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向來冷漠,地球不會因爲誰的離開就停止轉動。
對於愛人離去,而出現南北極對調,赤道消失,晝夜不分的事情只會發生在濫情的言情小說裡。
歌曲裡唱到:山無棱,天地合,纔敢與君絕,這絕對是反自然的現象。想必近來被高科技洗腦的90後、00後是輕易不會被這種唯心主義的世界觀所誤導的。
當然了,爲了離開的人死去活來的事情也是不會發生在新好青年樑似錦的身上的。
雖然她這段時間有些亢奮,比如偶爾會在半夜起來抓狂般的大喊大叫,不過,還好,沒有達到擾民的態度;樑媽媽懷疑她最近體力過剩,因爲她一個人將打掃書店的活全乾了,還不斷的給店裡添置花草,每天想起來了就使勁兒的給花草澆水,已經澆死了好幾盆了,樑媽媽攔都攔不住;再比如,她騷擾哲沅的時間越來越多,不過她在哲沅面前絕口不提凌澤秋。
大三的第二學期,基本沒有什麼課了,似錦也很少去學校了,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書店裡,書店是一個奇妙的地方,似錦覺得自己的世界終於徹底的安靜下來了,不再對誰抱有怨恨,不再患得患失,不再去爭奪什麼。
放下一切的自己,連腦子都變得清晰起來,花了幾天的時間就學會了如何應用書籍檢索系統,再給她些時間的話,大概閉着眼睛都能準確的說出哪一本書在哪裡吧。
原本以爲這樣的生活很充實,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內心總會被一陣莫名的失落感所包圍,失眠的次數也越發的頻繁起來,這種空落落的感覺消弭了似錦對待生活的熱情,終於有一天,似錦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嚇的樑媽媽手足無措。
我這是怎麼了?不是沒事了嗎?爲什麼會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裡感到如此的傷心呢?
似錦固執的認爲一定是自己太懶惰。很久沒有運動的緣故,於是,一時心血來潮,網購了兩套運動服。一套給自己,一套給哲沅,打算從今天開始每晚都去體育場跑步。
“今晚嗎?今晚不行啊,我爸爸出差回來了,我得去接機啊。”正在幫媽媽準備晚飯的哲沅雙手都沾滿了麪粉,只能歪着腦袋,用肩膀頂起電話來和似錦通話。
“那好吧,我自己去吧。”
“天氣預報說今晚要下雨,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免的淋成了落湯雞。”哲沅勸阻她。
“哦……我會看情況的……”似錦掛了電話。看着嶄新的運動服有點手癢。
看看外面的天空雖然是有點陰沉的樣子,但是也不至於達到能夠下雨的程度吧?
似錦微笑着打了個響指,“去!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哲沅剛要出門突然接到了小陶的電話,原來是打來提醒她今晚準時收看《新都》的首播。
哲沅嘴裡說着已經打開電視等着看了,心裡卻十分的慚愧。最近她的心思全都在照顧薛贊那裡,再加上安慰時不時的抽風的似錦,她真的沒花多少時間在小陶身上,就連粉絲俱樂部的事情她也交給了一個會員來處理,要不是小陶提醒她,她根本不會想起還有這麼一件事。
“哲沅,我們得走了。你爸爸就快到了。”哲沅媽媽催促發呆的哲沅。
“哦。”哲沅打開電視,鎖定了《新都》首播的電視頻道。
“不是叫你出門嘛,還開什麼電視?”哲沅媽媽走過來拿起遙控器就要關掉。
“別,媽,就讓開着吧,小陶的戲今晚首播。支持一下。”哲沅低聲說道。
哲沅媽媽掃了她一眼,放下了遙控。
“這小夥子可以啊,這麼快就上電視了,不過呀,這人要是一出名就容易自我膨脹。到時候他眼睛裡看到的是什麼大概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你找了個這樣的人,不靠譜!”
