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南溫和天寺不同。十二月份的汴梁,已經下起了小雪如同柳絮一般的雪花緩緩從天而降。落於光滑的街面上,寒風吹拂,結成一層薄薄的冰片。
晨光初現,在這種天氣下,大部分的居民百姓都躲在被窩之中不願早早起來,街道上顯得有些冷冷清清。偶有幾個行人商客經過,都是行色匆匆,想盡快到達目的地取暖,相對而言,朝中的文武百官就比較悲劇。天還未亮就要出現在宮殿門前。忍受着風雪的摧殘。
當然,權貴重臣待遇自然沒有那麼不堪,在皇帝沒有升朝的時候,還能到偏殿的房屋內等候,自有小黃門內待在旁奉上熱氣騰騰的茶湯。烘烤着溫暖的炭火,這就是差距,也是諸多官員夢寐以求的目標。
然而,這些官員只看見權貴重臣在人前的風光得意,卻忽略福禍相依的道理,就以文彥博爲例,前兩月還是政事堂相公,滿朝文武百官巴結奉承景仰的對象,卻不像風雲突變,剎時間就被罷去相位,讓皇帝責令其在家悔過。
有石倒黴,自然有人得意,至此,唐介聲名大振,坐實了真御史之名,不過他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居然敢指責皇帝北雞司晨,趙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當下將其貶去最著名的指射之地,廣南路春州。
幸好趙禎走出了名的無隔夜之怨。況且還有些官員進諫,心中怒氣消去,第二天就順水推舟改了旨意,不過朝令夕改面子也掛不住,固然氣消得差不多了,還是將唐介改置發配到英州,自然,那裡環境條件相對要比春州好上一些。
廣南路之成爲指射之地,就是因爲那裡地少人稀,經常成爲皇帝貶謫官員的地方,到了後來,官員們自然把到這裡任職當作是一種嚴重的懲罰,所以當聽到這個消息,有人暗暗叫好,少了唐介這塊頑固不化的石頭,以後的日子好過多了。
也有一些正直的官員紛紛嘆息不已,特別是在他們的眼中,文彥博與唐介都是能臣,兩人應該友善相待、一至對外才是,怎麼能夠這樣同室操戈。
當然,有些人可不這樣認爲,見到所謂的清流鬥了起來,他們心裡不知道有多麼喜悅,恨不能放聲高歌,以泄心中之快。
與此同時,一些反應靈敏官員的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既然文彥博下臺,那政事堂豈不是空缺了個位置。要知道國事繁重,做爲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要尋思着爲皇帝分憂。一時之間,朝堂暗流洶涌,大臣之間互相上門拜訪的次數要比以前增加許多,然而,時間已經過去十天半個月,皇帝卻遲遲沒有動靜,惹得百官猜測不已。
其實,在一些人心中,以皇帝對於張貴妃的寵愛,或者有意扶持張堯佐爲相,要知道三司使固然號稱計相,但是,名不正言不順,沒掛有中書門下或者參知政事的頭銜,相公的稱呼,多半是別人給面子才叫的。
只不過,張堯佐才被彈劾不久。風波未息,又是外戚的身份,哪怕是皇帝的旨意。恐怕也立玄遭到羣臣反對,所以只要稍加思考,某些官員便將其排除在外,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張家府上反而更加熱鬧了。
畢竟誰也不是笨蛋,皇帝愛聽枕頭風,也不是什麼秘聞,既然張羌佐不是競爭對手,那當然要通過他,求張貴妃替自己美言兩句,也不需要一定成功,只求能讓皇帝記得自己就行,指不定皇帝在摟着美人的時候,耳根子一軟,就答應了下來呢。
抱着這個心思的官員不在少數,就算明知道自己不夠資格競爭相位的。也要前去拜訪,混個熟臉也好,爲以後做好打算,與他們相比,清流卻顯得很淡定,大有穩坐釣魚臺之意。
事情也是如此,沒過多久,宮裡傳來消息,皇帝的意思,準備擢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尹、工部侍郎劉沉爲相,消息傳出,不少官員頓時啞然,幾間權貴門第立即恢復平靜。
劉沉是誰,天聖八年進士及第,名列第二,榜眼出身,授大理評事。從舒州通判做起,爲官二十餘年,爲人正直,長於吏事,素有賢名。這些都不重要,畢竟擁有這種資歷的官員雖不說一抓一大把,但也不在少數。
