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85,媽有些事情想和你見面談一談
張毓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點笑容,和李瑞欣鬥了這麼多年,她已經完全摸清了她的脾氣和秉性,她在什麼方面都可以輸,但在教育女兒這方面,她從來都不服輸。
依晨天資聰穎,從小就學習優異,再加上繼承了父母優良的基因,人長得漂亮,說話又甜,從小就深得孟家所有人的喜愛攖。
孟暖不一樣,她從出生開始就很安靜,如果大人們不主動和她說話,她從來不會主動和大人說話,因爲她和依晨強烈的性格反差,使得她在孟家很不受寵。
對於這種情況,李瑞欣也很着急,作爲母親,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人誇,可孟暖安靜的令她生氣,反倒是依晨,她那麼明媚,像是陽光一樣,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毫不怯場的跳着舞蹈,臉上帶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純淨的笑容,只看一眼,便能讓人喜歡。
她有時候總在想,爲什麼自己的孩子處處不如別人,可想也想不明白,只能暗暗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常常拿孟暖和依晨做比較,但她並不是一個看不得別人好的人,依晨好,她也覺得高興,有時候出門逛街,買的東西不知不覺就是兩份,一份是孟暖的,一份是依晨的償。
隨着時間的流逝,兩個孩子也漸漸長大了,各自談了戀愛,但她從沒想過,她們姐妹倆會同時喜歡上一個男人。
當年孟暖的父親經商失敗,因過度操勞而心臟病發,當時的新聞媒體和討債人幾乎堆滿了整個走廊,左右思量之下,她不顧孟暖的意願,強行將她送到了澳洲,當然,這不僅是她的意思,也是他父親的意思。
孟暖乘坐的航班還沒有抵達墨爾本,她的父親就因爲心臟再次發病,而永遠的停止了心跳,離開了她們母女,她透過越洋電話告訴孟暖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她也知道,她這是在怪她的意思,如果不是她堅持送她出國,她一定會見到她父親最後一面的。
興許是因爲她從小就對孟暖比較嚴厲,再加之與張毓之間強烈的攀比心理,造成了她們母女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疏遠,剛開始的時候,她並未覺得這有什麼,就算她們之間有再多的隔閡,她們也終究是血脈相連的母女,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可當她舉起電話,要向她宣佈這件無比沉痛壓抑的事情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是多麼緊張,孟暖與她父親的感情有多深,她現在說的這個消息對她的打擊就有多大。
她不想孟暖沉默,如果她有什麼埋怨的,她希望她都發泄出來,而不是這麼憋着悶着,她是個明事理的人,她做錯的事情,她願意承認錯誤。
孟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匆匆的說了幾句告別的話,就掛斷了電話,這之後,她們幾乎就處於失聯的狀態,她曾多次試着給孟暖打電話,但電話那頭不是顯示關機就是不在服務區內,她不知道她一個人在澳洲過得好不好,是否安全。
她一個人默默的安排了丈夫所有的後事,儀式很簡單,前前後後也不過用了兩個星期的時間,這期間,孟家沒來一個人,倒是追債的和新聞記者不時的涌過來,她面對追債人的憤怒和新聞記者的犀利時,沒掉一滴淚,別人都說她冷血,可沒有人知道,她的淚已經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流乾淨了。
後來,還是老爺子出面擺平了這些事情,她沒說一句感謝的話,因爲她丈夫的死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爲他的父親,從她嫁給他的那天起,他的父親就給他很大的壓力,一直到他心臟病發去世,他的父親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絲的悔意。
她知道,他父親一直不同意他娶她,可他忤逆了他的父親,一下子,從父親最疼愛的兒子變成了最不受父親待見的兒子,關於這一點上,她一直覺得愧對他。
將家裡的債務和所有的事情都料理清楚後,她第一時間就買了到澳洲的機票,可是她沒有找到孟暖,她就像在澳洲消失了一樣,她動用了一切能夠動用的力量,卻依然沒有打聽到她的半點消息。
就這樣,她又從澳洲灰溜溜的返回國內,這一回,就足足兩年沒有孟暖的消息,再次接到她從澳洲打來的電話,是她說要回國內辦結婚證,說結婚的對象是中國留澳的學生,很優秀,長得也很帥氣。
她很想斥責她一番,但又忍住了,她怕將她父親離世所帶給她的痛苦再次帶給她,所以她只說了句好。
她回來匆匆的取了戶口本就走了,也沒讓她見她的結婚對象,她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她這才知道,她心裡對她的怨恨有多麼深。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裡不是沒有擔心,她怕孟暖的年齡小,被男人騙,又擔心她和那個男人在澳洲吃不好睡不好,可她是個不擅長表達的人,就算她心裡有再多的擔心,但她說不出來。
