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嘉靖皇帝辦公的地方。
此刻的嘉靖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去煉丹試藥,而是在御書房裡面安閒的看着桌面前擺放的厚厚的一摞試題,看起來,應該是本屆會試中考生們的試題。今日嘉靖一身杏黃龍袍,心寬體胖的樣子端坐在軟椅上,倒是有幾分帝王之相。在他面前有一粉衣女子心急如焚的走來走去,而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寧安公主,嘉靖皇帝最爲疼愛的一個女兒。
“父皇!兒臣不知爲何嚴皓會是本屆科舉的狀元,這裡面肯定有古怪!”寧安略有不滿的說道,直覺告訴她,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嘉靖見自己的愛女一臉嬌怒的樣子,甚是可愛,於是放下手中的試題,淺淺一笑道:“寧兒啊!這科舉乃是國家大事,你一個公主就不用費心了!再說了,朕也沒覺得嚴皓有問題啊!昨日在大殿之上嚴皓所答之題環環相扣,頗有見地,對當前局勢分析尤爲透徹,若是朕再年輕十來歲,指不定立即就會封他做大將軍了!”
嘉靖終日在皇宮裡面足不出戶,再加上每日潛心煉丹製藥以求長生不老,嚴嵩又經常在自己的面前誇耀嚴皓是如何的聰慧過人,文武雙全,所以嘉靖對嚴皓也只存在好印象。而對於寧安所說的一切,他反而覺得是寧安終日任性妄爲,肯定對嚴皓有所不滿才故意這麼說的,因而並沒有在意。
寧安就快被這個糊塗的嘉靖給氣死,竟然說嚴皓有才有見地,甚至還想封他爲將,實在是愚不可及!
“父皇!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啊!”
寧安突然一時忍不住,失言妄語了。
“寧兒,你膽敢如此說朕?”嘉靖頓時不滿起來,上一次沈貴妃就因寧安私自離宮一事失言說嘉靖糊塗,結果連沈貴妃也都被嘉靖給責罵了一頓,如今寧安也這麼說,嘉靖如何能忍!
寧安深知自己說錯話,但是已經無法挽回,於是索性就破釜沉舟,立即走到嘉靖身前,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說道:“沒錯!父皇你就是糊塗!你糊塗是因爲你只顧煉丹修仙,不顧家國;你糊塗是因爲你忠奸不分,任用佞臣;你糊塗是因爲你閉目塞聽,不辨是非!”
“住口!”嘉靖再次厲聲喝到,同時右手已然高高舉起,就要往寧安臉上打來。
“你打!你打!你打我我還是要說!”寧安絲毫沒有忌憚之意,甚至不惜把臉靠近嘉靖高高舉起的右手,而此刻卻見嘉靖停滯住了,最終還是將手收了回去。寧安覺得嘉靖還是一個講理的人,於是便放低了聲音,道:“父皇,你去聽聽,你去看看,現在的朝政都是誰說了算?是嚴嵩!如今他又將他的孫子推上朝廷,其真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誠然,嚴皓如果真的是有才之士,兒臣也認了,爲父皇得到一位賢才良將也是可喜可賀。但是是人都知道,這個嚴皓根本就不是大將之才,更沒有賢臣之能。若是兒臣沒有猜錯,那日在大殿之上的應答以及科舉會試的試題都絕非出自他的手筆,若是父皇不信,那改日重考一次,就可以見出分曉。父皇啊!你可知道,現在嚴嵩的勢力已經遍及朝野,若是再繼續任其做大做強,他日恐怕危急父皇你的龍位啊!”
