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綜上所述,我們現在需要把這裡清理乾淨,聽明白了沒有?”城堡的廢墟旁,歌特興致勃勃的做着“動員陳詞”。
可惜下面的三位聽衆對此並不買賬……
“哦。”林娜漫不經心的迴應道。她很清楚歌特究竟在想什麼……
蕾妮沒有說話。她只是將她清澈的一針見血的目光投向年輕的商人。
“所以,我想你也知道,就憑我們幾個人,把這裡徹底清理乾淨是不可能的。”最後,實在看不下去的朱利安直截了當的給了歌特最後一擊,“不過你放心,單單是把安德烈遺留下來的寶物挖走,大概花費我們一整天的功夫就夠了……”
“……拜託你不要說的那麼直白好嗎!”歌特瞪眼。“我也是有很多難處的。之前得到的五百金幣差不多都花光了……再得不到另外的收入的話……”
“放心好了。”看到歌特滿臉“幽怨”的表情,林娜安慰的說道,“廢墟里的東西你只管拿走就找了。我們什麼意見都沒有。”
畢竟歌特剛剛支出了一筆龐大的“慰問金”,得到些補償也是理所應當。事實上在林娜和朱利安看來,一位死靈師的收藏——那就是“噁心”和“危險”的代名詞……
“而且,我們要做的事情可不止一件。”歌特的表情忽然微微一沉,“我們不能任由死者的遺體就那麼丟在廢墟里。”
衆人肅然。是啊……他們還得把屍體從廢墟里找出來。
“有利的是,”歌特說道,“我想,不管是安德烈的收藏還是死者的遺體,大概都集中在前廳和地下室這兩處。我們就集中清理這兩處吧。”
他忽然神秘的一笑。
“事實上……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節約不少時間。”
商人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卷軸。
“歌特,你別——”林娜幾乎是條件反射的阻止了歌特的施法,“沒必要在無關緊要的時候透支精神力。你再昏過去怎麼辦?”
“不會再昏過去了。”歌特淡然的說道,“我昨天大概的嘗試過了。如今我仍舊無法自己使用法術,但是,使用魔法物品的話……已經不會再出現精神力透支的問題了。”
“什麼?你……”
“過去我的靈魂無法感受到雲海對自己的召喚,而我的精神力連雲海的存在都發現不了。但是,經過了之前的事件後,雖然無法感受到召喚這一點沒有變化,可我的精神力已經變得像過去一樣,能清晰的發現雲海的存在了。換言之,現在我使用卷軸施法的話,精神力的消耗就和普通法師毫無區別——可惜,我依舊不能靠自己施法。”
三人愣了半晌。然後忽然意識到,這對於歌特來言,實在是一件大喜事。
“恭喜你,歌特。”林娜欣慰的說,很是爲歌特感到高興。
“不用恭喜。”歌特搖頭,“能用卷軸施法還不能算是恢復了施法能力。關鍵不在於‘恢復了’這個事實,而在於‘爲什麼恢復了’這個問題。我無法感知雲海的原因是因爲靈魂中被植入了異物。我想,大概是之前拼命施法,導致異物部分的融合進了靈魂之中,才恢復了部分對雲海的感知能力。”
“那麼說的話,”林娜認真的考慮着,“只要再來那麼幾次,你就可以完全恢復施法能力了?”
“我想直接死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歌特苦笑。
林娜不知道,事實上,類似的透支療法歌特早已嘗試過數次了。然而,那幾次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歌特不明白,爲什麼這次自己就會恢復部分的能力。
“或許是雲潮的作用。”歌特暗想,“到了埃里奧斯之後,就和克利夫一起研究一下。”
一次成功的“塑石術”施展之後,四人清理廢墟的速度提高了許多。死者的遺體很快就被挖了出來,整齊的排列在一旁,就連安德烈和蘇的屍體——歌特當然沒有忘記把那枚藍光閃閃的戒指從安德烈燒焦的手指上趴下來——也是如此。然後衆人繼續向下挖掘,終於發現了隱秘的地下室的所在。
“瞧瞧這個,”歌特激動的說,他一件一件的清點着地下室中的物品,“變顏面具——戴上去之後可以改變相貌。是安德烈給自己的替身準備的吧?看來,剛剛多出來的那具屍體就是那替身了。”
“藥劑……大部分對我沒啥用……或許可以賣給那些不知道它們真實價格的村民——喂林娜你瞪着我幹啥?”
“卷軸?全部拿走。”
“備用的施法材料……去埃里奧斯的路上找個學徒推銷一下好了……”
“唔——我記得這玩意是被雲中教會認定爲邪物的——管它呢,到時候找個黑市一樣出手。”
“這個值不了多少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歌特就猶如一陣旋風,眨眼的工夫就把安德烈兩年的積累一掃而空。
朱利安低聲詢問林娜:“他以前也是那麼囂張的嗎?”
