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早已告訴他,付慧亞的腦電波已經完全消失,在臨牀上可以判定爲死亡,回天乏術。
當法官的裁定錘落下的那一刻,法庭中並沒有人鬆了口氣。
林落握緊自己的手掌,這場離婚案裡,林落得到了不少,席慕堯名下的兩套房產,還有西歐集團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雖然比原先預料的要少,但是隻要西歐不倒閉,林落的後半生便衣食無憂。
林落無聲的舒了口氣,內心卻並不覺得輕鬆,她在想,是自己做錯了,還是人的貪慾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爲什麼在這個她應該高興的時候,她卻覺得內心有些沉重,說不出來的感受,憋在心裡,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沐文樹冷眼看着這一切,無論是林落還是席慕堯,它並不像跟誰拉扯上什麼關係。他已經有了陸清離,下半輩子要跟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廝守,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美好的事情。
當法官離開,沐文樹收拾好桌案上的文件,準備離開,一轉身,眼前發黑,頭暈目眩的感覺衝上來,天旋地轉。沐文樹將手裡的文件拍在桌子上,連忙抓住桌角,慢慢的等着眼前的黑暗消散。
林落走過來,關切的問道:“你怎麼了?”
沐文樹搖搖頭,眼前開始有了模糊的影像,“頭暈,眼睛有那麼幾秒看不到東西。”
“沒事。”沐文樹鬆開桌角,站直身體,將文件抓在手裡,“應該是這幾天太累了,沒有休息好。”
林落走在他身邊,擔心的看着沐文樹微微蒼白的面色,“既然案子已經完結了,你就好好休息。如果總這樣看不到東西,你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比較放心。”
“嗯。”沐文樹點點頭,跟林落走出法院,刺眼的陽光直射向沐文樹,他眯了眯眼睛,淡聲道:“我記得旁邊有一家咖啡店,去那裡坐坐吧。”
林落沉默着點頭,緊跟着沐文樹走進咖啡店坐下。
沐文樹找來侍應生,點了杯黑咖啡,卻被林落制止,“你臉色不好,還是別點咖啡了。”
林落轉過頭,輕聲對侍應生說:“來兩杯蜂蜜柚子茶,謝謝!”
沐文樹沒有阻止,只是雙手緊握,靜靜的等着林落開口。
林落抿了口蜂蜜柚子茶,慢吞吞的開口,“當年的事情,我也只是聽席慕堯偶爾提起過。那時你的父親的公司早已開始走向下坡路,只是你父親要面子,不肯放棄公司。所以席慕堯找人去跟你的父親談了一個和作案。只要這個案子能夠做成,公司的資金就能週轉開。
席慕堯在這個時候主動要求注入資金,你父親自然求職不得。你的父親沒有與董事會做任何商量,便跟那人一起合作。
只不過那人是個騙子,這一起商業詐騙案裡,席慕堯不過是順水推舟,他知道那人的品行,卻將你的父親介紹給了那人,結果那人捐款私逃,你父親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如果說這件事與陸景豪有什麼關係的話,我想當年找到你並讓你離開的人不會是陸景豪本人吧,至於是不是陸景豪的意思,又有誰知道呢?但有一點,陸景豪並沒有參與你父親的案子。他是政客,自然要時時刻刻爲自己的政治生涯做打算!這樣冒險的事情,他不會去做。”
沐文樹鬆了口氣,鬆開自己的手中的蜂蜜柚子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就在這個迷局裡尋尋覓覓,彎彎繞繞,這麼多年,還是看不出問題的本質出現在哪兒。
當年傳達所謂陸景豪的話的是陸清歌,他拘泥於陸清歌是陸景豪最器重的女兒,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陸清歌所說的話就一定是陸景豪的意思麼?
陸清歌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沐文樹站起身來,“謝謝!後面的事情,我會叫我事務所的律師幫你去辦,你放心。我先走了。”
林落皺着眉頭點點頭,相比於那些財產的過戶手續,林落更擔心沐文樹的身體狀況,她站起來往前緊跟了幾步,“你可以麼?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你別開車了。”
沐文樹擺擺手,制止了林落跟隨的腳步,“沒關係,我不回去,清離的母親住院,我現在直接去醫院。”
林落若有所思的站住步子,這段時間光顧着跟席慕堯打官司,竟然連這麼大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沐文樹趕到醫院的時候,只剩陸清離一個人在。 WWW ▪ttka n ▪CO
沐文樹放輕步子,走過去坐到陸清離身邊,輕聲問道:“清歡他們呢?”
