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老者眨了眨眼:“不足爲外人道也。”
老者一怔,隨即恍然,下意識捋了下鬍子,陡然察覺這動作似乎有些失禮,不禁微窘。
我倒是不在乎,呵呵一笑,道:“老人家,我倆遠行數裡,有些疲累,可否賜個座椅,讓我二人歇歇腳?”
老者一拍腦門,懊惱道:“瞧我這雙昏花老眼,一點眼力價也沒有,來,長老大人,請隨我來。”
說罷,衝村長微微頷首,當先引路,將我與凱蘭引進木屋。
待坐下後,老者命人燒了壺熱水,拿出倆還算乾淨的陶瓷杯子,一人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端到跟前,這才又取出一個稍稍有點暗黃的杯子,給自己也倒了杯剛燒開的熱水。
落座之後,不待老者開口,我當先拱手一禮,道:“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
“白敬宇”老者微微垂首道。
聞言,我一愣:“您姓白?是哪個白?”
白敬宇道:“黑白的白。”
“您與約克漢城白家是什麼關係?”
聽到‘白家’二字,他面色微黯,苦笑道:“有些關係,但......哎,我原是白家四當家。”
我眼珠一轉,笑容可掬道:“您可認識白、玉、英?”
“白玉英?”白敬宇一愣,隨即回過神來,呵呵一笑,道:“長老大人是在和我說笑嗎?白家只有白雲英,並沒有一個叫白玉英的。”
“恕罪”我抱拳道:“小子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在外行走,爲求安全,情非得已。”
“怪不得身爲局外之人,初來乍到,卻能將白家玩弄於股掌之間”白敬宇又贊又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您老謬讚了”我被這幾句誇得有點臉紅耳熱:“我也只不過是一小人物而已,何德何能敢將白家玩弄鼓掌之間,以前做過的種種事情,實在是因衝動而爲之,不值一提。”
聽我這麼說,端坐一旁的凱蘭嘰兒一笑,衝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白敬宇稍稍感慨了會兒,這才恢復了平常模樣,輕咳一聲,道:“長老大人,不知您來此,是要尋人?還是尋物?若方便的話,可以告知老朽,我雖不才,卻也算這裡的半個東道主,一些大事小情,傳聞秘事,還是知道些的,或許能幫得上您。”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道:“正愁缺個嚮導呢。”
白敬宇欣然領命,做了我們的嚮導。
在木屋休息了半個鐘頭,我便牽着凱蘭,與白敬宇一起,朝村莊出口而去。
到了村口,村長一臉擔憂,不斷叮囑道:“先生,您年歲大了,可要注意安全,要不,就讓我隨你一併前去,也好有個照應?”
“這怎麼能行呢”白敬宇吐着寒氣,道:“此番,是奉了陛下的手諭,行機密之事,如何能帶着外人一併前往?若是機密泄露了,別說你我的性命,便是這個村子,都會在一夜之間,化作塵土,回去吧。”
他擺了擺手。
村長深嘆口氣,道:“那您可要保重了。”
“知道了,快回去吧”白敬宇又用力揮了兩下,而後轉過身子,大步朝前走去。
我牽住凱蘭小手,快步跟緊白敬宇步伐,朝目的地前行。
路上,凱蘭低聲道:“村長身邊那個男的,瞅我的目光,真令人厭惡。”
“那是因爲你漂亮,若你長了個朝天鼻,黃豆眼,蛤蟆嘴,他纔不會瞅你呢,說不定還會躲得遠遠的。”
“你才長那副樣子呢!”凱蘭嬌嗔道。
沉默數秒,她又道:“我有點擔心,那個青年,會尾隨我們而來。”
“想來就來唄,反正剛纔話裡話外已經警告過他們了,再敢跟來,就是頂風作案,那村子,也就留不得了。”
走在前面的白敬宇,身子一頓,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沒有發表任何想法,繼續大步前行。
身爲白家人的他,對於這類事情,早已有了覺悟,就算心有不忍,他也不會阻攔,畢竟,他是白家人,冒然出手,會給家族添亂,那無異於是給已經遭受重創的白家雪上添霜。
到了那時,白家如何容得下他?他的兄弟姐妹,妻妾子女,又如何容得下他?
最有可能落得的下場,就是遭致家族背叛,更有甚至,會不得不被子女大義滅親。
想想親生子女,爲了保全家族利益,維繫家族延續,握緊長劍,對着自己的脖子狠狠砍下,那一瞬間的痛苦與絕望,白敬宇就覺得毛骨悚然。
這是我第一次途徑約克漢城的這個位置,放眼望去,遍地鋪滿深不過指的白雪。
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輕響。
“對了凱蘭,忘記問你,你居住在艾瑞城的時候,見過雪嗎?”
凱蘭望着四周雪景,漫不經心道:“見過,但不多,像這麼厚的,還是頭一次。”
“這雪還不算厚”白敬宇放緩腳步,深吸口氣,吐出一陣白霧:“再過幾天,纔會降下大雪。”
“大雪會有多大?”凱蘭問道。
“最多三指厚”白敬宇比劃了下,腳步稍緩,抹了抹臉頰兩側,雙手合攏,呵了口哈氣:“這裡是都城,雨雪不勝,再往北邊,國境線那兒,那裡才叫天寒地凍,白雪皚皚,平平常常一場雪,都能兩三指後,暴雪一到,更能積累一米多深。”
“一米多深!”凱蘭驚呼出聲:“這麼嚇人?”
“這還不算嚇人呢,小姑娘”白敬宇呵呵笑道:“真正嚇人的地方,不在這裡,在達賽城,聽說達賽城最北邊的一些城鎮,平平常常就能積雪一米,誇張的時候,兩三米也不是問題。”
凱蘭驚得花容失色,摟住我胳膊的雙臂,抱得更緊。
半晌,她又問道:“那、那還有沒有更嚇人的?”
“有啊”白敬宇深吸口氣,一指遠方:“據說在大海的某處,有一片極寒之地,常年冰封霜凍,溫度低到令人髮指,就連流到那裡的海水,都被凍得不能再流。”
“水不能再流,那還叫水嗎?”
白敬宇笑而不語。
我捏了下她鼻尖,笑道:“傻呀,不能流動的水,就已經不再是水了,而是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