孟暖大概在國內停留了三四天,兩人也只匆匆見了兩面,每次見面說的話都不是很多,其實她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但面對孟暖的時候,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後來,孟暖要飛回澳洲的那天,她正式安排了她面見她的結婚對象。
那個男人優秀的和孟暖口中形容的樣子差不多,可她總覺得那個男人太過精明瞭,雖然他還很年輕,但從他精緻的眉眼便能看出來,這個男人不簡單。
她沒有多問什麼,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在他們要過安檢前,囑咐了他兩句,囑咐他要好好照顧孟暖,既然已經結婚了,就要好好對待彼此。
他們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的走遠了,回去的路上,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母親當的太失敗了,似乎從小到大,她從沒了解過孩子在想什麼,她總是一味拿自己和張毓攀比,那孟暖和依晨比,比來比去,比到最後,自己竟然輸的一塌糊塗。
她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許多事,可那又有什麼用呢,該失去的已經全部失去了。
就在這樣過度自責又過度抑鬱的情緒中,她獨自度過了三年的時間,等她終於發現自己身體的異樣時,精神上的那種過度折磨已經將她折磨的不成樣子,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治療,可效果都不是很好。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孟暖和蘇留白從澳洲徹底回到國內,爲了維護自己的母親形象,她從沒向孟暖透露過任何關於她身體的狀況,而奇蹟似的,從孟暖回來後,一直困擾她的精神情緒似乎已經不存在了,她終於覺得生活有些意義了。
她和孟暖在點點滴滴的相處中,似乎比之前的關係緩和了許多,她很高興,直到張毓領着依晨找上門來,張毓告訴她,孟暖的丈夫是依晨的初戀,兩人分開是迫不得已,沒想到孟暖會和他走到一起,並結了婚。
她當時的精神已經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狠狠的打了孟暖兩巴掌,她這一輩子要強,不能允許任何人對她做出這樣打臉的事情,顯然孟暖不理解她這種行爲,兩人的關係也瞬間降至冰點。
如果不是後來蘇留白主動的要與她離婚,並要求她打掉孩子,興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理解她這個當母親的心情,她很慶幸,她和蘇留白可以通過這個方式分開。
當然,孟暖堅決不同意打掉肚子裡的孩子,走投無路的時候,她終於找到了她這個母親,她說只要她幫她保住這個孩子,她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自己,而她唯一的條件,就是再也不許和蘇留白有一絲一毫的瓜葛。
依晨的初戀再好,她也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去沾染,其他的任何男人都好,只要和依晨沒有任何關係,她都可以接受。
回憶是痛苦的,過去的那些年,孟暖不好過,她也絕沒有比她好過半分,可她的原則不能變,她不能和蘇留白在一起,絕對不可以。
張毓終於站起身,塗了鮮紅色的十指握緊身前一個不知道什麼牌子的包包,她的背脊挺得十分直,歲月在她身上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
“弟妹,既然你這麼說,嫂子就放心多了,依晨和阿白兜兜轉轉這麼些年,十分不容易,勸勸孟暖,該放棄的就放棄吧。”
張毓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李瑞欣起身走到窗戶旁,看着張毓上了一輛高級轎車,車形很漂亮,跟她鬥了一輩子,居然沒有一樣能夠比得過她的,她確實贏了,最起碼,她李瑞欣鬥不起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拿起手機,她撥通了一串電話號碼,嘟聲響了很久,纔有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小暖,你在哪裡?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見面談一談。”
孟暖看着還在大牀上熟睡的男人,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捂着手機聽筒,小心翼翼的下牀,走到門外。
“媽,我現在有些不方便,能不能過幾天?”
孟暖有些爲難,蘇留白說她現在處於保胎的階段,最好不要和母親見面,免得情緒激動,影響到孩子。
但她聽母親的聲音很不對勁,像是完全沒有生氣一樣。
“小暖,媽媽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說完你就走,這樣都不可以嗎?”
