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樺上下拋着藥包,似笑非笑的看着琳琅。
琳琅心底發虛,看崔樺的模樣,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琳琅忙道:“我也可以指認,是二小姐身邊的一個陪嫁聯繫上我,給我的藥!”
“你覺得你說這些有意思嗎?”崔樺忽然有種指鹿爲馬的感覺,在絕對權勢差異面前,她指着鹿說它是馬,這鹿就會變成馬!
琳琅怔怔道:“你什麼意思?”
“你自六歲進府伺候太子妃,與外界的聯繫極少,能與你搭上關係的,只能是崔家的人!所以,這話,你說與不說,都一個樣!”
這崔家是個燙手的山藥,從理論上講,她現在也屬於崔家,還不能一棍子打死。
“我……”琳琅試圖辯解,沒有證人,又如何給人定罪?
琳琅絮絮叨叨,不過說些崔家的壞話,眼看着挖不出有用的消息,崔樺對着站在一邊的小溫子道:“麻煩您了!這人跟了太子妃幾十年,給她留上半條命,讓她回家看看!”
崔樺把“回家”二字咬的極重,順勢拿出一個荷包,塞給小溫子。
在宮裡混的,自然沒有傻的!
小溫子捏了捏手中的荷包,笑眯眯的道:“雜家明白!”
小溫子把琳琅拉出去,太子再也支撐不住,軟軟的倒在椅子上。
“元哥哥,你怎麼了?”崔晨上前扶住軒善元。
“他身上的毒還未解,只不過是不放心你,才強撐着過來主持大局!”崔世福摸着鬍子,欣慰的看着軒善元,這女婿不錯!
崔樺把手上的藥包遞給崔世福:“阿翁,你看這包藥,是真是假?”崔家再怎麼蹦躂,也不希望失去太子這座城靠山!
崔世福打開聞了聞,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崔晨看看崔世福,又看看軒善元,不由的問道:“爹,這是什麼藥?夫君可還有救?”
“是解藥!”崔世福看着崔晨,滿是心疼,崔家的用意,他閉着眼也能想的明白,晨兒與他們不親近,眼看着在晨兒這裡得不到好處,便兵行險招。
太子殿下的性命可不是兒戲,開元帝真要查下來,那可是誅九族的事。
所以,又藉着琳琅的手,把解藥送回來!
琳琅在東宮極有威信,若在平日,說不得還真把這藥無知無覺的餵給太子。可惜,這一世多了崔樺的攪局,結果變的不明確起來。
崔樺錘了錘腦門,當年太子和太子妃是雙雙隕落,若是按照崔家的打算,放棄的似乎只有太子妃。
這藥,到底是真是假?
崔樺還在糾結解藥的真假,崔晨看着軒善元痛苦的表情,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既然是解藥,就趕緊給夫君用上!若是爹懷疑裡面有不乾淨的東西,晨兒先嚐嘗便罷!”
“胡鬧!”崔世福訓斥道:“是藥三分毒,你當這是甜豆子?”
“就是甜豆子,我也不多看一眼!”崔晨嗔道:“我只要我夫君好好的,要不然,定要拔光爹爹的鬍子!”
崔樺倒吸一口涼氣,這太子妃剛恢復記憶多久,就敢跟崔世福鬥嘴,這血脈親情真是擋不住!
原以爲崔世福會掛不住,畢竟往日裡和崔樺玩鬧,也是一般副着臉訓人的模樣!
可崔世福卻忽然笑了!
沒錯,是笑了!
她從小到大幾乎都沒看到過崔世福的笑容,今兒還是第一次!
“拔光了了鬍子,也是你爹爹!”話一出口,對上崔晨的眼神,父女兩都笑了起來。
阿翁竟然會開玩笑!這簡直顛覆了崔樺十多年的記憶!
難不成大家都忘記了,還有一個毒入膏肓的太子?
“爹爹。若是可用,先給夫君用上!”崔晨搖晃着崔世福的胳膊,父女兩似乎每天見面,沒有一絲隔閡。
崔晨看着軒善元一臉落寞的輕聲道:“看他難受,我心疼!”
崔世福臉色僵了僵,他本意是依照這份解藥,自己配上一份。此時,只能放棄這個打算!
嘆了口氣,崔世福輕輕點着崔晨的鼻尖:“依你!”
