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長腳·羅特斯相貌猙獰,身體構造貌似也挺簡單,但不失爲一個好聊友。
首先他見多識廣,再者十分健談,且能夠引出我想聽的,或是我好奇的話題。
所以當意識迴歸本體之時,我還不僅嘖嘖遺憾,沒能多和他暢談古今,品論興衰。
剛睜開眼,刺目陽光便如針般刺來,刺得我雙眼微疼,不得已又再度闔上。
稍稍緩和片刻,陡然發覺身上似是有中午覆蓋,心中帶疑,再次眯縫着睜開眼,模糊中就看到一團灰濛濛黃糊糊的東西壓在我胸口之上,大驚之下,我陡然坐起,睜眼再看,頓時呆滯原地,隨即啞然失笑。
原來那灰濛濛,黃糊糊的東西,竟是一層厚厚的海邊細沙!
定是小蘿莉們的惡作劇。
我心中暗道,同時舉目四望,果不其然,阿娜蕾塔小公主正試圖把小小的身子躲在沙堡後面,並抑制不住的掩嘴竊笑。
苦笑兩聲,我起身,將一大片沙子用手攏到一塊兒,做成了枕頭的形狀,而後再度躺下,繼續酣睡起來。
朦朦朧朧間,只覺微寒透體,令我不經意間打了個哆嗦。
睜開雙眼,只見一片黑幕籠罩天際,並有絲絲密雨如天簾般垂下,細密無縫。
輕輕呼吸,只覺得一股微酸微臭的怪味兒撲鼻而來,雖不至令人生厭,但也絕不賞心悅鼻。
面對看起來似熟悉又陌生的環境,我卻絲毫無懼,因爲我知道,這裡,必定也是意識空間。
復行百十來米,就聽不遠處有朦朧聲音傳來,我下意識加快腳步,朝聲音的源頭跑去。
狂奔數百米後,那細弱如蚊蚋的聲音已然變得十分清晰,直到這時我才發現,那聲音並非說話聊天,而是慘叫哀嚎。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心中疑惑,十分好奇看到聲音源頭處究竟發生何事,但越是好奇,我的腳步就越是緩慢。
雖說這裡是意識空間,對方傷不到我,但冒險家常年培養的習慣,卻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這是一座村落。
村落規模似乎不算太大,可也不小,至少在我看來,與一座小型城鎮也不遑多讓。
透過入眼的老舊木屋與枯藤老樹,我依稀能夠猜到它的本來面目。
只是目前來看,每一間木屋都空蕩蕩並無一人,且不少屋內桌椅碗盤凌亂不堪,似是倉皇逃離之後留下的凌亂爛攤子。
又走了片刻,聲音愈發的近了,那一聲接一聲的哀嚎,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宛若滾滾濤聲,接連不停。
於是便加快了腳步,直奔聲音源頭而去,同時右手下意識握緊了西嵐的妖刀。
穿過街道,繞過木屋,就見一片空地映入眼中。
那片空地之上,百十個人影匯聚一處,他們各執武器,臉上俱是憤怒,猙獰與絕望之色,在他們對面,一條說野豬不像野豬,說狼也不像狼的紫膚生物,傲然而立,一雙眸子戲謔中帶着冰冷,與之對視,瞬間只覺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剎那間寒透了肌骨。
那物吐着深紫色的舌頭,步步緊逼,朝着人羣而去,猩紅的眸光仿若嗜血的兇獸......然而,它此時此刻的形象,卻也的的確確正是一頭嗜血兇獸!
終於,有人動了,而且不止一人,他們將武器橫於身前,低吼一聲,凝出我從未見過的古怪力量,低吼一聲,朝它殺去。
面對一衆敵人,嗜血兇獸毫不畏懼,一對前爪左右開弓,與衝殺過來的敵人戰到一處。
鋒利的爪子,銳利的牙齒,以及好像麪糰一樣,隨時隨地可變形狀的身體,無疑給對手帶去了沉重的壓力。
一方看似人多勢衆,雖然能夠傷害到對方,卻無法給對方造成致命傷害,另一方看似人單力孤,可利爪尖牙卻能撕破身軀,同時可隨時改變的形體也能避開數不盡的致命傷。
兩方相交,高下立判。
大約一刻鐘時間,人類一方便已全軍覆沒,而另一方,雖然小傷不斷,卻並未影響到根本。
人類的哀嚎聲更甚,絕望的情緒也如洪水般不可阻擋。
身處十幾米外的我,看着這一幕,不禁倒吸涼氣,同時也似受到絕望的情緒所感染,雙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
大概又過去一個鐘頭,所有人類都已被對方屠戮乾淨,望着如溪水一般流淌而出的血液,以及遍地的殘肢斷臂,我下意識退了半步。
與此同時,耳畔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害怕了?”
循聲望去,卻見數米外,一團篝火熊熊燃起,篝火旁邊,那隻似野豬非野豬,似狗非狗的生物,正端坐附近,他的一雙眸子,依舊猩紅似血,滲出的眸光,也依舊冰冷殘酷。
他是,狄瑞吉。
“剛纔那一幕是什麼?”收斂情緒,我好奇問道:“你編織出來的幻象嗎?”
“我不是長腳·羅特斯,並不擅於編織幻象。”
“那是......”
“歷史”狄瑞吉道:“一段真實的歷史的縮影。”
“歷史的縮影?”我愕然,又問道:“這麼說來,你真的屠殺了一個村子的人類?”
“是的”狄瑞吉承認道:“而且歿於我手中的村落又豈止一座。”
我不禁蹙起眉頭:“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我必須這麼做”狄瑞吉面不改色,平靜道。
“必須?”我實在無法理解他話裡的意思:“爲何必須?難道有誰強迫你了?”
“沒人強迫我,但我也必須這麼做。”
“能告訴我原因嗎?”
“可以”狄瑞吉看樣子並不打算隱瞞,他垂下頭,片刻之後,緩緩道:“你知道我的稱號吧?”
我想了會兒,搖搖頭:“不知道。”
“黑色瘟疫”狄瑞吉道:“在魔界,他們稱呼我爲黑色瘟疫·狄瑞吉。”
瘟疫......而且還是黑色的......咦?黑色瘟疫?這不對啊,他明明是紫色的,爲什麼不叫紫色瘟疫?
我正胡思亂想,就聽狄瑞吉道:“我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不祥,瘟疫,是就連魔界也會感覺到恐懼的疾病,而黑色,更是代表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