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靜了一會,阿紓俯身撿起水果刀,淡淡道:“你多想了,我並不會做什麼,頂多就是不爭不辯,同黎家希望的那般受幾年牢獄之苦而已。”
“沈紓!”向啓看着她,有些惱,他做這麼多,不是爲了看她這幅不痛不癢的樣子。
阿紓扯了扯脣角,苦嘲:“向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出息?”
向啓沒有答話,卻是擰緊了眉心。
阿紓瞭然,她把水果刀擱置到一旁,提起水壺掂了掂,“沒有熱水了,我去灌壺水回來。”
向啓望着她的側臉,不肯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沈紓,你並非委屈求全的人,莫非黎煜的死真的有關係?”
阿紓手指蜷緊又鬆開,扭頭看向他,“沒有。”
“那是爲什麼?”
她闔了闔眸,“因爲我欠了一個人。向啓,不要再爲難黎之語了,否則以黎宗光的性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沒有容許他再提問,阿紓拎着水壺迅速走出病房。
阿紓灌完開水回來的時候,發現病房門是開着的,她詫異地走過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只見有對中年男女圍繞在病牀邊,那個眉目跟向啓有幾分相似的女人手裡端着一碗雞湯模樣的東西,正一口一口喂着向啓喝。
男人在旁邊看着,嘴裡忍不住訓斥:“向家又不是養不起你,非要去幹這又危險又累的工作!”
向啓蹙了蹙眉,“這次只是意外。”
“意外也罷,工傷也罷,依我看你就藉着這次受傷的契機辭去警察的工作,回來好好跟我學習管理向家的產業。”
中年女人幫襯,“阿啓,我看你爸爸說得對,向家就你一個獨苗,你這三天兩頭受傷,我和你爸爸心裡始終一驚一乍的,瘮得慌!”
向啓看着父母,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爸,您讓我抓抓犯人還成,至於管理公司,這不是要我命嗎?”
“你若是不想管,那你趕緊找個女人結婚,給我生個孫子!”
向啓四肢一攤,一副任人窄割的模樣,“您還是殺了我更直接。”
“這說的是胡話!”向媽瞪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惆悵道:“阿啓,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邊卻連個女人也不見一個,媽這不也瞅了好幾家姑娘,起初談得好好的,可是後面人家一聽說你是刑警,天天要接觸一些危險的案子,就馬上就變了臉色,媽雖然生氣但是又不能說什麼,好不容易有幾個姑娘不介意你的職業,可是你又對不上眼,媽真的是愁死了。”
向啓聞言打量了眼父母,眼珠子轉了一圈,沒有說話。
向母瞬間察覺到異常,因爲平時談及諸如此類話題的時候,向啓總會打哈哈過去,但是今天的沉默卻是頭一遭。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讀出了同樣的信息,向母眼底一喜,急忙放下雞湯握住向啓的手,問:“阿啓,你是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
向啓擡頭看了眼她,欲言又止。
他這吞吞吐吐的模樣可把向母急死了,“是不是上次李阿姨介紹的那個姑娘,大學老師那個?”
向啓蹙了蹙眉,“媽,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那應該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我聽說那個女孩子的婚期就在下個月。”
“哦。”向媽失落了一會,眼底又重新燃上光芒,“那是不是那個醫生,長得大大方方的那個。”
“媽,您確定那是大方,而不是過於圓潤?”
“我看那姑娘除了胖點,也沒什麼不好,媽一看她就是會生養的,向家子嗣緣薄,如果能在你這代多開枝散葉也沒什麼不好。”
“那我乾脆給您娶只母豬給您當媳婦,一次生一窩好了。”
向母,“……”
看着母親一臉吃癟的樣子,向啓忍不住笑了笑,他試探道:“媽,如果有個現成的孫子給你,你要不要?”
向母聞言,狐疑地看着他,“阿啓,你老實告訴媽,你一直不肯結婚,是不是在外面跟亂七八糟的女人混在一起了?”
向啓聞言眉心不悅地蹙起,聲音有些沉,“媽,她不是亂七八糟的女人。”
“若不是亂七八糟的女人,你這些年來爲了公務東走西奔的,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你跟那個女人有過深的交情,我哪來一個現成的孫子?”向母心裡明白地很,她打量了着向啓的神情,“告訴媽,到底怎麼回事?”
