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樑晚拉了拉趙樑笙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胡亂吹噓了,說的連趙樑晚都快要相信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只因爲趙樑笙眼中流露出的懷念和情感,是真實的,沒有絲毫的假裝。
俞慕白對着趙樑晚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阻止,趙樑笙的這一番話不止是說給孕婦聽的,其實也是說給趙樑晚的,很多時候沒有辦法表達的往往會藉助一些機會認真的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一直面對着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妹妹,想必心裡也很難過的吧,說出來也會好受一些。
趙樑晚看了一眼俞慕白,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拉她,但順着俞慕白的目光看去,此刻的趙樑笙褪去了往日的張揚與戾氣,柔和的像是午後的晴陽,不帶一絲的雜質,晴朗如初。
趙樑晚閉了嘴,靜靜地看着趙樑笙,此刻的心情也跟着趙樑笙的回憶變得溫和了。
趙樑笙伸手在趙樑晚的頭上摸了摸:“可是我好像沒有做的很棒呢。”趙樑笙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看着趙樑晚的,他的這一舉動讓趙樑晚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來。
似乎有什麼要破繭而出,又被隔絕在一層薄薄的卻又堅固無比的堡壘中,似乎在她的回憶裡有這麼一個人,會和她吵架,會和她因爲一點小事就爭吵個不行,卻又會因爲她受了一點點傷就會心疼到比自己受傷還要難過。
“你母親呢?她一定會對你很好吧。”孕婦笑着說道。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我媽媽對我要比對妹妹好很多,也許是因爲爸爸的“不公平待遇”吧,媽媽總會要優待我一些。”趙樑笙靜靜的說着,他這些話,只是想借着今天的這個理由說給趙樑晚聽,哪怕她什麼也不記得,但他還是想要說:“不過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
趙樑晚聽到“去世”二字,瞳孔微縮,眼中閃動着淚光,很難過,突然間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感到莫大的哀思,難過的想要大哭一場,來平息現在心裡的哀愁。
“怎麼了?”俞慕白伸手幫她擦掉眼角的淚光。
趙樑晚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些難過。”
孕婦似乎瞭解趙樑笙和趙樑晚此刻沉重的心情,溫柔的說道:“哪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她要是看見你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開心的。”
“嗯。”趙樑笙看着趙樑晚,扯了扯脣笑了起來。
等待了一個小時,終於輪到趙樑晚了。
做完孕檢,趙樑晚將俞慕白趕走了,自己則帶着趙樑晚回家。
趙樑晚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靠在靠背上睡得很香甜,連着嘴角都慢慢上揚了起來。
在夢裡,趙樑晚似乎看到了兩個長相十分相像,四五歲左右模樣的孩子,在很大的客廳裡坐着,客廳的地上鋪着綿軟的地毯,他們就坐在地上不停地爭吵着,似乎是因爲一件小事。
看不清長相的女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還戴着圍裙,將兩個吵架的孩子分開。趙樑晚好像聽到她在說:“晚晚不要欺負哥哥,小笙你要讓着妹妹。”
叫小笙的男孩似乎有些不開心了:“媽媽,爲什麼我要讓着她,她一直都在欺負我。”
女人蹲下身摸了摸小笙的頭:“你是男孩子,是哥哥,你要保護妹妹。”
“我纔不要他保護我呢。”女孩子有些不開心的撅起了嘴,真是可惡,媽媽只喜歡小笙不喜歡她,她現在又開始討厭起小笙了:“我自己可以保護我自己。”
女人看着小女孩的模樣笑了起來,故作疑惑的模樣,問道:“晚晚想要怎麼自己呢?”
“誰欺負我,我就打他。”女孩揮起拳頭:“爸爸說了,有人欺負我,我就打他,如果打不過,爸爸會幫我趕跑他。”
小女孩提到爸爸的時候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是在天空中閃耀的星辰。
女人看着她的模樣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晚晚乖,不可以聽爸爸的,你要做一個淑女。”
小女孩的食指貼在脣瓣,吮着食指,側過頭:“淑女是什麼?可以吃嗎?好吃嗎?”
看着小女孩天真可愛的模樣,女人輕柔的笑了。
小笙很是嫌棄的看着小女孩:“真是笨,你就知道吃,淑女就像媽媽一樣。”
“你才笨呢。”小女孩雙手插着腰,看起來很是生氣:“大笨蛋,大笨蛋!我要告訴爸爸你欺負我!”