細細研究片刻,崔世福把藥兌在水中。
崔晨扶起軒善元,細白瓷的茶碗,映着焦黃色的藥水,一股酸酸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茶碗靠近軒善元那幾乎沒有血色的嘴脣,眼看着就要喂進去。
一個黑影飄來,伸手打翻了茶碗,焦黃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你!”
大家驚訝的看着眼前的黑影。
這黑影竟然是楊姍姍。
“楊姑娘,你到底要做什麼?”崔晨顧不上對楊姍姍的好感,質問道:“你可知這是給夫君救命的!”
“這東西不能用!”楊姍姍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連聲音也不帶上絲毫的感情。
崔樺卻覺得,這一刻,楊姍姍周身豎起了防備。
“爲何?”崔晨緊抿着嘴,壓抑住心底的怒氣和焦急:“你爲何說這藥不能用?”
楊姍姍緊抿着嘴,看着地上慢慢浸入地面的水漬,眼神複雜,卻一句話也不說。
“大膽!”崔晨脾氣再好,也是當朝太子妃,該有的威嚴一分也不少!
“娘娘!”崔樺把楊姍姍拉到身後,跪在地上:“此事定有蹊蹺!”楊姍姍是什麼樣的人,她清楚的緊!
若非是她,楊姍姍絕不會踏進東宮中這趟渾水!
即使天大的事,沒有弄清前,她也要護着她。
“蹊蹺?”崔晨緊抿着嘴,胸口因爲氣憤一起一伏,恨不得立時把楊姍姍拉出去暴打一頓。但她也知道,此時不是義氣用事的時候,用最後的理智,喊了一個宮女,抱來一隻貓,讓貓舔了舔地上的水漬。
“楊姑娘!”崔晨陰沉着臉:“我感念你這次出手相助!”若不是楊姍姍及時趕到,她已經吊死了!
“但若是貓無事,我必不會放過你!”崔晨狠狠的說:“爲夫君報仇後,我會把命還給你!”
事關太子,觸及到她的底線!
寬敞的大殿霎時間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連呼吸都壓抑起來。
“咳咳!~”正在這時,軒善元忽然咳嗽起來,一口黑紅的血液噴了出來!
“元哥哥!”崔晨撕心裂肺的上前,拿出帕子匆忙的擦拭着軒善元臉上的血跡,一擦便糊了一片!
“楊姑姑不是這樣的人,還請您,給她一個機會!”
“晨兒!”崔世福安撫的看了崔樺一眼,又道:“晨兒,這藥我已見過,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能配製出來,你不必緊張!”
崔樺是除了晨兒真心與他相近的人,仿若親人!
他雖然心疼女婿,卻也曉得崔樺和楊姍姍的爲人!
“樺樺也是你的侄女。”一家人自是不會害你!
“爹!”崔晨淚眼朦朧的看向崔世福,彷彿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樺樺你與我來!”崔世福抿着嘴,看了崔晨,又看了楊姍姍一眼。聲音有些晦澀:“你也跟着一起!”
“爹!”一看自己竟然被排斥在外,崔晨有些急:“我怎麼辦?”
“你身爲太子妃自然要主持東宮大局!”崔世福看着崔晨:“晨兒相信爹,我必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丈夫!”
想起自己溫潤的丈夫,活蹦亂跳的模樣,崔晨壓抑的心情,散開了些。
……
“楊姑姑!”進了空間,崔樺不由的追問道:“那茶碗裡到底有何東西,讓你不顧一切的去打翻它?”
“你還記得,十里香嗎?”原以爲楊姍姍不會開口,卻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十里香?崔樺驀地睜大眼:“你是說?”
“正是!”
崔樺撫摸着自己的心臟,她是不是聽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十里香的飯菜,如毒品一般,讓然上癮,欲罷不能!
有人竟想趁此機會控制太子!
以太子的驕傲知道此事,寧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你怎麼知道?”崔世福拿出浸了藥汁的帕子,不停的在鼻間下輕嗅,爲何他沒聞出來?
楊姍姍又抿起了嘴,她不想說!
楊姍姍不想說的事情,自然不會有人能強迫她說!
崔樺看了一眼太子,對着崔世福道:“阿翁,你想辦法救太子,我去御膳房看看,裡面有多少東西是加了料的!”
崔世福點點頭,看着崔樺,過了片刻方道:“小心,謝謝!”
崔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入口處,她的嘴角再也壓抑不住的上翹,阿翁也知道這幕後之人,手段通天。這是囑咐她,萬事以自身安全爲上!
這一查不要緊,崔樺發現,自家送來的菜竟然都被人做了手腳!