不得不說,寧安在很多時候都是很冷靜很理智的,也正因爲這點,嘉靖纔有感嘆“奈何寧安不是男”。如此的分析透徹明瞭,相信,就算是嘉靖昏庸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也應該懂得寧安所說的利害關係。
果然,在聽完寧安所言之後,嘉靖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輕輕地拍了拍寧安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寧兒所言,不無道理,哎,只可惜……”
今天註定是正堯來到這裡之後,最爲失意的一天。張誠柳彥都不在,寧安朱祿穎也沒有蹤影,就連在街上走都沒有人給自己打招呼。
不想過早回家,正堯只好隨處走走,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溫香玉苑門口,猶豫片刻之後,正堯便走了進去。結果連安波爾沁也不在,最終意興闌珊的喝了兩杯悶酒,就離開了。或許是自己意識到已經很晚了,正堯終於朝着蜀州會館的方向而回,回到蜀州會館,已經是快要夜深。
大家也沒有過多的過問正堯爲何如此晚纔回來,畢竟大家是一同去太學樓看皇榜的,到底有誰中榜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就連盧道廷,武丹,古鰲等人也混了一個靠後的進士,如今正堯什麼都沒有,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奇怪的是,回到臥房,柳彥張誠二人依舊沒有回來。
“大哥二哥怎麼還沒有回來呢?莫不是遇到了嚴嵩的刁難?”正堯自語的說到這裡,不禁又泛起一絲苦笑,自嘲一番:“大哥二哥今日成了御前三甲,被冊封榜眼探花,自然要留在宮裡陪同皇帝,是我太多慮了,呵呵……”
搖搖頭,連洗簌都省去了,直接倒在牀上,就要入睡。
很快的,正堯便進入了夢鄉。
靜謐的夜,只有絲絲涼風打窗之聲,幽弱的月光之下,臥房顯得是那樣的死氣沉沉,正堯就如同躺在一副棺材上一樣,一動不動。
如夢不久,正堯又做起了之前那個噩夢。一條黑色的獨眼蟒蛇攔路在前,惡狠狠地盯着正堯,無論正堯如何的呵斥,如何的嚇唬,那條黑色的獨眼蟒蛇都沒有退縮之意,反而繼續前行,齜牙咧嘴,猙獰可怖。
惹不起,就躲!正堯決定轉身繞道而行。可是,當他轉身的時候,面前又出現一條更大更黑的巨蟒。那一雙兇惡的眼神如同黑夜裡的一輪紅色的月亮,讓人一看就不寒而慄。
兩條巨蟒一前一後,呲呲作響,一步一步的靠近正堯。而兩條巨蟒路經之處,地上赫然露出一條深深的凹痕,與之夾雜的還有一坨一坨的粘稠之物,直叫人背皮發麻。
正堯此刻已經前無去路,後不能退,只能眼睜睜的幹看着兩條巨蟒血口大張,伴着濃濃的血腥之位逼近自己。
“不……”
只見兩條巨蟒同一時間赫然發力,一個俯衝,一前一後,飛一般奔着正堯而來。而兩條巨蟒,四顆裸露出來的獠牙顯得格外的光亮,眼看就要咬到正堯!
“啊…啊!啊————”
一陣石破天驚的叫喊聲赫然從正堯嘴裡發出,引得周圍爲之一震。
窗外此刻已經是日上三竿,正堯的牀前也圍了一大幫人,其中還有柳彥張誠二人。
正堯這時終於明白自己剛纔只是做了個夢,於是鬆了鬆眉頭,長舒了一口氣。感覺額頭上汗珠淋漓,正堯頗爲尷尬的用手去擦拭。而當正堯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之後,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衫竟然完全都被汗水給打溼了,再回頭一看身後的牀單,只見依然是溼了一片,這不禁讓正堯一陣駭然:這到底是自己的汗水還是自己尿牀了?
正堯由此表現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點柳彥張誠是最爲清楚的。之前正堯就因做了一場噩夢弄得滿頭大汗,一樣是把牀單都給打溼了,但是當時正堯對此也並不在意,只是一個噩夢,根本沒什麼。但是如今看來,這個夢也實在有點匪夷所思,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同一個夢,看來其中很有深意。
“三弟,你究竟是怎麼了?你這一睡可是睡了三日啊!”柳彥立即靠過來,關切的問道。
“三日?”
這不得不再次讓正堯震撼了一把,自己怎麼覺得就像是剛剛睡着,然後就做了這個噩夢,前後所用的時間,也最多不過半個時辰而已,而柳彥卻說三日,這點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了。
“大哥所言,確實如此!三弟你的的確確是睡了三日。”張誠也過來,誠懇的說道。
袁海雲是大夫,見正堯如此古里古怪的,立即來到正堯身旁,一把抓住正堯的左手手腕,然後開始把起脈來。
“額…海雲你這是做什麼啊……”
正堯有些無語,自己又沒有病,袁海雲此舉似乎也太緊張了點。
“噓,先別說話!”袁海雲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然後又認真的繼續診脈。
正堯一陣無奈,也罷,任他去吧!
約莫過了五分鐘,袁海雲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只不過他的卻顯出了疑惑的表情,看向正堯道:“我說正堯啊,你沒有病啊!”
“你纔有病呢!怎麼說話呢!”正堯沒好氣道,當然,正堯明白袁海雲的本意並不是指的這個。
“我剛纔給你把了脈,你的脈象很平穩,沒有異樣,但是緣何你會一覺三日而不自知,而且這三日你又未進食,如何補充體力的呢?”
袁海雲也算是行醫多年了,對這樣的怪事,他還真的沒怎麼見過。這個還能用病來解釋嗎?袁海雲犯糊塗了。
“你這個‘妙手醫仙’都不知道,那我這個病人又如何得知呢?哈哈哈……”
見氣氛恰當,正堯不禁再次開起玩笑來,而隨即也引得一片歡笑之聲,將之前的噩夢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