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得見天顏
“別管這裡面還有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爲什麼說不行?”顧惜月也聽見了雲英的那句“不行”,只是對她來說,雲英只是個無關重要的人,意見什麼的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寧北川也沒因爲屋內有別的人窘迫太久,他和顧惜月的那點糾葛這京城當中知道的人不少,這王府中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倒是顧惜月問起這個問題來他很是疑惑:“難不成風湛沒同你說?”
“說什麼?”意識到風湛有什麼瞞着自己,顧惜月的精神一下子就亢奮許多。
“獨幽去年九月在邊城就成親了啊!我不是給風湛寫了信的嗎?你們兩人是當真沒把獨幽當兒子了嗎?”
雲英能聽得出來,寧北川真的是爲風獨幽鳴不平。她現在聽着倒是覺得寧北川才過得憋屈,得不到喜歡的人,還要幫喜歡的人養兒子,到頭來好像還落不着什麼好處。
“你說什麼?”顧惜月刷的一下從榻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你是說去年九月他就成親了?去年九月、十月夫君並未在京城,他又從何得知?”
顧惜月突來的動作嚇壞了雲英,急急忙忙往窗子邊上隱蔽處一站,她纔不想這時候被寧北川撞破當場。
“惜月……”窗外的寧北川望着魂牽夢縈的美麗面龐,一時呆滯。不管看多少遍,顧惜月的容顏都有讓人爲之失神的魅力。
“北川,你剛纔說他已經在邊城成親?不知道你給他找的哪家閨秀?邊城還有能配得上你我家世的人家麼?”
雲英發現。顧惜月的思維還真是跳躍,一下子把風獨幽恨之入骨,一下子又挺關心他終身大事,簡直讓人無語到極點。
“不是什麼閨秀,只是一般的農家姑娘。不過你倒是可以放心,雲英爲人很不錯,侍候獨幽也盡心。”寧北川想起雲英做的一手好菜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像他這樣的性子,門當戶對什麼的都沒放在眼裡,只想着是風獨幽費盡心機纔得到的。他就心甘情願送出自己的兵符和寧家的傳家寶了。
“農家姑娘?”顧惜月驚愕張口。“難怪都不敢帶到京城丟人現眼,要是讓京城中人知曉堂堂誠王爺放着京城中大家閨秀不娶跑去娶一個鄉下村姑,這豈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了嗎?”
“惜月,如果當初風湛只是那個在寧府求學的窮書生。你還是會嫁給他的是吧?”寧北川看着眼前的顧惜月。竟然覺得有一種悲傷從心底升起。昨晚上顧惜月的瘋狂就讓他不知所措。所以今天才會趁着皇帝微服到府裡來的時機到後院來想要說服自己昨晚上看到的都是假象,顧惜月還是二十年前的顧惜月。可是,他卻是覺得眼前的顧惜月很陌生。陌生到讓人難以置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要是沒事的話你還是到外院去吧。”顧惜月被戳中了痛處,啪的一聲重新關好了窗戶,回到桌子前面坐下,幽幽開口道:“苕花,爲什麼人活着這麼累呢?”
“……”雲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這句話,聽着外面腳步聲漸去以及寧北川交代冬雨幾個好好侍候的聲音,她只能乾巴巴勸了一句:“主子您別太傷懷了,不如我出去給您重新做點吃的吧。”
“去吧。”顧惜月揮了揮手,在雲英轉身之際自言自語道:“其實你早就說過,你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雲英一愣,隨即意識到顧惜月這話是對死去的風湛說的,眼淚差點忍不住飆了出來。風湛這人無緣見到還真是損失,竟然連生死都能算到。或許有個讓顧惜月恨着的風獨幽也沒錯,至少她心裡擔心風獨幽會對兩個弟弟不好反而能多些理由繼續活在世上。
同一時間,前院靈堂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現任的騰雲皇帝名叫風成珏,今年才十八歲。離風湛出殯的日子還有兩天,他卻是微服來了誠王府,將一干下人全都趕到了院外守着,只有他一個人和風獨幽對坐在靈堂一側的八仙桌旁。
“小哥,趁着我還沒在朝堂上宣佈,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下昨天在朝堂上和我商量的那些事。”風成珏長得比風獨幽多了分久在高位的從容淡定,一臉真誠淡笑的樣子很容易就讓人誤以爲他是個平易近人的無害皇帝。
實際上風獨幽很早就知道風成珏的野心勃勃以及他扮豬吃虎的“貧”性,一點都沒把他的親近當做是真的,反倒是挑了挑眉,鄭重其事行了一個大禮,“皇上,微臣既然出口的話定然不會反悔,待得父王下葬後,還請皇上準微臣離京赴任。”
“啊——”同每一個第一次聽到風獨幽說話的人一樣,風成珏驚訝地差點尖叫出聲。好在他的定性十足,這才堪堪穩住了心神,“小哥你會說話?”
