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頭突然咯噔一下，面色瞬間有些古怪，這老叫花子似乎知道的東西很多。我盯着這光着身子的小叫花子看了半晌，始終沒瞧出什麼端倪，就聽到老叫花子將這小叫花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我們這縣城不大，其實有點稀奇古怪的事情，大都是瞞不住的，特別是老叫花子他們這種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乞討，走來走去的，消息更是靈通。
這小叫花子名叫十胯子，生下來的時候，他娘難產死了，他爹喝醉酒也莫名其妙的就去了。從小就被人丟在舊衚衕裡，老叫花子他們瞧他可憐，能討到一口吃的，也就把他給養活了。
不過十胯子命運多舛，體弱多病，好端端的突然說暈就暈過去了，當時老叫花子他們都以爲十胯子活不過五歲。
直到十年前，有一個遊方道士路過，瞧見了十胯子，在城裡做了一場法事，說是驅鬼求福，當時也沒有錢財，就是讓各家出點碎布，給十胯子做了一件百家衣，然後吩咐道。
“這件衣服，不死，不脫。”
十胯子本來就是半聾不啞的，年紀又小，但就是聽進去了這句話，從小就裹着這百家衣，從來沒脫過。
奇怪的是，自此之後，十胯子雖然骨瘦如柴，但再也沒有暈倒過，除了智力有點問題外，沒生過什麼大毛病。
不少跟他同齡的小叫花子都死在了一個又一個的寒冬裡，就他能活着挺過來。
而更玄乎的是，十胯子喜歡趴在人家的牆頭望，也不知道是在望什麼，邊望邊笑，偶爾還大喊大叫的，就是沒人能聽懂。
老叫花子當時奇怪，跟着十胯子趴在牆頭上望，可什麼都沒看見，就十胯子樂此不疲，隔三差五就去人家牆頭趴着看。
但是，每一個被他趴過牆頭的人家，沒過幾天，不是有人重病就是家裡有人去世。這兩年，十胯子偶爾在街上乞討的時候，突然拉着過路的人，咦咦啊啊的說個不停，手腳還一直比劃，沒過幾天，那人家裡就可以去準備後事了。
後來，人們也越傳越邪乎，說十胯子是天生陰陽眼，能通鬼神，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髒東西，所以各家各戶都不願十胯子去他們牆頭趴着望，走路都故意繞開他。
我一聽這話，心中頓時就明白了，十胯子的命硬，這才剋死了他的父母，而當年的那位遊方道士應該是真有本事，看出了十胯子是命帶陰煞，所以爲他求了百家衣增加陽氣，保他不死。
至於他趴牆頭的事情，那就是開了天眼，能通陰陽，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因爲智力有問題，怕是早就被風水大師或是陰陽先生收作關門弟子了。
我心中嘆了口氣，看向十胯子，發現他的面色突然慘白，整個身子開始不住的顫抖，剛剛吃下的包子，全被他吐了出來。
老叫花子趕緊過去抱着他，生怕他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可是剛一碰到他，就直接退開了，喊道。
“冰，十胯子身上好冰，像是冰塊一樣。”
我瞬間大急，這應該是他體內的陰煞發作了，趕忙將百家衣給他披在身上，心中暗暗着急，如果因爲我拿了百家衣，害了十胯子，那這輩子都難以心安了。
好在十胯子在披上百家衣後，面色慢慢就平緩了不少，整個人哈着大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頭上冒着一陣冷汗。
我用手摸了摸，徹骨的涼，這是陰煞，命中帶來的，想要解，那是很麻煩的事情。
這件百家衣，我是絕對拿不走了，搖了搖頭，正想和楚思思離開，看看有沒有別的百家衣能讓我找到，實在不行就回村子裡找鄉親們連夜做一件，就是這個由頭有點難找。
不過沒等我走出兩步，十胯子突然衝了上來，一把抓住我，那冰涼的感覺讓我渾身一激靈，回頭望向他，皺了皺眉。
只見十胯子抽搐着身子，張大了嘴巴，想要說什麼，不過我完全聽不懂。又看他突然張牙舞爪的比劃了半天，我眉頭越皺越深，而老叫花子卻是一臉擔心的看着我，說道。
“小哥，他，十胯子，十胯子這是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
我猛的一驚，如果十胯子真是天生陰陽眼，那麼他現在這麼大反應絕對不是嚇唬我，莫非是我爺爺要出事？！
我一把抓住十胯子的手，趕緊問道。
“你看到什麼了，慢點說，慢點說。”
十胯子面色很急，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手腳開始比劃，先是在臉上抹了一圈，然後又比劃了一番他的肚子，最後單手叉腰，一隻手握拳上下舞動。
看到這裡，我的心跳都慢了一拍，老叫花子他們看不懂，但是我懂。
這是鬼差！
只怪我踏入風水陰陽這條路太過機緣巧合，吳老六隻是給了我一本牛皮書，連最基本的陰陽眼都沒給我開。
不過更讓我奇怪的是，鬼差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跟着我呢。
在陰司裡，勾魂的是牛頭馬面，而黑白無常則是負責押送鬼魂，一般在中元節鬼門大開的時候，負責押送百鬼夜行的就是黑白無常。
這二位在我們陰陽先生這行裡，其實可以說是打交道最多的陰司，因爲不管是叫魂，還是押送鬼魂去地府，都是黑白無常做主。
都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黑白無常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跟着我，除非是想從我這裡要些好處，或是有事情找我。
一時間，我想到了李瞎子他們一家子，一百多口都死了二三十年，一直沒有去地府報道，因爲張家的人佈下鎖魂陣，才矇蔽了天機。
但是黑白無常可不管這些，如果他們是發現了李瞎子一家子的事情，那麼找上我，就是天大的麻煩了。
好在這次遇見了十胯子，不然的話，我怕是得讓他們一路跟着，最後還沒能把李家送去陰間，就被黑白無常給抓了個正着。
我面色有些難看，左右看了一眼，果然發現我周圍的陰氣極重，這才一把拉着十胯子，急忙忙的朝着一個屋子裡走去。
十胯子一路上手腳都不安分，面色有些害怕，我一直安慰着他，要想和這黑白無常說話，還得靠這十胯子才行。
楚思思見我突然奇奇怪怪的，也跟在我的身邊，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只好任由她跟着。
關上屋門，我看了十胯子一樣，問他看到的鬼差在哪。十胯子大概是聽懂了我的意思，指着我身前三步的距離，顯然還有些畏懼。
我點了點頭，沒錯，然後抓了一把泥，突然就往嘴裡喂。
楚思思見我突然這樣，以爲我瘋了一樣，趕緊來拉住我，急忙問道。
“你沒事吃泥幹嘛。”
說實話，誰喜歡吃泥啊，一股子的土味，差點讓我吐了出來，等我徹底嚥下去之後，我纔看着她，說道。
“因爲，鬼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