他訕訕地移開目光,“我就是隨口說說,只是有一個喜歡的,但是人家還沒有點頭。”
向母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改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向母這才鬆了口氣,一邊重新執起雞湯喂着他,“阿啓,我和你爸對未來的兒媳婦只有兩點要求,一是對你要好,而是家世清白,只要符合這兩點,門當戶對什麼的都不重要。”
向啓下意識看了眼向父,後者對向母的話語不置可否,想來也是認同的,他垂眸悶悶應了聲,接過母親喂來的雞湯,只是原本可口的雞湯在舌尖卻有些苦。
這廂交談的三人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阿紓握着水壺的手指緊了緊,然後轉身悄悄離開了病房。
向啓和沈念都是住在附院,阿紓離開後,徑直去看了沈念。
沈念還上隔離病房,阿紓經過醫生同意換上隔離衣後才走進病房,半個月沒見沈念,小傢伙本就削瘦的下巴又尖了一些,看着阿紓心又是一番揪緊。
她深吸了口氣,才緩緩在牀沿坐了下來。
小傢伙懷裡抱着小黃人,睡得很香,似乎做了什麼美夢,她的嘴角滿足地勾起。
阿紓看着她毫無防備的樣子,抿了抿脣,替她掖了掖被角,卻沒想到小傢伙眠淺,她纔夠着被角,念念就透着惺忪的睡眼醒了過來。看到她的時候,她揉眼睛的動作一頓,然後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幾秒,然後“嚶嚶”地哭了起來。
阿紓手忙腳亂地把她抱起,一邊檢查着她的身子一邊緊張地開口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媽媽弄疼你了?”
沈念不給她查看,小小的身子直地往她懷裡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紓心疼不已,不知所措地哄着她,“對不起,念念是不是在怪媽媽,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丟下念念不管的……”
可儘管她好哄歹哄,幾乎把平時能用的招數都用出來,可不知道爲何沈念就是不買賬,抽抽噎噎地不肯停,阿紓急了,剛打算喊醫生,就聽見背後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她只是餓了。”
聞言,阿紓的脊背不受控制地一僵。
顧如歸瞥了她一眼,從她懷裡接過沈念,不知道從哪裡取過一隻奶瓶,塞進沈唸的嘴裡。
說來也奇怪,沈念刁上奶瓶的瞬間就止住哭泣,伏在顧如歸身上安靜地汲着奶瓶。
阿紓這才注意到顧如歸也是一身隔離服,而他手中的奶瓶應該是從外面剛帶進來的,至少她剛纔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在病房裡看到過。
“抽一張紙巾給我。”
顧如歸涼涼的聲音傳來,阿紓瞬間回神,卻見他雖然喂着沈念吃奶,可是目光卻直勾勾地落到她臉上,見她回神,視線才緩緩下移,落到她身後的紙巾盒上。
“哦?……哦!”阿紓反應過來,連忙抽了紙巾遞給他。
顧如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過紙巾垂頭給沈念拭着小臉上未乾的淚滯,順便把她嘴角溢出來的奶也一併拭去。
不知道是不是阿紓的錯覺,她覺得他餵奶瓶的動作很嫺熟,像是做了很多次一樣,而且念念素來除了她和徐穎之外就不太愛接近他人,縱使是向啓也只能抱一會兒,一超過時間就吵鬧,怎麼現在在顧如歸懷裡會那麼安靜?
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更令她不解的是……
“你怎麼會知道她餓了?”最終,她還是看着顧如歸,緩緩問出自己的疑惑。
顧如歸挑整了一下奶瓶的角度,才垂眸看向她,聲音裡有些深意,“沈小姐一出警局就去看別人了,怎麼會知道自己女兒餓不餓?”
阿紓聞言,不免有些愧疚,但是她想起鄒良,不免蹙了蹙眉:“不是你讓我……”
她說到此處的時候驀然頓住了,她驚訝地看着他,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因爲沈念和向啓住的是同一家醫院……
顧如歸見狀冷冷一笑,“我讓你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