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雲頭這個地頭蛇的帶領下,輕鬆的避開巡街的捕快,躲閃開路人的目光,轉過數條小巷子,便來到了一座大宅子的後院小門外,門口早有一個小廝在門口守候。
李雲頭道:“公子,到地方了,事發倉促,只好委屈公子從後門入內了。”
王天擺擺手道:“無妨,這是你家老爺想得周全。”
李雲頭道:“我家老爺正在客廳恭候公子,公子請!”
王天也不做作,舉步就進了小門,兩人進門後,那個看門小廝探頭向四周張望一眼,便把小門緊緊地關上。
這個宅子挺大,走過兩重院落,這纔來到正廳,李雲頭搶先進了正廳稟報,就聽到一陣爽朗的哈哈聲,從裡面大步走出一個穿着精緻馬褂的短鬚中年人,向王天拱手道:“哈哈,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鄭昭冒昧相請,還望公子勿怪,公子裡面請!”
王天笑道:“原來是鄭老爺,鄭老爺有心了,在下王天,不過是粗人一個,稱不上什麼一表人才,倒是鄭老爺置得好大的家當。”
鄭昭道:“王公子說笑了,這是祖傳產業,說出來徒污公子法耳,沒什麼好誇耀的。鄭某置了小酒小菜,不成敬意,公子先寬飲幾杯。”
兩人說話間,李雲頭悄悄的退了出去。走進客廳,只見客廳中間豎起一面大屏風把客廳隔成內外兩間,外間已置上一桌酒菜,十來道葷素相配的菜餚,色香味俱全,酒也很是清醇。
王天根本不問鄭昭爲什麼這麼好心的幫助他,也沒有做客人的樣子,好象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大大咧咧的和鄭昭對飲起來。
酒過三巡,鄭昭問道:“王公子,你仙鄉何處?”
王天對這個問題早就想好了,便道:“在下自小隨家人住在太行山裡,前些年家中老人去世只留我一人,再耐不住寂寞,便出來遊歷,誰知一到邯鄲就碰上這等事情,唉。。。。。。”
鄭昭作了個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千里太行,果然有陶公筆下的桃源仙境,只是滄海桑田,這世道再不是以前模樣了。”
王天故作苦惱的道:“是啊,出來一看,現在的風俗與書中所寫大大不同,在下這一身打扮都成另類了。”
鄭昭問道:“王公子的祖上是何時進太行隱居避世的?”
王天故作思考狀,道:“好像是前明戰亂時避世的吧,到底是什麼時候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老人們也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祖上的事蹟,不過我想時間在前朝那是不會錯的。”
鄭昭的神色有點失望,道:“這樣說來,王公子那是漢人的血脈了。”
漢人?王天只有自己在心裡苦笑,自己是漢人嗎?他這個老古董,漢朝都晚了他千年,不過血脈同宗,認了。
鄭昭又道:“你不剃髮易服這可是犯朝庭的大忌,聽口音你並不是邯鄲人,鄭某很是奇怪你是怎麼來到邯鄲,難道你路過的各地官衙全都沒有把朝庭律令放在心上?”
王天笑道:“各地官府是不是失職,在下就不清楚了,至少邯鄲衙門就很上心。”
鄭昭道:“公子一路行來,路上必定有人勸告過公子剃髮易服,難道公子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王天點頭道:“有是有,只是要我在腦後拖根辮子,再穿上異服實在難爲煞我了。”
鄭昭笑道:“好,王公子果然是漢家好男兒,有骨氣,只是這天下人人剃髮易服,只王公子一人又如何與清庭整個天下相撼?鄭某還是告誡公子,現在是大清的天下,朝庭明令剃髮易服,敢嚴抗者那可是要砍頭示衆的,自古民不與官鬥,公子還是趕緊剃髮易服,從此逍遙快活誰也管不到了。”
王天惱怒起來,一拍桌子道:“留不留髮,穿什麼衣服,這是個人行爲,皇帝老兒的正事是治理好天下讓百姓吃飽肚子,爲何連這點雞毛小事都成朝庭的禁令?”
鄭昭眼中顯出一抹喜色,搓捏着手指道:“公子有所不知,現在持掌天下的是滿族人,人口只有漢人的百分之一,一百多年前滿人入關時,漢人還是勢大,有明降臣孫之獬上書疏,謂曰:“陛下平定中國萬事鼎新,而衣冠束髮之制猶存漢舊,此乃陛下從中國,非中國從陛下也。”於是剃髮令下,派出八旗兵丁,帶着剃頭匠,挑着剃頭擔子,在大街小巷巡邏,一見到沒有剃髮的,就強行拉過來剃,稍一反抗,當場把頭砍下來,掛在剃頭擔特製的竿子上。以此消除漢人習俗和強迫漢人改變傳統,從衣冠裝束直接到精神觀念,都象滿人一般。回想當年剃髮令下時,天下各地烽煙四起,我漢族子弟捨生忘死與滿人相鬥,因些戰死的人是不計其數,只是蛇無頭不行,一盤散沙終歸還是敗在滿人的手裡。禁令實行了百多年了,這天下的蒼民自小就開始剃髮,早已把漢人往昔的衣冠裝束忘得一乾二淨。慚愧啊,王公子一身漢家衣冠,才讓鄭某想起自己還是個漢人。”
鄭昭說完是唏噓不已,臉上是一片沉痛表情,王天卻並不覺得什麼,心裡也只是有點難受,這並非是他心冷如冰心堅似鐵,只因爲這命太長了,民族爭鬥、奪鼎天下的事情看得太多,經歷得太多,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要用無數的人命去填的,可以說已經是麻木了。
鄭昭繼續道:“雖然當年漢人敗在滿人的刀兵之下,但這百多年來,民間的反抗的依舊是層出不窮,經常讓各地的官府焦頭爛額,但總的來說各路的反清義士還是缺少了一位主心骨,只是在當地小打小鬧而不能聯合起來舉事。”他的眼光忽然射出一縷精光,盯着王天道:“王公子,不知你對這天下形勢又有何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