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屏內,女子驟然轉過臉,隔着電子屏幕與顧如歸的視線直直對上,他看到她的目光裡有震驚、失措、疑惑等一系列神色一閃而過。
終於,她闔了闔眸,在原地停留幾秒後,然後腳步慢慢朝房門的位置慢慢挪了過來。
阿紓不知道的是,這棟小樓並非沒有安保,恰恰相反的是,這裡的安保盡數出自顧如歸之手,安全係數不是一般地高,其實剛纔在她落地的瞬間,就已經觸碰到了感應器,感應器發出的動靜毫無疑問驚動了操縱者顧如歸。
從她咬牙忍着腳痛到她注意芳姨的舉動再一直到她貓腰上了二樓,以及她看到茶室的驚歎和她的一舉一動,都盡在顧如歸的掌控之中。
她更不知道的是,顧如歸剛纔趁着朦朧的夜色中,發覺闖入者是她後,連忙關掉了一切安防措施,否則就算阿紓有三頭六臂,也縱然不可能毫髮無損地到達二樓。
顧如歸注視着監控器的阿紓緩緩擡起手,嘴角揚起一絲無奈的弧度,“正門不讓你進來,你就改道翻牆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學的這些毛病?”
門外,阿紓盯着面前的門把手,手緩緩移過去,金屬製成的門把手觸手冰涼,硌得阿紓手心一顫,她凜了凜神旋開了門把手,可是她纔打開門,還沒來得及看清裡面的事物,就聽見別墅外突然傳來一陣格外活潑的“小蘋果”音樂。
夜色寂靜,這曲魔音的動靜顯得格外地大。
在青城的大街小巷,幾乎都能聽到這首耳熟能詳的“小蘋果”,但是阿紓私自覺得現在這首音樂響起得真的不是時候,因爲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陳寧的手機鈴聲就是這首甚得廣場舞大媽寵愛的小蘋果。
一曲妙音,炸破了黑夜的平靜,也同時驚醒了四周的安防措施,警鈴不斷響起,然後阿紓聽到別墅外變得一片吵雜。
她差點沒有一口老血噴出來,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虧得阿紓剛纔還對陳寧捨身爲友的犧牲精神感動得掉了幾顆眼淚,現在才驀然察覺自己感動得太早了,有那個做賊會忘記把手機調成靜音狀態?
想來,這世上非陳寧莫屬了。
阿紓腦中盤算着接下來的解決方式,卻敏感地發覺房間裡有些不對勁,她倏地擡起頭,視線正好在半空中與房間裡的人對上。
那人有雙墨潭般深邃的眼睛,此刻潭底濃墨寂寂翻涌,看不明情緒,可卻是如此熟悉。
她腦袋一白,目光怔怔地看着正半坐牀上同樣眯眸看着她的顧如歸。
“顧大哥……”
顧如歸擡手按掉警鈴,不悅地開口:“沈紓,你身爲律師,難道你不知道未經主人同意就擅闖民宅是犯罪的行爲嗎?”
他的語氣依舊很冷,嗓音裡裹着一絲莫名的啞,甚至有些掩飾不住的疲憊,但是阿紓在他開口的同時,就幾乎確認了他就是顧如歸無疑。
阿紓眸光一閃,咬了咬脣對上他的目光,“我下午按過門鈴了,並且在門口規規矩矩得等了半個小時,但是裡面並沒有人應答。我以爲這裡面跟旁邊其他房子一樣是空房子,並沒有主人,這纔好奇爬進來看看也不行嗎?”
對於她拒不認錯的態度,顧如歸早就有所準備,他拿過遙控,切換了牆壁上的監控屏,示意阿紓看向裡面的陳寧,“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你們是結對冒險?”
阿紓看着已經被不知道哪裡冒出的保鏢制住,但是神色仍有些茫然的陳寧,臉色變了變,卻還是固執地看着顧如歸道:“對,我們兩個就是晚上閒得沒事幹,結對冒險不行嗎?”