“媽……我們還是走吧。”哲沅一臉的不悅。
“嘿,你還別不愛聽,現在再好有什麼用,人是會變的,更何況他進的可是娛樂圈,名利場最容易讓人迷失了,你看他年紀那麼輕,哪經得起種種誘_惑啊?”哲沅媽媽越說越來勁兒。
“哎呦,我的媽媽呀,您就別說了,咱還是趕緊走吧,這時間馬上就到了!”哲沅捶胸頓足阻止了媽媽的聒噪。
“懶得說你了,我就看看你和這小子還能好多久?到時候吹了,你可別怪我這當媽的沒提醒過你。”哲沅媽媽伸出食指在哲沅的腦門上狠狠點了一下。
“好好好,我記住了,您提醒了啊,以後我就算難受死也不在您面前掉一滴淚好不好?”哲沅把媽媽一路推出了門。
一出住宅大樓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媽,你在這裡等我,我把車開過來。”哲沅實在懶得回去拿傘,雙手抱住腦袋衝向了停車場。
趁着發動汽車的間隙,哲沅打電話給似錦,依她對似錦的瞭解,這傢伙八成還是會去跑步的,估計也沒有帶雨具。
電話響了半天也沒有人接起,哲沅看了看電話屏幕,照着情形看來,她肯定是去了,自己又不能去接她,以前有個凌澤秋,可惜現在他已經離開了,找誰好呢?
哲沅開始翻通訊錄,看到了一個人的名字,她突然樂了起來,“有了,就是你了!”
迅速按了一串文字發送了過去,哲沅這才撥轉方向盤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體育場的跑道上只剩下似錦一個人在雨中緩緩跑着,四周刺眼的射燈將密集的雨水照的透亮。似錦的身上都已經溼透了,新買的運動服溼漉漉的粘在身上,紮成馬尾盤起來的頭髮也不知何時散落了下來,飛散的髮絲粘到了臉上,似錦也不去理會,只是一個人倔強的喘着粗氣一圈接一圈的跑着,到底跑了多少圈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雨越下越大,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似錦終於不堪身體的疲憊癱坐在了地上。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冒着熱氣的身體一陣陣發冷。周圍的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似錦伸出手盛了一手心的雨水,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語,“怎麼又下雨了。真討厭。”揮手一揚,將手中的雨水潑灑了出去。
似錦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到她擡不起頭來,好奇怪啊,我的面前怎麼會出現一雙皮鞋?
似錦緩緩擡起頭赫然看到周景尚正舉着雨傘站在自己身邊,他微笑着的樣子,爲什麼看起來那麼像凌澤秋?
似錦使勁兒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似錦,幹嗎要這樣折磨自己?”周景尚緩緩蹲下。爲她高高舉起雨傘,心疼的問道。
似錦伸出手輕輕撫摸周景尚的臉,“周景尚,你真的是周景尚嗎?”
“是我,似錦。你怎麼了?”
“不對啊,我剛剛分明看到凌澤秋了,怎麼現在變成你了?你是不是又和他聯合起來作弄我?你別逗我了,快叫他出來吧。”似錦失魂落魄的眼睛裡都是閃閃的淚光。
“似錦……”周景尚輕撫她的額頭,沒有說下去。
“你叫他出來吧,我不會怪他的,真的。”似錦雙手握住了周景尚舉着傘的手。用懇求的語氣對他說。
“似錦……凌澤秋已經走了……”周景尚低聲說出了這個事實。
“走了?不可能的,他走了怎麼會不跟我說一聲呢?周景尚你怎麼總是在騙我?”似錦哽咽了。
“似錦,他真的走了!凌澤秋去巴黎了!你面對現實好不好?”周景尚扔掉雨傘,雙手摟住似錦的肩膀狠狠晃動着她。
似錦突然嚎啕大哭,揪起地上的草皮朝周景尚仍過去。
“你胡說!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不跟我告別就走!周景尚你這個騙子!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你把凌澤秋給我找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周景尚將情緒失控的似錦死死抱住,似錦咬住他的衣服。狠狠捶打着他的肩背,周景尚心如刀割,他不明白,似錦既然這麼喜歡凌秋當初爲什麼要決絕的對待他,以至於讓凌澤秋心灰意冷?
“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周景尚,怎麼辦?我什麼都還沒有說他就走了,周景尚,爲什麼,爲什麼他要一個人離開?我沒有說的話該怎麼辦?爲什麼……”似錦終於不再掙扎,伏在周景尚的肩頭,悲傷訴說。
“似錦,每個人離開都有他非走不可的理由,作爲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卻無能爲力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祝福他們走到哪裡都可以健康、平安。對於離開的那個人,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記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還有人在掛念着你。思念足夠強烈的話,那個人就能循着這份牽掛找到回家的路。”周景尚柔聲對似錦說着這樣一種抽象的感情。
“他會回來嗎?”似錦哽咽着問道。
“會的,他的家在這裡啊。”周景尚明亮的眸子讓似錦看到了希望的光。
“真的嗎?”