母親的話語從來沒有這樣軟弱過,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母親有一天會將姿態放的這麼低,從懷了其其,到生產,她多少能夠理解當母親的那種的心情,也試着去理解她,知道她將她養大不容易,凡事只要大面上能夠過去的,她絕不深究。
“好!”孟暖妥協了。
母親的身體不好,又自己在出租屋裡,她其實很擔心,但爲了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她一直都在忍耐,可她畢竟是她的母親,她不能總是讓她失望。
掛斷電話後,她透過廊上的窗戶看向外面,天色很暗,似乎正在醞釀着一場雨。
她走回房間內,確定牀上的男人還在熟睡,便走到衣帽間換了衣服,拿了鑰匙,匆匆的出了門。
青州冬天的夜很陰冷,她穿的不少,但還是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冷顫,小區外依然是燈火通明,車子一輛一輛從小區的門口滑過,她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
出租車里正放着夜間新聞,女主播優雅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來,裡面講述的故事很狗血,是一對姐妹愛上一個男人的故事。
司機大哥將收音機的音量放的很大,她本身並不是特別想聽,可由於聲音太大,她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姐姐對妹妹說,妹妹,我愛這個男人,請你放棄他好嗎?而且……而且我和他還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就算你不看別的,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放棄他吧……”
這時,女主播的聲音從故事中抽了出來,“收音機前的各位聽衆朋友們,今天的故事就先講到這裡,預知故事結局,請明天同一時間鎖定小溫說故事,我會在這裡等着大家,再見。”
女主播的聲音立馬從廣播裡消失,轉而是機械的廣告聲音,司機大哥將音量調小,顯然沒有聽夠,抱怨着說道。
“這個小溫說故事每天都會弔人胃口,就不能一天講一個完整的故事嗎?不過說實話,她今天講的這個故事最精彩,她說這是發生在她朋友身上的真實故事,說她的朋友和她的妹妹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她朋友的初戀,但兩人分手後,居然和她妹妹走在了一起。”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是這個男的和她妹妹離婚分手了,這個男人又和姐姐訂婚走在了一起,誰知道訂婚多年,連孩子都有了,這個男的也沒有任何要與姐姐結婚的打算,反倒是她的妹妹這時從國外回來了,這個男人發現,他愛的人始終是她的妹妹,想和她分手,並和妹妹重新在一起。”
“這故事聽着挺狗血的,但是我覺得現實生活中肯定有這樣的事情存在,不然小溫講的不會這麼真實,不過她那個朋友真挺倒黴的,遇上了一個這麼不靠譜的男人和妹妹。”
孟暖單手支腮放在車門的把手處,聽着司機大哥滔滔不絕的講着剛剛小溫說的那個故事,無論從故事的結構和組成人物,都跟她和孟依晨蘇留白的故事十分像。
諷刺嗎?是的,她當然覺得諷刺了,她的這個角色無論是在小說裡還是在現實生活中,都是最不討喜的那一個,她覺得難過,卻也無從發泄。
司機大哥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車座的孟暖,才緩緩的說道,“小姐,你聽過這個故事後是不是有些感同身受?女人嘛,一般聽了小溫的故事,都會是你這個反應,對了,你之前聽過小溫嗎?”
孟暖現在很不想說話,只想好好的靜一靜,但是別人在跟她說話,如果她不說話,那就顯得自己太沒有禮貌了,心情就算再不好,也沒有理由發泄到別人身上。
“沒聽過。”
孟暖回國的時間不長,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忙着工作,別說電視新聞,就連廣播,大部分都是她打車的時候聽到的,如果不是打車,或許她會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外界的變化。
“我一猜你就沒聽過,我媳婦第一次聽小溫說故事,就哭得稀里嘩啦的,她說小溫的聲音裡帶着一種催淚的溫柔,明明她故事講得特別普通,她都想哭,是因爲她是在用心的在講每個故事。”
“我因爲幹出租這個行業,多少對小溫有些瞭解,我跟你說,這個小溫是個大美女,而且家境特別好,聽說父親和爺爺都是青州的政府高官,因爲家裡人幾乎都是政客出身,所以她的父親特別希望她走仕途,就算不走這條路,也最好搞個經濟或者金融。”
“結果她誰的話都沒聽,而是堅持報考了廣播電視大學,畢業後就進了電臺工作,因爲她的聲音很有感染力,我們都叫她溫柔,因爲她姓,聲音又很柔和,所以纔會有這個名字出現,我覺得她這樣的人生很精彩,值得我們學習。”
孟暖笑,每個人在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時候,都會對未來有着這樣那樣的規劃,而像司機大哥口中的這個小溫無疑是幸運的,揹負家族使命的人,一般都沒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她已經很幸運了,選擇了自己最想走的道路。
司機大哥羨慕她,孟暖聽後,也覺得這個小溫很值得人羨慕。
車子裡很快恢復了安靜,司機大哥不再說話,孟暖也不再說話,只能聽到輪胎摩擦水泥路面發出的摩擦聲。
由於是夜裡,道路上的車輛並不是很多,車子很快就到了出租屋小區樓下,她付了車錢下了車,她不禁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上面依然是陰沉沉一片,再看向七樓的窗戶,裡面是一片光亮,母親在等她。
她不知道母親想跟她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母親,但她必須要勇敢一點,爲了其其爲了肚子裡這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
從一樓到七樓的臺階其實很陡,她走的很慢,每走一層都要歇一會,懷孕後,她很容易累,尤其體現在爬樓上。
終於爬到六樓的時候,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這個老樓的隔音並不好,她趕緊將手機調成靜音,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心上不禁晃動了一下。
蘇留白他醒了嗎?他發現她不在了嗎?這個電話,她要不要接。
最終,她還是沒有接,因爲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她又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或者說,就算她說了謊,蘇留白也能夠第一時間拆穿她,對於他來說,她就跟個隱形人一樣。
手機的屏幕不在閃爍後,她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下一秒鐘,手機屏幕再次閃爍了起來,她感覺她手裡的手機就像個燙手山芋一樣,想扔仍不出去,想接又接不起來。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短信發送了進來,她點開短信,內容是他編輯的。
“在哪裡,快告訴我!”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卻令她一時間紅了眼眶,對於蘇留白,她確實有太多的虧欠,他很勇敢,所以他付出的感情要比她想象的多,她也知道,這段感情對他來說也很不容易,可又有什麼辦法,她不能撇下母親。
手指按下手機的關機鍵,她狠心的不給他回覆任何信息,蘇留白,對不起了,真的很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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