給他們兩個解釋:“聽說,那是因爲印鈔所消耗的原料,就是對應現實世界的整個[未來]——作爲[企業家]的[未來]的具象化,[資產]會在印鈔過程中受到影響而感到痛苦,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光弘慌忙問道:“要到什麼時候纔會停止?”
“等到印鈔完成,出現在[資產]身上的副作用纔會消失。”攤主回憶着說,“然後,再過大概兩小時左右,麥迪斯銀行就會對這次印鈔進行[結算]。到那時候,因爲[未來]的變量,所以現實世界那邊也會跟着作出變化。”
總士小心翼翼地問:“所謂的作出變化,是指……?”
“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攤主皺着眉頭努力地進行說明,“因爲[未來]已經被改變,所以原本那些能引發這個[未來]的條件就會被修改、甚至被直接刪除——這種情況一旦集中在同一個時段爆發,那自然而然地,當前的現實世界就會出現極大的變動。”
根據攤主的說法,總士直接進行推論:“而且,既然是用[消耗]這個說法,那麼就是說,[未來]會被替換成愈發絕望的版本……”
同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光弘連忙說道:“我們一定要儘快想辦法阻止才行啊,皆城!”
總士嚴肅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說起來……”
聽到攤主這慢悠悠的開口,總士和光弘同樣看了過去。
“客觀來說,無論現實世界的環境變化得怎樣,對於我們這些[企業家]來說,其實都是無所謂的——所有由[金融街]引發的變化,現實世界的人是無知無覺的,只有我們才能記得。”說到這裡,攤主的語氣忽然變得不甚確定,“所以說,我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啊。”
“現在的現實世界,是用許多人的犧牲所換來的。”
說出這話時,總士又一次想起:自己從知悉龍宮島島外“真相”開始,自己身負的使命、一衆前輩的犧牲、自己那一屆和隨後的戰士的付出、斯利那加遺民在遷徙中的艱辛……以及,現今還在沉睡的一騎的正體。
總士覺得,這些已經不是可以用語言就能簡單地概括過來。
同樣從漫長而又殘酷的戰爭中走來,光弘說完了總士的話:“我們絕對不會放任這個世界變回絕望的時候!”
看到這兩名後輩如此堅決,攤主無奈地嘆息一聲:“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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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攤主和光弘後,總士並沒有立刻就回去現實世界,而是隨便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抱住時不時痛得直哆嗦的一騎。
既然不能親身分擔一騎的痛苦,那最起碼,自己也可以陪在他的身邊。
“現在的感覺怎樣,一騎?”感受到懷中的人時不時地一個寒顫,總士心疼地問。
因爲痛楚的折磨,哪怕是已經習慣用法芙娜戰鬥時的各種痛苦,一騎此時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頗爲虛弱:“陣痛已經沒那麼頻繁了,估計印鈔差不多要結束。”
“是嗎……”總士心情複雜地咕噥道。
“吶、總士。”
“嗯?”
一騎問:“如果當時紫藤是直接提出[交易],你有辦法贏得了他麼?”
“我有讀心能力。”
一騎並不買賬,“但讀心能力,對[資產]沒有作用吧?”
“我還有同化能力。”
一騎微微皺起了眉頭,“在[交易]中是無法使用同化能力的。”
貌似已經詞窮的總士乾咳了聲,含糊地打算一句帶過:“總之,我會留有後手的。”
然而,彷彿早就洞悉總士這番閃爍其詞背後的想法,一騎篤定地開口:“到時候,是準備把作爲[資產]的我——說不定還有Mark.Nicht它,統統都交託給光弘麼?”
——果然是瞞不過皇牌戰士啊。
“抱歉,一騎。”一邊在內心自豪地感嘆對方在戰場上的敏銳,總士一邊是老老實實地承認,“但對於光弘來說,你們都是強大的戰力。爲了打敗那個人,你們兩個的參戰,對光弘會是更加有力的輔助和支持。”
一騎昂起腦袋,仰望從背後抱住自己的總士,問:“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麼?”
在給總士講解[股票]的用法時,一騎曾經提出過一個要求。
(—總士,就算要破產,也別想把最後一股賣出去啊。—)
同樣記得當時的約定,總士對一騎的愧疚和歉意就更深一層。饒是如此,他也只能又說了遍:“真的很對不起,一騎……”
“又不是要你道歉啦……”一騎佯裝生氣地別過了臉,“我也能明白,如果不消滅那個人的話,對龍宮島還是生存圈,都會一個大麻煩。反正……如果真的要面對這個未來的話,我會在取勝後,讓光弘解放我——那時候他應該已經獲得印鈔機的使用權了,估計可以用買回[未來]的方式來解放我吧?”
聽到這種任性的發言,總士忍不住有些好笑,提醒道:“如果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可是已經[破產]了的人啊……說不定,是會連存在也即時被抹殺?”
一騎皺着眉頭盯住總士,同樣提醒道:“你已經是超越生死循環的存在。”
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執着,總士一邊感受着那份被需要、被重視的微妙欣悅,一邊提出進一步的確認:“哪怕在之後的[未來]中,我們會永遠也沒有重聚的一天?”
“我不管。”一騎固執地說,明亮的眼神堅定地盯住那個正朝着自己微笑的對方,“不試試的話,怎麼可能會知道?”
另一方面,其實光弘也沒有回到現實世界中。
昂頭看着自己名下的總資產值,光弘忽然聽到自己的[資產]問道:“吶、光弘,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麼?”
“是的。”這樣說完,光弘一副愧疚的模樣,“只是……對不起,拉斐爾,要辛苦你了。”
聽出光弘對自己的愧疚,隱身在平行空間中的少女微微一笑,無奈地嘆了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