“微臣正在學。”風成珏客氣,風獨幽可不敢跟他一起客氣,但也沒像別人面對上位者那麼諂媚,不卑不亢又不失禮節地緩緩回道。
“江南之地雖說水土富饒,但這麼多年來糧倉儲備也從未過半,昨日小哥說能在五年之內谷滿倉,朕還是覺得有些言過其實了。”想起昨天風獨幽二話不說交給他的奏摺,風成珏就不由苦笑,“朕知道小哥你不稀罕這誠王府的東西,但這些都是皇叔他應得的,你是皇叔的長子,繼承他的一切又有什麼干係,爲何要自討苦吃呢?”
風獨幽昨天上的奏摺是讓風成珏答應他“下放”到江南做個種田的“欽差”,而這誠王府直接交由風亦歡繼承,“誠王”的名號他也心甘情願讓出。風成珏想了一晚上,還是被風獨幽的條件也誘/惑到了,這才眼巴巴地跟着跑來了,只是在答應之前,場面話還是一定要講的。
兄弟倆心知肚明地推讓了幾句,風成珏便順勢答應了下來,最後還決定以晚輩的身份在誠王府同風獨幽一起守上兩天靈堂,也算是盡侄子最後的一點心意。
有些事情儘管不是親手促成,但其中的推波助瀾肯定少不了一份。風獨幽就權當皇帝這是在變相的服軟道歉,想想自己父親這些年在朝堂上的表現,他也只能在心裡默嘆一聲:如此便結束了吧,他不想賠上自己和雲英的一生。
想起雲英,風獨幽的心都快飛出王府了,就在這時,禮部的官員拿着一份清單到了靈堂外秉道:“啓稟皇上、誠王,慄山忠義陵已修建完畢,這是陵墓圖冊,還請皇上和誠王定奪,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微臣再去催催工匠。”
風成珏接了圖紙在手中就是眼前一亮,簡單明瞭的線條讓他這個外行人都看得是一目瞭然,一邊將圖紙遞給風獨幽,一面吩咐門外的禮部官員道:“修建陵墓的是工部的誰?這圖紙做得不錯,下去把負責這事的人叫過來給朕和誠王講上一講。”
“遵旨!”禮部官員倒也沒多說,心裡卻是暗歎送圖紙來的那面生的後生真是好運道,不過就是送份圖紙,竟然趕着皇帝本人在,而且圖紙還被皇帝看重,一般召見那都是重重有賞的啊!
好在,送圖紙的人挺懂事兒,禮部這官員不過傳了一句話,袖子當中竟然就被塞了五百兩銀票,對清水衙門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滿意之餘,禮部這官員也趁着走誠王府前院這大段路程的時候提點了送圖紙的年輕人幾句:“你叫李長海是吧?今天要召見你的可是皇上!進去說話可得悠着點。不過你剛纔說你是從西北來的吧?咱們誠王爺和鎮西將軍也是剛剛從西北邊城趕回來的,你在他們兩人跟前露了臉指不定今後就是一條坦途大道呢。”
“是嗎?多謝大人提點。”李長海俊美的模樣依舊,在京城打拼一年有餘,如今的他也是變化良多,少了當初的張揚,多了些內斂,看上去儒商架勢十足。
“小的朝日城李長海叩見皇上、拜見誠王!”李長海被人引到靈堂門外臺階上,隔着高高的門檻,頭也不敢擡地衝着內裡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免禮平身吧,這是在誠王府,不要那麼多規矩。”見着進門的是個年輕人,風成珏心裡首先就有了好感,揮揮手讓司禮的小太監點了一炷香,“既然來了,先給忠義公上一炷香吧。”
李長海強抑住激動,努力讓自己狂跳的心慢慢靜下來,徐徐起身。
這一年來,最初有關平外公和禮部尚書打開了他在京城的生意局面。只是關平外公一生教書育人要的是一世清明,作爲他的關門弟子柳良生也不例外。幫關平打開一點局面後兩人便都不約而同收了手。無法,李長海只得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來,重新結交京城高官貴人、下九流地痞流氓。這次更是在沒有賈老爺子和柳良生的幫助下憑着一份《忠義陵計劃書》成功取得了工部下發的修皇陵任務,沒想到竟然讓他觸到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