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特利布城,城西。
“呼……哈……”
精疲力竭的赫恩小姐背靠一顆大樹,坐倒在地。她大口的喘着粗氣;狂奔了半夜,此刻她已經是一步也邁不動了……
逃到這裡就安全了吧……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灰塵滿面的赫恩小姐從腰間解下水袋,將剩餘的水胡亂倒進嘴裡。在追兵趕上來之前,必須儘快回覆體力才行……
頭頂晴朗的夜空中,繁星明亮。但除了巨大的鷹隼星座,幾乎沒有赫恩小姐熟悉的星星。不知不覺,原來自己已然逃了那麼遠……距離家鄉奧卡德萬里之遙,也遠離教會的大本營多諾茲海。
赫恩小姐忽然產生了一種想笑的感覺。
自己居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獨自一人,孤立無援……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赫恩小姐喃喃自語。至少,自己還活着。
喪失了地位和榮耀,被過去的夥伴追殺,赫恩小姐這位昔日的候補聖女,已經成爲了教會公開懸賞的通緝犯。但即使如此,赫恩小姐仍舊沒有放棄希望。自己的對手,那位奪走了自己一切的少女……赫恩小姐知道,在不遠的過去,她也曾處於同樣絕望的境地中。她能做到的事,相信自己也能……
幸好。自己最後和最強的盟友,始終沒有離棄自己。不管教會的人如何狡辯,唯有這一點無法改變……
調勻自己的呼吸,赫恩小姐擡起手來。她心中無比虔誠的祈禱着。偉大的。無所不在的神明啊……如果您還眷顧着我,就再一次。賜予我生存下去的希望吧……
神聖的白色光輝在她手上綻放。但光芒消失的時候,她手上已經出現了一塊乾糧。
治療傷勢。延續生命,製造給養。雲上世界的法師做不到這一切。或許牧師的神術遠不如法師的奧術那般無所不能,但是在和“生命”有關的領域,牧師永遠比法師更勝一籌。
即使被教會指名爲“叛神者”和“教敵”,赫恩小姐依舊可以使用神術。似乎那位拯救了世界的偉大神明依舊將赫恩小姐作爲自己的牧師看待:她所施展的神術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比過去更強。憑着神術的力量,這位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纔在教會的追殺下生存那麼久……
接下來怎麼辦呢,嘴裡嚼着乾糧。赫恩小姐思考着。隨着離教會的勢力中心越來越遠,自己受到的壓力也減少了不少。按照計劃,只要一直向西,總有一天,自己可以擺脫追捕。現在看來,這個日子已經不遠了……
……
啪,啪。
“……!”
赫恩小姐驟然出了一身冷汗。經過大半年的磨難,現在的赫恩小姐對潛在的危險十分機敏。這陣忽然響起的詭異掌聲是從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傳來的……是誰?是誰忽然出現在了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而自己卻毫無覺察?
赫恩一躍而起。吃了一半的乾糧掉在地下。她將目光投向掌聲響起的方向。
然後。她看到了。那位正在鼓着掌的奇異男子。
“不愧是史蒂芬?赫恩。雲海底層的神術,施展起來就像探囊取物一般。”
男子驚歎着,從樹木的陰影裡走了出來。赫恩小姐這纔看清了他的臉。男子長着一頭詭異的綠髮,臉上幾道用線縫合的痕跡。讓本來端正的五官顯得異常猙獰。
“我叫格洛。”綠髮男子說道,“稱呼我爲‘綠髮’就好。”
是新的追兵嗎?赫恩小姐心中閃過諸多想法。從沒見過的人……看上去不像聖武士或牧師……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邪惡氣息,陌生人。”赫恩小姐冷冷的說,“如果你想動手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也許你是爲了懸賞金而來的,但很遺憾。你一個人拿不到這筆錢。”
綠髮笑了。那笑聲十分張狂;以至於赫恩小姐懷疑他會隨時會暴起發難。做好了釋放法術的準備。
然而綠髮卻並沒有動。
“確實,我從未和青空級的牧師交過手。”綠髮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好好切磋一番,但不是現在。”
“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你的敵人,史蒂芬?赫恩,”綠髮止住笑,“事實上,我是來幫你的。我是你的夥伴呀。”
“這是新的陰謀嗎?”赫恩小姐冷笑,“空口無憑,就想讓我相信你?”