話落,阿紓陡然覺得房間的氣壓有些冷,顧如歸冷冷瞥了她一眼,按下牀頭的對講機,“叫警察過來,直接把人帶走,就說他未經主人同意,私自擅闖民宅。”
阿紓聞言一驚,無論是以前的顧如歸還是現在的他,都是言出必行,但是想要進來的人是她並不是陳寧,後者那麼幫她,她不能讓顧如歸把他送進警察局,否則她該怎麼跟他家人交代?
她來不及多想,撲過去想要拉開顧如歸的手,“擅闖民宅的人是我,若真的要讓警察來抓,那就抓我好了,不關陳寧的事情!”
顧如歸聽完不爲所動,眸光更是黯了黯,對着對講機那端繼續道:“對了,那個男人叫做陳寧,是個慣犯!”
阿紓氣得頭頂差點沒冒煙,她惱怒地鬆開顧如歸的手,“我都說了是我一個人闖入的,陳寧壓根就沒有踏進院子半步,你憑什麼叫警察來抓他?”
“圍牆高度是三米二十六公分,你的身高是一米六十七,牆體平滑無縫,若是沒有他的幫助,單憑你一己之力可以翻牆過來。沈紓,你覺得你自己是猴子嗎?”
顧如歸不動聲色地拉下袖子,遮住被阿紓攥着滿是紅痕的手臂,看着徐徐地道出實情。
阿紓原本振振有詞的神色卻被他噎得有一瞬接不上話,她看着監視屏裡面已經在撥打110的保鏢,眼睛一閉,豁出去了,“那麼既然如此,等下警察過來的時候,我就她們說我是主犯,陳寧只是是從犯,是受我的唆使才幹的傻事,行了吧?”
顧如歸眸色一深,語氣更沉了些,“隨你。”
她注意到他沒有任何異樣的臉色,總算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你看到我似乎一點都不吃驚,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一樣?”
阿紓說完,一瞬不瞬地盯着顧如歸,想從臉上讀出一點不一樣的意味,可是結果卻不盡然。
顧如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我不吃驚,是因爲你落地的瞬間已經觸碰到了地面上的重量感應器。”
阿紓臉色一白,“所以我在跳進來的時候你就發現我了?”
“否則你以爲你怎麼能安然無恙地到達這裡?”他不答反問。
阿紓頓時明白了各中緣由,她剛纔還詫異既然大門那麼嚴實,爲什麼裡面卻沒有一點的安保措施,原來她並沒有想錯,這裡不是沒有安保措施,而是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盡在顧如歸的掌控中,就算她想做什麼,他也會做出相對應的措施。
這果然符合他一貫的風格,只是下午她在門口站了那麼久,他都不允許她進來,怎麼晚上卻毫不避諱地讓她直接上了二樓,甚至進了他的房間?
“因爲不讓你看清楚,恐怕你會一直都不會甘心,現在你看到你想看的了嗎?如果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那麼就出去吧,我困了,要睡覺了。”顧如歸出聲直接下了逐客令。
既然都已經進來了,就這麼出去一點都不符合阿紓的初衷,而且她費盡心思翻牆進來還搭上一個陳寧,絕無可能就這麼不清不楚地出去。
“還不出去嗎?”顧如歸冷了聲,“沈紓,看在你是歌兒朋友的份上,這次你的無理我就不同計較了,還不出去?”
阿紓腳步就像釘在原地一樣,她直直地看着他,“顧大哥,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走。”
顧如歸蹙了蹙眉,“什麼問題?”
“前天下午三點鐘左右,你人在哪裡?”
“醫院。”
“巧的是,前天下午三點鐘左右,我在這裡遊玩,卻在門口看到了你。”
顧如歸眸光一沉,“你認錯人了。”
阿紓扯了扯嘴角,“可你現在不是在這裡嗎?好,縱使我認錯人了,那我那天看到的人是誰?黎臻還是祁皓凡?還是說我在醫院遇到的那個人是真正的祁皓凡,而我在這裡看到的人才是你?”
他沉默不語。
阿紓深深吸了口氣,上前以顧如歸猝不及防的速度掀開了他蓋着半身的被子,“我認識的顧如歸是個標準的紳士,就算後來化身爲黎臻也從來不會一動不動地坐上牀上跟我談話,因爲他認爲那是極不禮貌的行爲,除非……”
她的話語在目光觸及他的雙腿時,驀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