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一片靜謐。
顧如歸站在病牀前,看着那一團小人兒,抿緊了雙脣。
腦中浮現出在江城初遇沈紓時她故作鎮靜的臉,她說:“顧大哥,你見過念念嗎?如果你見過她,一定不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她還說:“看來你沒見過,因爲念念和她的父親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眼睛、鼻子,特別是笑起來,就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是一樣的……”
顧如歸從來沒有像此刻如此相信過她曾經是一名律師的事實,因爲她巧舌如簧的能力早已淬鍊地爐火純青。
至少連他都騙了。
因爲沈念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出黎煜的影子,反而五官像極了阿紓,就連睡夢中扁脣的動作都與曾經醉酒的她分毫不差。
所以,在青城說出那些話是來故意氣他的?
顧如歸眸色有些深,越看沈念越覺得心裡發堵,因爲從那相似的相貌上,已經完全可以篤定她就是沈紓的孩子。
她……和黎煜的女兒。
想至此,他眉心頓時擰緊,病房內的氣壓有些低。
牀上的沈念像是察覺到什麼,不適地翻了個身,手腳壓在了被子上,露出了大半片後背。
似是嫌不夠,她的小短腿直接把小被褥蹬了蹬,踢了,然後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上。
毫無疑問,她的睡相併不好,甚至很差。
顧如歸本來已經調轉方向的腳尖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在原地猶豫了片刻後,終是把手伸向沈唸的被子。
他並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卻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
孩子很小,四肢纖細得彷彿他一用力就能折斷,手腕腳踝處隱隱可見輸液留下的針孔,針孔四周泛着烏青,與四周白皙的皮膚極不協調。
顧如歸看着針孔,無端動容,這麼小的孩子,總歸是遭罪。
沈念並不配合,他又不敢用力,待把她的位置調整好後,在談判桌上素來面不改色的他,額頭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顧如歸把被子給她拉上,手剛打算離開,卻不曾想沈念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小指。
孩子的手軟軟濡濡的,手心有些潮,她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當四目對上的時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分別怔住了。
沈念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兩圈,奇怪地看着面前陌生的高大男人,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面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她喜歡的向叔叔!
有此覺悟之後,她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手,眸光閃爍了幾秒後,然後慢慢地鬆開。
顧如歸一言不發,看着小傢伙舉動,眼看她的小手就要從自己的小指滑落,又倏然握緊。
他正在困惑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光芒是什麼時,卻聽見她口中含糊不輕地吐出兩個詞,“粑~粑!”
他眉尖蹙緊,問:“你叫我什麼?”
沈念歪着頭,即使病痛纏身,一雙烏黑的眼睛依舊流溢生輝,她想了一會,終是鬆開了手指,扁了扁脣,神情有些委屈,“豬豬……”
顧如歸呼吸一沉,反手握住了沈唸的小手,大掌把她的小拳頭不留一絲縫隙地攏在手裡,看向她,話語有些幽深,“不,沈念,我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