“媽媽!”小男孩似乎找到了保護傘,拉住女人的手,爸爸最聽媽媽的話了,纔不會捨得打他:“她要找爸爸欺負我。”
“好了你們要乖哦,今天是你們的生日,我做了你們最喜歡吃的菜,等爸爸回來我們就可以開動了。”女人捏了捏兩個小孩子的臉。寵溺的笑着,站起身走進了廚房。
小男孩和小女孩起先誰都不去理誰,可沒過多久,又自然的和好。
穿着正裝的男人打開大門走進客廳,那張臉如同蒙上了一層薄霧,怎麼也看不到他的臉,男人的手很好看,如同一件藝術品,他的手中提着一個蛋糕盒和裝着禮物的紙袋。
“晚晚,今天看起來很乖,你看爸爸給你買了什麼?”男人一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對小女孩說。
“爸爸。”小女孩似乎很開心,小跑着奔向男人。
小男孩站在原地,低着頭,總覺得爸爸更愛妹妹比愛自己要多的多,所以每天一進門的第一句話一定會是對妹妹說的。
男人抱起小女孩,慢慢走到小男孩身邊,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小笙今天看起來也很乖。”
小男孩擡起頭,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會說話一般,閃動着欣喜。
女人將飯菜一一端上桌子,然後就是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趙樑笙側過身看着依舊睡得很香的趙樑晚,猶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伸出手打算搖醒。
“爸爸……媽媽……”趙樑晚的聲音很小,如同呼吸一般:“小笙……”
趙樑笙還是清楚的聽到了,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樣有人用溫柔的聲音如此叫他“小笙”,以至於讓他的眸中泛起了淚光。
爸爸……
媽媽……
小笙……
似乎那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着萬般沉重的無奈。
趙樑笙的手有些顫抖,慢慢又落在方向盤上,將整張臉也都埋在臂彎裡,有多久了?似乎久到已經快要忘記了,那一件一件被趙樑笙刻意擱在角落不去觸碰的回憶似乎在趙樑晚的囈語中全部一一浮現,就如昨日光景一般。
趙樑笙忍住想要哭泣的衝動,從媽媽去世後,趙樑笙就已經失去了哭泣的資格。
不記得什麼時候他也學會了遺忘,那張以爲永遠會記憶清晰的臉,也變得模糊了趙念安似乎從不叫趙樑笙去看已故的母親,也將關於她的一切可回憶的舊物通通封存,偶爾也只能憑着自己的那張臉去想象,我的母親是什麼模樣?
趙樑笙明白趙念安的用意,他只是希望趙樑笙可以忘記很多痛苦的東西,不要去輕易觸碰,記住仇恨,這太累,趙念安已經揹負太多太多,他不想趙樑笙也像他一樣揹負更多,不想讓趙樑笙擁有痛苦的來源,根深蒂固。
趙念安以他的方式保護着趙樑笙,也同樣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趙樑笙慢慢擡起頭,他決定叫醒趙樑晚,回憶再美好也只是過去了。
輕輕晃了晃趙樑晚的身體。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趙樑晚的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這裡是公寓樓的停車庫。
“到了?”趙樑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有淚光在她眼角泛着晶瑩的光澤。
“嗯。”趙樑笙像往常一樣的笑了起來:“看你睡得那麼香,我都不忍心叫醒你了。”
“你還有這麼好心的時候?”趙樑晚顯然是不信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趙樑笙肯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你又做了什麼壞事,直說吧,我根據它的嚴重性來決定你要受的懲罰。”
“想多了。”趙樑笙翻了個白眼,很鄙視趙樑晚,怎麼他就對她好那麼一下下就是他做了壞事,還真是和以前一樣,沒良心的丫頭:“我好的很,你也好的很,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趙樑晚將信將疑的說道:“哦。”
“看你睡得那麼香,你夢到什麼了?”趙樑笙一副八卦的模樣看着趙樑晚,似乎是很想知道趙樑晚做了什麼美夢。
趙樑晚奇怪的看着趙樑笙:“幹嘛,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你就告訴我唄,我保證不給別人說,你就說給我聽一聽,就一下。”趙樑笙撒起嬌來也是很要命的。
磨不過趙樑笙,趙樑晚只好照實說道:“我不記得了。”
“怎麼可能!”趙樑笙笑起來:“你肯定記得,別藏着掖着,快說說,我已經洗耳恭聽了。”
“成語不是你這麼亂用的。”趙樑晚無奈的說道:“我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沒騙我?”趙樑笙懷疑的看着趙樑晚。
“我騙你做什麼,又沒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