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的死,是我一開始就預料之中的事情。
他想殺我,我何曾不想殺他,我可不相信只需要打敗他,讓他自願放棄婚約,我也能順理成章的坐上青丘護法的位置,就能夠天下太平了。
千年來的謀劃佈局,青丘的內亂早就已經註定了,更不要說當年的青丘叛徒,半步聖尊的白雷也很巧合的在這個時間回來了。
這一戰,正如白玉要求的那樣,必須有一個人死在這擂臺之上。
他想的,也正是我想的。
當日在青丘大殿之上,哪怕是白玉沒有主動說出要和我生死戰,我也會想法設法的逼着他說出這幾個字。
從一開始,我就想要殺他。
殺生劍慢慢消失,重新隱沒於我的眉心之中,我的氣息有些紊亂,在解開殺生劍的第二道封印時,消耗了我體內大半的靈氣。
如果此刻不是還有青丘大長老一脈的人虎視眈眈,對我暗藏殺心的話,我最想的就是閉着眼,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上,然後睡個大覺。
氣氛陡然之間變得有些沉默,波雲詭譎,暗潮洶涌。
整個青丘狐族,不管是狐帝的人,還是青丘大長老的人,或者說是那些中立的狐族子民,他們似乎都在等,等着有一個聲音來打破此刻的僵局。
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想過,這一戰應該會有人死,但他們肯定以爲是我。
至於白玉的屍體就躺在他們的面前,剛剛被我一劍刺穿了神魂,這個事實就是如此,沒有絲毫可以掩飾的。
哪怕所有人都不能接受,但他們必須接受。
青丘狐族的白玉公子,死了,死在了一個人族小子,陳宣的手中,更是死在了他們的面前。
該如何接下來的事情?!
我的目光慢慢望向青丘大長老,他的目光已經呆滯了,眼神死死的望着躺在地上,了無聲息的白玉,一時間竟然老淚縱橫。
老狐狸都會哭?!
我不禁有些想笑,這個老傢伙接下來是要打感情牌了麼,自己的孫兒慘死,他肯定會找狐帝要個說法,在所有的狐族面前裝出衣服可憐兮兮的樣子,博取他們的同情,然後,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我。
對,我這個念頭是有些可惡,有些陰冷,有些不近人情。
人非草木,焉能無情,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不是我能理解的,但我知道有多麼沉重,白玉一直以來都是青丘大長老的希望,是他所有的驕傲,也是他想要推翻狐帝,掌握青丘最重要的一環。
但是,現在已經死了。
我相信青丘大長老現在肯定很心痛,他的面頰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涼風吹過,他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一樣,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玉的屍體,現在還接受不了。
那又如何?!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不是他的野心,如果不是他想要推翻狐帝,如果不是他在這一千多年裡謀劃着如何讓青丘內亂,白玉會死麼?!
如果不是我的出現,或許白芷就要嫁給一個完全不想嫁的傢伙,然後看着青丘大長老一脈慢慢蠶食整個青丘。
可能過不了多久,狐帝就會被逼無奈,將狐帝的位置讓給白玉,以保青丘的和平。
但是自古以來,便有一句話,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
一個活着的上一代狐帝,一個掌握着青丘谷古地的白風,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個世上,很多事情,哪怕你是委曲求全,也不一定能夠落個全屍。
更不要說,白雷的出現,打着青丘古地的主意,到時候,狐帝始終會和青丘大長老他們翻臉,這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青丘,註定會亂!
我,只是用我的辦法,讓青丘亂得更早,亂得更有防範,省得被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到時候死的青丘狐族或許會更多更多。
哪一次王權交替不是血流成河,屍山血海呢?!
我將目光收緊,從青丘大長老的臉上移開,慢慢望向整個狐族,現在的他們,如同寒蟬若驚,一時亂了主意,要麼等着狐帝的話,要麼就等着青丘大長老的話。
真是一羣可憐的傢伙。
我不禁有些悲天憫人的想到,生在狐族,作爲狐族普通的子民,若是盛世,他們自然安居樂業,可一旦遇上亂世,就註定了生不由己。
沒有選擇,纔是最可悲的事情。
最後,我將目光望向了狐帝,努力的將心中所有的悲憫壓下,抿起嘴角,朝着狐帝微微一笑。
他肯定能懂我的意思,哪怕他的眼中同樣是不可置信,濃烈的震驚,他也沒有想過我會在青丘狐族所有人的面前,親手殺了白玉。
但,事實就是事實。
我看着狐帝吸了一口氣,望向我的眼神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是忌憚,還是恐懼,或者說是其他的東西。
但我都不在乎,哪怕他對我動了殺心,我都不在乎。
我需要的,我來青丘,最重要的便是有人帶我去雪域,然後便是給白芷自由,讓她能夠掌握自己的婚姻。
現在的我,至少目前來看,是做到了。
狐帝的眼神慢慢變得平靜,從他之前的位置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直到走到我的身邊,很近很近的看了一眼白玉。
他要做的,就是讓青丘狐族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要讓所有青丘狐族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白玉與陳宣一戰,生死不論,白玉衝破禁錮,被陳宣所殺,是罪有應得。”
狐帝的第一句話,便是強調了生死戰,還有便是白玉不安規則出牌,強行衝破禁錮的事情。
但他的話音落下,我看到青丘狐族的人面色都有些變化,而後便竊竊私語起來。
“這一戰,陳宣勝,日後,他便是我青丘護法,白玉與白芷的婚約,自動取消,今日之後,不准我青丘子民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提起此事。”
這是狐帝的第二句話,除了收割勝利的果實,當然是不想讓白玉的死在青丘造成太大的動盪,以帝王之令來堵住狐族的悠悠衆口。
可惜,狐帝大概是太想要青丘和平,低估了某些野心家的瘋狂。
“陛下,陳宣以邪門歪道殺害我孫兒,在我青丘境內殺我族人,此罪當誅,請陛下給老臣做主。”
“請陛下做主。”
“請陛下做主。”
一連三個青丘長老全部都站了出來,狐帝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沉聲說道。
“明明是白玉咎由自取,陳宣乃是我青丘護法,何罪之有。”
剎那。
狐帝的態度也如此強硬赤裸,青丘大長老的面色陡然一沉,陰冷的目光死死的望着我和狐帝,突然大笑了起來。
“好,陛下你既然要袒護一個殺人兇手,那我就用我自己的辦法來給我孫兒報仇。”
狐帝的眉頭一皺,還未說話,就聽到一陣整齊的聲音,青丘大長老身後的狐族全部將外衣脫掉,裡面赫然是鎧甲銀刀。
這一戰,不可避免。
“老臣,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