“真的,所以,無關等待,只要順其自然,總有一天你們會再度相遇的。”
似錦怔怔的看着一臉虔誠的周景尚,她的內心選擇了相信他。
大雨可以模糊視線,卻無法阻擋一顆少女的火熱的心。
周景尚和樑似錦在雨中傾訴的時候,肯定不會想到,在體育場看臺的一角有個英姿挺拔的少女一直在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雖然她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當她看到周景尚將似錦擁在懷中的時候,她的心不自覺震顫了幾下,此刻她緊抿着嘴巴,如鯁在喉,說不出的難受。
本想着去看看周景尚的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沒想到,看到他急匆匆出門,於是就一路跟了上來,要是她知道自己會看到這一幕,她寧願不要跟來。
在法國的時候就知道他一直惦記着一個叫做方圓的女孩兒,回國後調查過她,發現方圓家世顯赫,周景尚是高攀不上她的,卻不曾想,他的心裡竟還裝着別人,今天親眼看到,才知道這個女孩兒就是凌澤秋之前的女朋友。
怎麼?凌澤秋和周景尚在演“兄弟難”嗎?愛上同一個女孩兒,兩兄弟不反目才奇怪。
湯小敏思緒萬千,向來不動聲色的她突然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爸爸,我要回巴黎了。”湯小敏淡淡的對湯震業說道。
“爲什麼?”湯震業感到很意外。
“凌將軍上次突發心臟病,現在就算醒來身體也大不如前了,不會再對您有大的動作。利劍行動也隨之徹底結束,他們沒有找到對湯家不利的證據,我們也重新返回了本市,爸爸您以後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了。”
“老頭子這一病可真是天助我也啊!”
“有二虎哥在您身邊,我很放心,我繼續留在這裡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我想,我是時候回去繼續學業了。”
“孩子,你是不是……”湯震業試探着問道。
“不關周景尚的事,是我自己決定的,爸爸,您就不要爲難他了。”湯小敏罕見的無力感。
“他拒絕了你?”
“我從未向他表明心跡,談何拒絕。只是,他心裡的那個人,輪到誰都不會輪到我,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執念於他?早點兒離開,早點兒放下。”
湯小敏說的慷慨,心中卻有萬般不捨。
“好!這纔是我湯家的人!我看那個臭小子就不順眼,趕緊忘了的好!”湯震業拍了怕女兒的肩膀。
“爸爸,幫我安排一下吧,越快越好。”湯小敏害怕自己改變主意。
“要多快?你是外籍,現在就可以走。”湯震業提醒她。
“是嗎?真的,好快……”
周景尚把似錦送回去,自己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用乾毛巾擦着頭髮,噴嚏一個接着一個。
“該死的,這雨下的!”周景尚一邊咒罵,一邊端着開水往客廳走。
茶几上突然出現的一封信讓他立刻警覺起來,周家的門從來都鎖不住想要進來的人。
他輕輕拿起信封,左右翻看了一下,一個字都沒有寫,撕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張圖片。
“這是?蝴蝶?還是蛾子?”周景尚看着圖片上展開黃綠色的雙翅璀璨無比的蝴蝶。
圖片的右下角是法文標註的蝴蝶的學名:伊莎貝拉蝶。
周景尚心頭一顫,是她來過!
他記得湯小敏曾對他說過,早在1849年,西班牙一位昆蟲學家發現了稀有品種的蝴蝶,決定以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來命名,她被譽爲全歐洲最美麗、最罕見的蝴蝶,只有3天3夜的壽命;傳說中,只要向伊莎貝拉許願,她便會將願望帶上天堂,令美夢成真!
周景尚清晰的記得對自己說這段話的湯小敏看起來天真極了,當時的他根本不會想到她是幫_派千金,更不會想到她是頂級高手。
把圖片翻到背面,是湯小敏俊秀的法文字跡,周景尚一字一句認真讀過後,突然沉默了。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了黑漆漆的天空。
心裡回味那段文字:南方有嘉木,誰與望天堂。伊莎貝拉不會在沒人欣賞的地方停留,巴黎纔是歸處。
周景尚知道湯小敏已經離開了,這是她特意留給自己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