最重要的是,劉沉有擁立之功,當年章獻太后劉娥執政,皇帝趙禎只是個擺設,一幫官員自然看不下去。紛紛要求劉娥還政皇帝,結果肯定不會沒有成功,且其下場也可想而知。被劉娥藉口貶謫外放,但是他們的行爲皇帝怎能忘記,值得一提的是。帶頭的是范仲淹,而劉沉就是其中之一人,有這
”川寺在前。莫能與!爭。一切自然小埃落定。就在某些人思緒起伏之時,殿外內侍宦官高呼升朝,文武百官列班魚貫而入,恭迎皇帝緩緩從內殿而出,就待一個宦官託着長長的尖銳聲音,喊出那句經典的臺詞時,一個身穿朱紫華服的官員橫移兩步,站出來說道:“陛下,臣有本請奏。”
“劉卿但說無妨趙禎微笑說道。作爲一個皇帝,固然沒有果敢決斷的霸氣,但是宅心仁厚何嘗不是臣民之福,起碼不用擔心皇帝突然翻臉無情。
那人正是不久前被擢升爲參知政事的劉沉,滿朝官員聞言,心中暗暗尋思”莫非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頓時覺得精神爲之一振,紛紛側耳聆聽起來。
“爲國舉才,乃是爲臣者之本份。”只見劉沉肅容說道:“但臣聞中書省任官遣職多由近臣舉薦。日漸成弊,須知近臣保薦,授非公選。多出私門,浮薄權豪之流交相薦舉,互以貿易,以致不能選賢任能,”
劉沉侃侃而談,言語之中,極力反對近臣拉關係,走後門,任用無德無才之人,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新官上任,怎麼也要顯示下自己並非尸位素餐之輩,指出朝廷之弊政。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無非也就是這個路數。
然而,這番話落入某些人耳中。卻顯得那麼刺耳,怎麼看都是在諷刺前些時候,他們拜訪達官權貴謀求相位的行爲,心中不由憤然暗罵:“心胸狹窄小人得志。”
更有人浮想聯翩起來,怎麼聽劉沉之語,與范仲淹實施新政的原因何其相似,難道說,他也有這個打算不成?
“臣懇請陛下,爲江山社稷計。應該予以革除這個弊政,使真正有才德之士納入朝中劉奼說道。立時引得不少官員附和起來。
“劉卿之言,深得聯心趙禎金口剛開,立即讓某些人暗暗擔心不已,隨之又鬆了口氣,只聽皇帝繼續說道:“你且寫個摺子,交由政事堂商討,等此事定了個章程下來。再依令實施。”
“臣領旨。”劉沉退了下去。臉色有些黯淡,誰都知道,如果皇帝有心同意的話,根本就能直接下旨,不用交由政事堂商討,而今這樣說,分明是還沒有下定決心。
趙禎微微點頭,問道:“諸卿可還有事奏?”
沉默片刻,有個官員站了出來說道:“臣有本上奏。”
“準。”趙禎允肯道。
“臣彈劾知杭州事范仲淹那個官員暗暗咬了下牙齒,把心一橫。揚聲說道:“臣聞訊,范仲淹在杭州期間,爲求政績,逼迫當地商賈出資供其疏淡西湖,此等欺壓良民,有罔聖恩之舉,臣不敢欺瞞
當那個官員說完之後,殿內頓時一片寂靜,那些與范仲淹交好的大臣。更是怒髮衝冠,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要噴出火來,就要開口駁斥之時,卻聽趙禎輕微一嘆,幽幽說道:“聽聞範卿身體一直不好,如今天寒地凍的,卻不知他是否安好。”
某些人聽聞皇帝之言,心中頓時暗叫不好,明着是彈劾范仲淹,本是打算給皇帝提個醒,讓他堅定信念,吸取前車之鑑,不要聽信劉澆之言,革除什麼弊病,不想反而勾起了趙禎對於范仲淹的思念之情,真是失策啊。
還未等他們想着應該怎麼樣補救。趙概反應過來,連忙上並說道:“陛下,臣聽說,杭州雖在南方,但每到秋冬季節時候,便會變成苦寒之地,範”知州年已過六旬,且百病纏身,又要爲開湖之事忙碌,他的身體豈能承受得住。。
“趙卿言之有理趙禎輕聲說道:“既然如此,那,”突然停了下,似乎在考慮應該怎麼安置範仲論。
那什麼,難道要招范仲淹回朝不成,這時輪到其他人着急了,相互之間匆匆使了個眼色,瞬間推了個官員上前說道:“陛下,
“陛下,臣以爲
”趙概見狀,連忙打斷呼道。聲音還特意大了幾分,以求能蓋過那人。
那人自然不某示弱,適時提高了噪音,而且旁邊的官員,也分成了兩派,紛紛針鋒相對,打起了擂臺,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簡直要比坊市還要熱鬧幾分。
坐在龍椅之上,看見朝臣爭論不休,趙禎自然心中不悅。臉色微變。旁邊的內侍見狀,連忙高聲提醒道:“金殿之上,不準喧譁。”
“臣等失儀,萬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