綠髮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
“看這個,赫恩小姐,”綠髮說,“我和你的處境是一樣的。不能暴露在陽光之下。”
“這是、通緝令……埃里奧斯的……?”
藉着明亮的眼光,赫恩小姐清晰的看到了通緝令上的畫像和字跡。那毫無疑問是眼前的男人。
“角落裡的印章附有奧術力量,這可做不了假。”綠髮說,“怎麼樣?我不會是教會的人,也不能拿你的腦袋換取賞錢。你可以安靜聽我說。”
赫恩小姐認真的閱讀着綠髮的通緝令。懸賞金是五十金幣……還不足自己的十分之一呢……
“即使你不是來追殺我的,我們的立場也沒有絲毫改變,”赫恩小姐說,“你或許想拉攏我爲你做事。但很遺憾,你幫不上我的忙。和我聯手,反而會爲你引來禍患。”
綠髮又笑了起來。
“看來你搞錯了一件事,赫恩小姐。你不是把我當成普通的江洋大盜了?”
“難道不是嗎?綠髮先生。”赫恩反問。
綠髮沒有回答。他只是伸出三根手指。
“我給你提供幾項情報。要不要和我一起來,聽過之後再決定吧。”
“……請講。”
“首先,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在無意中已經跨越了國境。現在。你站着的地方,已經是埃里奧斯法權國的領土了。”
“……”赫恩小姐沒有說話。她相信對方沒有撒謊。自己已經在埃里奧斯了啊……比預想中要快不少。
“第二。”綠髮嘴角露出詭秘的笑容,“你所憎恨的人。教會的‘正牌’聖女梅麗雅,眼下就在埃里奧斯。”
“……!”
赫恩小姐無法掩飾自己驚駭的表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是一個完全的秘密。本來和教會無關的人士成爲新任聖女,而本應成爲聖女的自己卻成爲了通緝犯……教會封鎖了事實真相。爲什麼,眼前的男子會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想要報仇的話,就跟我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綠髮說。
“……還有呢?”強行忍住心中的詫異,赫恩小姐“平靜”的問道。
從赫恩小姐的眼神中,綠髮讀出了她的想法。他知道,對於自己的邀請,赫恩小姐已經動心了。
“第三點。”綠髮打量着赫恩小姐,“最後的一點。你或許對我是否有能力幫你復仇存有疑問……”
綠髮心中唏噓。自己心中尊敬的領袖,“風之頌詩”萊昂內?懷德死去的時候自己是如此弱小,連和他並肩作戰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狼狽逃竄。
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那個人”賜予了自己了力量。足以向黃金一代們復仇的強大力量……!
“我就給你演示一下吧。我真正的力量。”——
與此同時,在不遠的地方。
“神明在上啊,這裡是……”
看到眼前的景象,帝國小隊長帕里斯?希爾德和他的隊員們驚駭莫名。在這種荒郊野外……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那是一座至少三層高的巨大建築物。銀色的牆壁,流線型的奇特外觀,整體就彷彿一座小小的宮殿,雖然看不到一磚一瓦。卻給人以一種不可名狀的美感。
“這種大型建築物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建造完成,”希爾德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建築,在他眼中。這座風格奇怪銀色建築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裡的一樣,“可如果它依舊建好很久了。又爲何沒有被人發現?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天空中飛過來的一樣,希爾德想。不過。這個荒謬的想法只在希爾德腦子裡存在了一秒鐘,就否決了。
“要想瞞過戈特利布城的耳目建起這種東西,肯定有強大的法師參與其中。”希爾德飛快的思考着,“他至少擁有藍海級甚至傳奇層次的實力,甚至於,就是戈特利布城的領主自己所爲……”
想到這裡,希爾德身上不覺出了一身冷汗。無論哪個都是自己對付不了的……但他也不甘心就這樣白白離去。
“諸位,”他回過身去,開始向自己的隊友們下命令,“現在認真聽我說。我們從傭兵公會接到的任務僅僅是抓捕在境內流竄的獸人,這座未知建築物和我們完全沒有關係。但是……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放任它不管。”
“嗯。”隊員們都點頭。
“我們放棄當初的任務,馬上回戈特利布城,然後明天就離開這裡,”希爾德深沉道,“我們以最快速度返回帝國,一進入帝國境內,就馬上把這座建築的情況分別向帝國和傭兵公會彙報。說不定我們發現了埃里奧斯人的一個秘密……什麼!?”
“誰!”