若是晚來幾日,這事鬧出來,他們平安就是現成的替罪羊!
不過,這些人許是不知道,她是隻披着羊皮的狼!
……
太醫最近在東宮進出頻繁,一向勤快的太子稱病不上朝,只讓貼身伺候的小溫子,把每天的奏摺拿來給他批閱,在第二日的早朝上,拿給各位大臣!
開元帝不在上京,太子監國,早朝卻不露面,漸漸的起了流言。
有的說,太子被人害死,那人挾太子已令朝臣。
也有的說,太子與太子妃感情不和,太子妃被太子掐死!
……
各種各樣的流言,在上京引起了恐慌。
作爲朝中元老級的人物,自認爲衷心可鑑日月的大臣,再也按耐不住齊齊跪在東宮門口,嚷着要見太子!
東宮大門緊閉。
朝臣也顧不上累,越喊越帶勁,不知是誰起了個頭,開始悉數歷朝歷代的昏君妖妃。
就差指着鼻子明說,太子妃是妖妃,太子若是再寵信太子妃就是昏君!
太陽慢慢升高,又漸漸下落,羣臣激動的心,變的焦躁起來。
正當自認爲忠臣良將要撞牆的時候,東宮的門忽然開了!
看到來人,大家忙跪在地上,齊聲唱喏:“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聽到的人本能的在心中默唸幾遍:太子沒死!
幾個眼尖的發現,太子臉色煞白,即使沒死,也一副傷了元氣的模樣。
這邊禮還未行完,太子就把一個裝着小貓的提籃在衆人面前,大臣不由的打了個哆嗦,尤其是要死要活的那幾個。看到貓,不由的想到,難不成太子生氣了,不僅要他們的命。還想着用貓把他們變成殭屍,消失在塵世間?
大家沒想到,一隻貓還不夠,還有些瓜果蔬菜也跟着扔了出去!
“太子,這是何意?”靖國公被人慫恿,上前問道!
“什麼意思?”太子伸出腳,踢了踢籠子:“我倒要問你們什麼意思!這宮裡的吃食上,怎麼會出現讓人上癮的東西!我泱泱萬國竟然讓人在吃食上動了手腳,要不是被一隻貓兒偷吃,竟然都沒人發現!”
一聽到上癮,大家都不由的打了個哆嗦,猜不透太子是何意思!
不過很明顯太子不願多說,緊抿着嘴,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樣,大家這哆嗦打的更厲害了,有的甚至想到要不要暈倒!
“三司會審,三日內,把這件事給我弄清楚!”太子留下最後通牒,轉身回了東宮的大殿。
太子雖然沒說什麼,小溫子卻留在後面,給大臣解惑:太子妃用了御膳房的吃食,便昏迷過去,任太醫如何施爲就是不醒!
太子妃,那可是未來的國母!
她出事,可不是鬧着玩的!
怪不得太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在三司不分日夜的調查中,事情終於浮出水面,矛頭直指太子妃的孃家臨海崔家。
崔家嫡枝的一個無父無母養在崔家的表姑娘,仰慕太子不成,便生出了不高有的心思!太子妃昏倒前,她正拿着太子妃的腰牌偷偷溜進宮裡。
繼續深查下去,許多皇商的賬目不清不楚,進貢的蔬果混亂。
皇商爲了洗清自己,忙找關係搭上小溫子,希望他在太子面前美言兩句,當然這報酬也不少!
……
“您真的要走嗎?”崔樺頂着一旁祈求的目光,對着馬車又問了一句。
“這麼些年,我過的雖然幸福,卻也渾渾噩噩!”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名義上醒不來的太子妃崔晨,此時,她臉上做了些修改,不是經常在一處的根本認不出來。
“我再也不想頂着臨海崔家大房嫡女的身份活下去!要做,我便要做我自己!”崔晨挽住崔世福的胳膊,笑的甜蜜:“爹,這天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哎!”
馬車緩緩駛離東宮。
軒善元恨的咬牙,他就知道,晨兒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若是知道以往的事情,必會離開他!
想到這裡,他狠狠的瞪了崔樺一眼,忽然又笑了起來。
這丫頭倒是聰慧,將計就計,崔家不緊要吞下這個惡果,還巴巴的把一個表姑娘推出來頂罪。
更是趁機從皇商那裡弄出一筆銀子,稍稍緩解了一下空虛的國庫!
崔世福救了他的性命,又有晨兒在他倒不好追究這幾人爲何會及時出現在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