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一味的搖着頭,看上去似乎很不以爲意,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卻多的是堅定之色。
一代梟雄,斷然不會就此輕易認輸,更何況靖王還是如此的有預謀有計劃,難道會放棄嗎?
一個蓄謀長達數十年的計劃,相信就是傻子,也不會輕言放棄的。更何況現在的情勢,明顯還是自己處於優勢之中。
雖然正堯在這裡侃侃而談的說了很久,但是說來說去,最終都是他的推測而已,最多就是指責自己冒認皇親國戚一罪,只是就是這麼一項罪名,只要靖王拿出當時的一紙契約,靖王也是無罪的。
“呵呵,駙馬啊駙馬,本王不得不承認你的想象能力以及分析能力是當朝第一人,但是你所說的一切也只是你憑空的推測,根本就沒有實質性的證據!相反,你方纔所說的那些,所有的證據似乎都在指着那已經被你親手關進天牢的嚴嵩,好像與本王沒有任何的關係纔是。這一點,本王說的可有錯?”
聽了那麼多,聽了那麼久,現在總算是說完了,這時也該靖王來說一說普通話了。
而正如他所言的,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正堯的猜想而已,根本沒有真憑實據!
“嗯,這一點,我不否認,我手上確實沒有證據,或許就連眼前的這個蓮聖母,我也沒有辦法證明她就是你安排進來的,可是我相信,衆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罪行一定會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
正堯堅定不移的說道,態度一點也沒有改變,相反,比起之前,似乎他更加的要強烈起來。
須知靖王的種種罪行都是經過自己嚴密分析,仔細研究結合自己所收集的一些情報和相關信息所得出來的相信一切的一切。都將會成爲最有力的間接證據。
只不過這些證據是隱形的,無法拿出來示人而已。
“呵呵,一致認可?錯了,錯了!其實你很聰明,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本王還是想要再教你一件事!”
靖王微微搖頭,略顯無奈的說道,彷彿在向正堯交代遺言一樣,當然,所謂的遺言。必定是在正堯臨死之前聽到的。
“願聞其詳!”
正堯點點頭,躬身說道。
其實靖王這個人,如果沒有那狼子野心,沒有那種利慾薰心的矇蔽,或許他真的可以成爲“八賢王”之類的人物,享受國務院總理一樣級別的待遇應該不難。
因爲不論是文治武功,還是禮賢孝義,靖王都可以做到人中龍鳳,這是嘉靖根本就無法比擬的。
只可惜。心術不正註定會落得一個悲涼的結局,只是靖王的那個時刻暫時還沒有到來。
所以,但凡靖王要指導正堯的時候,正堯還是會顯得畢恭畢敬。虛心接受,畢竟那是長輩那裡得來的經驗,不容易的。
靖王點點頭,很是滿意正堯的反應。於是道:“在確定做一件事情之前,最重要的還是要看自己是否有那種魄力和實力!如果沒有,那麼一切只是徒勞。就好比現在!”
“現在?王爺是說我現在說了那麼多,其實都是徒勞,因爲我沒有實力?”
正堯是個聰明的人,領悟能力極強,靖王一說,他便立即就通了。
靖王笑了笑,然後往四下指了指道:“沒錯,你沒有發覺,這裡周圍全都是我的人嗎?現在連皇上都已經失了蹤,這裡斷然就是本王說了算,你會覺得你有機會嗎?”
放眼掃射一番,正堯也意識到靖王所說的沒有錯,這裡一早就被靖王設下了埋伏,表面的禁衛軍、錦衣衛等等只不過是擺設,真正的則是宮門各處暗中埋伏的精銳部隊。
這一切已經很明顯了,極有可能此刻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把火槍正瞄準着臺上衆人。
“王爺果然心思慎密,這一點,嚴嵩是絕對遠遠比不了的,難怪到最後嚴嵩會栽在王爺你的手中。”
對此,正堯也不得不佩服一番,靖王可是早有準備的,比起嚴嵩那只是一心想着做皇帝夢而傻不拉幾的帶着一幫叛軍往宮裡衝的手段,要高明瞭許多。
“這一點是必須的,否則現在關押在大牢裡面的人就是本王了!怎樣,看見如此情形,未知駙馬的心裡是怎樣的一番滋味呢?”
這個時候的靖王已經原形畢露無需遮掩了,那得意自傲的樣子,就跟當初嚴嵩在太和門下與正堯交談時候的神色完全如出一轍。
沒錯,這就是將大局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睥睨天下,唯我獨尊!
但見場下這時的衆人已經無法用驚訝來形容了,甚至連驚恐都不爲過!搞了半天,全都被靖王給玩弄於鼓掌之中,包括徐階,包括柳彥!
只見柳彥不禁搖了搖頭,眼中不忍的看着靖王道:“父王,你……你剛剛所說的都是真的?”
柳彥很久沒有開口了,這一開口,卻是那樣的沉重,那樣的充滿了心酸的意味。
“彥兒,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悲喜,現在或許你還不能夠明白父王爲何會這麼做,但是等你到了父王這個年齡,到了父王這種境地心態的時候,你就能夠完全體諒我也是身不由己!”
