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以前並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以前的他還是比較跳脫不成熟,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
就想整來弄明白。
當時進獨立團的時候,老扁擔並不是特別喜歡跟他搭檔。
他嘴碎,喜歡問東問西,看到能換錢的東西,就想搶來換東西吃。
沒辦法,他實在是餓怕了,當了近兩年的兵,吃飽的次數可以用十根手指頭數得過來。
好在他喜歡擺弄機械玩意兒,當初去島城打工,幹得就是給日本人擺弄機器的活,也因爲如
此,他的日語稍微有點底子,幾句常用語還是會說的。
就因爲這點,他被破格錄取進了特戰隊。
當時特戰隊第一次選拔,標準還沒那麼嚴格,最關鍵的是,團裡的人少,就那麼幾百人,選
出幾十個人,難度還不算那麼大。
當進了特戰隊之後,他就被李景林的手筆嚇住了。
吃得好穿得暖,餉錢發得還足,他記憶最深刻的一點就是,當時有條規定,每天強制要吃一
個雞蛋。
這一度讓他十分不理解,吃雞蛋呢,這麼好的事情,還有強制的?
雞蛋皮都能吞了的他,完全不知道這個規定是爲什麼。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了,原來每天吃是真能吃夠的。
就像現在,他們特戰隊的人,普遍喜歡吃清淡的,對小食堂裡的飯菜已經不太感冒了。
其實團裡別的部隊的伙食下降得已經很快了,以前每頓有肉食,現在已經變成兩三天一頓了
。
只有他們特戰隊的標準一直沒變過,團座即使在團裡財政最困難的時候,也沒降低多少他們
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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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能打死一個鬼子,原部隊的長官就會賞他個肉餅吃。
但是現在不需要了,因爲他們被訓練得目的,就是如何更多地殺鬼子。
特戰隊從成立到現在,殺死了幾百個鬼子。
但是同樣的,隊裡的老人,現在活着的,也就那麼幾個了。
漸漸地,山羊發現他的生活似乎除了殺鬼子,已經沒了別的盼頭,尤其是老扁擔死了之後,
他變得越發沉默。
突然冷不丁出現了一個跟他以前很像的年輕人,這讓他心中百感交集。
以前的他,跟這個四川佬差不了多少。
只是這一年多連續高強度的戰鬥,讓自己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不知道這次受傷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一旦想起那些死去的戰友們,他心裡就頗不是滋味
。
他既不想這個年輕人將來跟自己一樣,又不捨得放棄這個很有天賦的人才。
這種感覺很矛盾,但是又是真實存在的。
晚上他照例喝着骨頭湯,眼睛的餘光發現,旁邊的年輕人時不時瞅着自己碗裡的那根骨頭,把湯喝完之後,遞給了對方。
“別瞅嘞,拿去吃吧!”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他今晚是來請教問題的。
雖然他是連裡槍法最好的人,但是跟面前的這個人比起來,那就什麼都不是了。
他在這個沒了右手的老兵面前,沒有任何驕傲的資本。
他不好意思地推辭道:“長官,我晚飯吃飽咧。”
看山羊依然舉着碗,他忍不住誘惑,還是把碗接了過來,狼吞虎嚥就吃了起來。
邊吃他還邊點評,這肉煮得老了點,應該再加點香菜的,那樣就完美了。
山羊正敲着手裡的雞蛋,他只有左手能用,均勻地敲碎了雞蛋皮,仔細在那一點點剝雞蛋。
小七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就想上來幫忙,被山羊搖頭拒絕了。
“你吃你的就好,俺以後得學會怎麼自己剝雞蛋吃。”
小七看山羊認真地樣子,不像是客套,老老實實縮回了手,啃骨頭的動作變得輕柔起來。
“你多大嘞?怎麼就當兵嘞?”
小七聽眼前的‘教官’問自己,條件反射般就起身立正回答:“保家衛國!抗擊日寇!”
山羊翻了個白眼,這種回答是糊弄上面下來視察的長官的,他以前常幹,只是來到獨立團之後,就很少說了。
團座不愛聽這些套話,別的來視察的人,也很難進入特戰隊。
小七看到山羊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是不樂意了,他訕笑着解釋:“長官,我在老家得罪了人
,不來參軍就是個死,這不是莫得辦法撒!”
山羊愣了下,這理由雖然少見,倒是也合乎情理。
對面這個年輕人,眼睛裡的靈動做不了假,而且還識字,連稍微複雜點的算術都會,可以看出來這人不僅讀過書,還見過不少的世面。
“你喜歡打槍?”
小七屁股剛沾着凳子,聞言再次起來認真回答:“喜歡得緊咧,我從小就喜歡槍,我老子以前有一支短槍滴,後來被我偷去闖了禍,這才莫得法子來參軍。”
山羊剝雞蛋的左手頓了下,自己以前跟對方一樣,只是自己的家庭條件沒那麼好,不過看到揹着槍的人就是覺得十分威風。
現在他依然喜歡槍,但是今後已經沒了再開槍的機會了。
他把小心剝好的雞蛋遞給了對方:“喜歡就好好練,俺會把俺知道的都教給你,俺不是藏私的那種人。”
聽到山羊這鄭重的回答,小七臉色嚴肅了許多。
這個年代,這種話就相當於收徒了。
雖然軍隊裡沒有收徒的說法,但是對方這麼保證了,跟收徒也差不了多少。
他小心地接過雞蛋,這次沒有推辭,反而一口把雞蛋塞進了嘴裡。
在他們家鄉,長者的東西不能推辭,尤其是師父的。
找不到茶,他就從旁邊的水壺裡倒出一杯水,老老實實端給山羊。
山羊不知道對方的意思,他是一個從大山裡出來的孩子,以爲只是對方的好意,就這麼喝了下去。
恰好大狗從外面回來,看到那個小四川佬對着山羊獻殷勤,心裡就不爽利。
他奪過山羊的水杯,“嘭”地一聲頓在了桌子上。
“你傻呀,不怕毒死呀?”
小七要是在這之前被大狗這樣說,只會像往常一樣灰溜溜地出門。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覺得大狗這是侮辱他尊師重道的人格。
“大狗長官,你莫得胡扯,我怎麼會害我的老師?”
“老師?”大狗打量了小七一眼,冷笑回答:“誰是你老師了?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揍性,你家祖墳冒那股青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