察覺到正在被人窺伺,希爾德厲聲喝道。他的彎刀豁然出鞘。
衆人循着希爾德的目光望去。銀色建築的頂部,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着棕色皮甲,揹着銀色長弓的身影。那是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年輕女性,看上去至多也不過二十歲。
“一、二、三……”那名少女伸出手去,在衆人身上指指點點,“八、九、十。嘖,一共是有十個人……嗎……”
“你是這裡的守衛者嗎?”希爾德謹慎的說。雖然對手只是一名女子。但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他身後的同伴們也都擺出瞭如臨大敵的架勢。
“喂。”少女卻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聽你的口音。你是從帝國來的吧。”
“我名爲帕里斯?希爾德,”希爾德喝道,“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光榮的帝國戰士。你是什麼人?”
“希爾德……”少女冥思苦想,“似乎不是什麼出名的姓氏呢。”
“你也是帝國人吧,”希爾德說,“真是對不住了。在下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小的男爵,還入不了閣下的法眼。”
“太遺憾了,”少女搖頭,“原本還期待遇到了重要人物呢。”
希爾德皺眉。
“你這傢伙。想做什麼……?”
“那還用問嗎。人質啦,人質。”少女不屑道,“重要的人物可以成爲不錯的誘餌。但你們,連成爲誘餌的價值都沒有呢。”
“你這女人,虛張聲勢……好好看清楚,我們這邊有十個人,而你只是一個……”希爾德冷笑,卻向偷偷隊友們打了一個手勢。那是“撤退”的暗號。今晚發生的事都很詭異……銀色的建築物,還有眼前的少女……希爾德清楚。現在不是戰鬥的時候……
少女嘆了口氣。
“還未戰就想逃。你們,真的很弱啊。”她無聊的說。
“你知道……?”希爾德面色一變。
少女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從背上取下長弓。月光的照耀下,那把銀色長弓忽然變成了鮮血的猩紅色。
“那武器……”希爾德大驚失色。“難道是……”
“就和你看到的一樣,是一件秘儀兵器。”少女露出獰笑,“那麼。狩獵開始了,諸位。”
……
十分鐘後。
綠髮領着赫恩小姐。也來到了銀色建築物跟前。
“唔……”
看到眼前地獄般的場景,赫恩小姐忍不住乾嘔起來。小小的空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趟滿了屍體,鮮血流了一地。這些屍體的死狀各不相同:有的屍體已經支離破碎,就像被威力巨大的攻城弩之類兵器從正面轟擊了一樣;有的卻看不到明顯的傷口,只是用驚恐萬狀的表情訴說着自身臨死前的絕望。
而綠髮卻對這副慘狀毫無反應。
“我說艾爾雯啊……”他無奈的說,“大開殺戒後記得整理戰場。這是常識吧?”
“隨便你,綠髮。”艾爾雯哼了一聲,“這些人必須處理掉。每個發現這裡的人都得死。”
她的目光落在赫恩小姐身上:“似乎,我們的新成員已經到了呢。”
“您……您好……”雖然心中對艾爾雯的行爲極爲厭惡,但赫恩還是勉強向艾爾雯打了個招呼。
這個女人……是秘儀戰士?赫恩心想,那些人似乎毫無還手之力就死去了。能做到這一點,她至少也應該是青空級的秘儀戰士。再加上自己和綠髮……難道這個地方,已經彙集了三位青空級的戰鬥力嗎?在這個荒蕪的邊境地區,究竟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集結如此之強的戰鬥力……?
就在赫恩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到了腳步聲。銀色建築物一塵不染的牆壁上不知何時開了一道門,一個身着法袍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
“你是……”赫恩吃了一驚。
那是一個有些發胖的年輕男子,臉上帶着邪異的笑容。當他看到滿地的屍首的時候,更是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隊長。”綠髮喊道。
“切,爲什麼他是隊長……”秘儀戰士艾爾雯似乎有點不滿,“明明就是我比較強……”
“主人的命令,你忘了嗎。”綠髮平靜的說。艾爾雯頓時不做聲了。
聽着兩人的談話,年輕男子臉上笑意更盛。他看着赫恩小姐,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最後一塊拼圖,”他低笑道,“也齊了。”
“您是……”要不是知道眼前的三人實力非凡且允諾幫她復仇,赫恩小姐真想立即轉身離去。
“我名爲查爾斯?維尼茨。”法師獰笑道,“歡迎加入我們,赫恩小姐。”
“盡情的笑吧,各位。復仇的時刻,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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