靖王語重心長的說道,對於柳彥,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歉意,只是覺得自己的兒子是應該理解自己這麼做的目的和苦衷。
可是柳彥始終是柳彥,一直都沒有改變,即便發生了改變,那也只是暫時的!
但見柳彥不停地搖着頭,心中有着無限的淒涼與憂傷,那溼漉漉的眼眶將眼睛浸潤的像是兩顆玻璃珠,水靈靈的就要掉下來。
隨即柳彥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在我的印象當中,父王是一個成熟穩重,顧全大局,爲國爲民,心繫天下的好王爺。好臣子,好父親!然而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錯覺。
其實我應該想到的,可是我不願意去相信,相反,我還一直的去維護你,試圖去體諒你!因爲你是我的父親,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親生父親!
可是,爲什麼你又會是我的父親!爲什麼我會有這樣的父親!
我終於明白爲何婉儀會終日愁眉不展,爲何婉儀一見到你就會不自然,原來婉儀一直都在我耳邊說你有野心都是真的。可惜我一直都不相信!”
說着說着,兩行淚水止不住的便從眼角溢出,滑落下去,臉頰上赫然出現了兩道明顯的淚痕。
這得有多麼的心痠痛苦,這是多麼的殘忍殘酷!
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一個大逆不道的叛賊,而揭發他的人竟然又是自己最好最親近的兄弟!這叫他如何能夠承受,這叫他如何去面對?
看今天的情勢,要麼是靖王順利成爲皇帝,要麼是正堯等人成功令靖王伏法!但是不論是哪一個結局。對於柳彥來說,都是絕對的悲劇!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兄弟,情義兩相難!
“做人有時候就是要麼忍。要麼殘忍!如果你一直抱着這種婦人之仁的心態,相信是很難成就大事的!堅強點吧!”
作爲父親,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站在自己的一邊,因此。見到柳彥如此反應,雖說靖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感情上的神色,但是他的語言還是多少有種激勵柳彥的成分。
“不。不,我不想成就什麼大事,我累了!真的累了!而且父王,我也對你說過,我只想陪着婉儀過着悠閒自在的生活!僅此而已!”
說着,柳彥的目光下意識的往陸婉儀看了過去,眼中充滿了柔情,如同一灣碧水,那樣的澄澈明亮。
“你是我的兒子,他日我成爲皇帝,你就是太子,你想要過怎樣的生活都行,難道你不明白嗎?”
柳彥立即搖頭道:“不!是你不明白!皇上?我從來就沒有這麼想過!別逼我了好不好!我已經錯了,不可以再錯!”
“錯?你何錯之有?你是我的兒子,他日的太子,誰敢說你有錯?”
靖王挺直了腰桿,厲聲呵斥道。
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這顯然不是他應有的作風,不由地令靖王有些許不滿。
所謂虎父無犬子,既然自己是一代梟雄,就絕對不可以又羸弱的一面,一點也不可以有!
柳彥已然聲嘶力竭,再次大吐一口濁氣,道:“不,不是這樣的!是我錯了!我不該聽信你的話爲了能夠和婉儀儘快離開這處是非之地而去給嚴嵩送信導致嚴嵩提前發難!我不該聽信你的話將無名山谷之事告訴你而導致無名山谷遭到屠村!我更不該聽信你的話,任由她這個騙子在臺上招搖撞騙而一直沉默不語!我……”
“夠了!”
靖王暴喝一聲,顯然已經是雷霆震怒了!
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數落自己的不是,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竟然在自己的兒子看來只是一個根本沒有意義的存在,那自己到底爲了什麼?還可以爲什麼?
如果不是因爲遇到文淑琴,順善和尚就不會鐵了心想要當靖王,就不會一心想要予以補償而去謀奪皇位!如果不是意外的找到柳彥就是自己的兒子,靖王也不會加快他的謀反進程,說到底,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柳彥母子而已!
可是如今呢?柳彥根本就視皇位爲無物,那又有何用?
“父王,你別再說了!就算今日你奪了皇位,日後傳位於我,我也一定會將皇位還給應得之人,然後與婉儀雙宿雙棲,離開這一處是非之地的,父王你就別在……”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驟然響起,在場所有人頓時被震了一下。
響聲之大,瞬間讓周圍一片鴉雀無聲,但見手掌拿開,柳彥的右臉赫然出現了一道紅紅的五指印!
“柳郎——”
陸婉儀見狀立即飛奔而來,那一臉的心疼之意完全肆無忌憚的暴露出來,恨不得一步便飛到柳彥的身邊給柳彥最貼心的呵護與安慰。
“你是不是一定要違逆父王你才肯罷休?!”
靖王怒眉一橫,一股濃濃的殺氣立即蔓延開來!
“父王!你就不要再逼我了,你也收手吧,不能再錯下去了!”
柳彥儼然就要崩潰一般,整個人就像是個淚人,那種心痛,那種無力無法言喻。
“好!既然如此,那父王就讓你徹底斷了這個念頭!”
“砰!”
靖王一句狠話說完,猛然一個轉身,未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突然隔空一掌打將出去——
“噗——”
“婉儀——”
一聲尖叫,一米血噴,一股腥味,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