“沒法子,”林娜攤攤手,“除了他捨不得賣的幾件寶物,恐怕就算是把那些雜項全賣了,也不足以彌補他這次的損失。姑且讓他發泄一下吧。”
“你們在議論什麼?”歌特回頭看着兩人。
“沒什麼……”朱利安也只得依林娜所說,看着歌特清點那些物品。
“不算戒指和臉皮,加起來大概價值一百五十金幣。”歌特嘀咕,“運氣好,或許能賣個接近兩百金幣。安德烈可真夠窮的,這樣也算是青空級的法師?”
他卻忘了……安德烈一直處於顛沛流離中。
“好了,到此爲止。”歌特終於結束了他的工作,“現在讓我們休息一下。”
他頓了一頓,然後說道:“我們是把遺體還給他們的親人呢,還是——”
“就在這裡埋葬了吧。”朱利安低聲說道,“他們身上還留着被那個死靈師——呃——的痕跡。就讓他們作爲英雄活在親人們的記憶裡吧。”
歌特微微點頭。
“蕾妮,”看着朱利安將自己的夥伴一個個掩埋——他堅持親手那麼做——的時候,歌特問道,“他看上去就像一名普通的傭兵團團長,外表光鮮而實力略顯不足。爲什麼你們會盯上他呢?”
蕾妮瞥了歌特一眼。秘密。她用手勢回答。
“秘密嗎……我知道了。”歌特說。他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不過,半精靈少女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進入長久的沉默。
“並非絕密。允許詢問本人。”她停下手勢,開口說道。
歌特反而被嚇了一跳:他都快習慣性的把蕾妮當作啞巴了……
詢問本人?
歌特的目光從朱利安身上掠過。任何人都有秘密。等到他們願意和他人分享的時候,自然會去和別人分享。
也罷了。歌特想。自己可沒閒心去打聽一個大男人的秘密……況且,從蕾妮的態度來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那麼,我想我們應該回去了。”完成了所有工作之後,歌特說道。天空已經被夕陽染紅了。
“啊,對了,回去之前,我還想到了一件事,需要各位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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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卡爾瓦多斯正在打掃小旅館門口的石階。許多年來,這一直是她的習慣。
“嗯?”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
她看到約翰·歌特和愛德華·朱利安站在遠處望着她。
“兩位先生。”老闆娘熱情的說,“有什麼事情嗎?”
“夫人。”歌特禮貌的說,“感謝您這些天來的照顧。明天我們就要走了。請允許我在這裡向您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老闆娘被這樣正式的感謝驚呆了。“哎呀,”她說,把掃把丟到了一邊,“何必這樣……我們做生意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歌特嘆了口氣。
“事實上,”他凝重的說,“我要表達的不僅僅我的感謝感謝,還有歉意。”
“歉意?”
“是的。我之前在一件事情上欺騙了您。”
“啊……”老闆娘愣了一下,“那沒有關係。本來我對你們年輕人的秘密也不是很——”
“我認識您的兒子,安德烈。就在不久之前,我還見過他。”歌特緩緩的說。
瑪莎·卡爾瓦多斯的表情變了。歌特看見她迷濛的雙眼慢慢的放大,然後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真的?”她顫抖的說,“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夫人。”歌特鄭重點頭,“這位先生可以爲我作證。”他指了指朱利安,“您的兒子現在生活的很好,而且他也非常想念您……”
“等等。”老闆娘忽然激動的大喊起來,“老頭子!快過來——不,不要過來,我們進去——先生,快請進屋,我們慢慢說——”
歌特早已編好了一套託詞。他用確鑿無疑的口氣告訴兩位老人,安德烈的導師對他要求非常嚴格,在安德烈到達某個境界之前,他被禁止做任何對法師修行無益的事。
“我是在一次法師聚會上遇見他的,我們一見如故。”歌特告訴兩位老人,“他告訴我,他做夢都在想念你們,可惜……他忤逆不了他的導師。”
兩位老人的眼眶溼潤了。那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兒子的消息……
“等一等。”老闆娘突然叫起來,“你還有機會見到他嗎?”
“我想是有的。”歌特回答,“有什麼要我轉達的嗎?”
老闆娘匆匆的跑進了自己的房間,片刻之後,又捧着一個大箱子走了出來。
“對不起——能將這個箱子裡的東西帶給他嗎?”她說。
“這是——”
“是法袍,先生。因爲我不知道安德烈什麼時候會回來,也不知道做的合不合身,所以我就一直在做,做了很多……能幫我挑選一兩件合適的帶給他嗎?”
歌特的手微微顫抖。那麼多年過去了,這位母親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兒子回來。然而她的兒子卻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他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朱利安等三人在一旁靜靜的注視着這個場面。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半精靈少女長久以來面無表情的臉龐,此刻也有了一絲動容。一滴淚水正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告訴他,不用擔心家裡,”老闆娘耐心的叮囑着,“好好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我們過得都很不錯……好好的生活,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遇到困難的事情保持冷靜,耐心一點,慢慢的來……”
……
第二天,歌特又去了一趟城堡,將安德烈母親的禮物埋在了青山之下。
再大的雲潮也會過去。然而凡是春風吹拂的地方,到處都是青青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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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本章祝願普天下所有關心兒女的母親永遠幸福、快樂。明天第一卷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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