因爲今天的這場案子,沐文樹纔沒能跟陸清離一起去機場接清歡他們。
陸清離從臂彎裡擡起頭來,揉了揉自己的後脖頸,淡聲道:“我叫他們回去了。畢竟清歡還懷着孩子,不能太累。”
沐文樹點點頭,問道:“吃東西了麼?”
陸清離看向沐文樹,伸出手抻了抻沐文樹的領帶,在他的西裝領口上拍了拍,“忙了一早上,你一定餓了吧?我陪你去吃。”
沐文樹點點頭,牽着陸清離的手站起來,在離開病房的時候,看了一眼玻璃窗,付慧亞還跟送來醫院的那天一樣安靜的躺在那裡。=,只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寂靜的病房裡只聽得到各種儀器運作的聲音。
簡陽挽着袖子,對清歡說道:“你先上去休息休息,飯做好了,我去叫你。你可以睡40分鐘。”
陸清歡興致不高,懨懨的點點頭,便往樓上走去,看着面前的三扇門,彷彿還能看到付慧亞和清離在的時候,她們母女三人一人一間屋子。其樂融融,偶爾還有bobo的哭鬧聲,這棟別墅就會更加熱鬧。
陸清歡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推開了中間的那扇門。
這是付慧亞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每一處擺設,牀品,衣櫃甚至牀頭的裝飾品都是付慧亞生活過的印跡,連空氣中似乎都充滿着獨屬付慧亞的味道,那種淡雅的清香,陽臺上的窗戶上還擺放着幾盆君子蘭,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開出了幾朵顏色介於玫紅和粉紅之間的的小花,就算在付慧亞住院的時間,也生機勃勃,春意盎然。
看來平日秀兒照顧的很認真,這一定是付慧亞最喜歡的花。
陸清歡走到牀邊坐下,被子上還有着淡淡的百合的香味。
清歡掀開被子,躺倒牀上,鼻翼間盡是付慧亞的氣息。
就像付慧亞還在她身邊,默默的看着她,無聲無息。陸清歡閉上眼睛,轉了個身子,將手插在枕頭下面,準備抱着枕頭,調整到自己喜歡的睡姿。
手掌下面卻不知碰到什麼東西。陸清歡睜開眼睛,拿起枕頭一看,竟然是一把小小的鑰匙。
陸清歡皺着眉頭,鑰匙怎麼會放在這兒?這把鑰匙又是哪把鎖的鑰匙?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環視着四周。
沒有人會把鑰匙隨意的放在這裡,保姆每日來打掃整理牀鋪,一定會發現。
陸清歡看着手中還泛着寒光的鑰匙,這一定是付慧亞匆忙之間,沒能來得及收起來,所以才藏在枕頭下面的。
只是她住院之後,再也沒回來過,這牀鋪秀兒便也沒有收拾整理。
陸清歡穿上拖鞋,在房間裡尋找着,衣櫃,小書櫥,能翻得地方都翻了,卻也找不到匹配這把鑰匙的鎖。
陸清離坐在牀邊,一手扶着後腰,微微喘息,額上都沁出了汗珠。
她用手掌不停地扇着,眼睛還不死心的四處亂瞟。
當目光落在腳邊的牀頭櫃時,陸清歡隨意的打開牀頭櫃,去發現在扇葉門裡面竟然還有一個加了鎖的小抽屜。
陸清歡微微睜大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中的鑰匙,蹲下身去,跪在牀邊的地毯上,拿着鑰匙去開鎖。
抽屜果然被打開了。
裡面只有一個文件袋。再沒有別的東西。
陸清歡拿出文件袋,就勢坐在牀邊的地毯上,靠着牀沿,慢慢的打開文件袋,將裡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一些泛黃的老照片,從眉眼間,可以清晰的判斷出來,那是陸景豪和付慧亞,最後一張是她們一家四口的合照,那時候陸清歡剛剛出生不久。
陸景豪一手輕搭在陸清離的肩上,一手摟在付慧亞的腰間,付慧亞抱着陸清歡站在陸景豪的身旁,除了她和清離的表情有些呆萌,付慧亞和陸景豪的笑容幸福滿足。
陸清歡抓着手中的照片,想到現在的情形,忍不住,兩行滾燙的淚水突如其來的滑下來,掉落在照片上。
陸清歡連忙小心翼翼的拽着衣袖去擦照片上的淚水。
她將照片放到一邊,繼續從文件袋裡拿着東西,一份付慧亞的病歷,還有一個單薄的日記本。
陸清歡的隨意翻到一頁,看到這樣的內容:
今天是確診後第八天。胸口沉悶,心悸的感覺讓我想起了他憤然離去的情景。
在房間裡整整關了自己八天。
不想動手術。
清離離家出走,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照顧她?我還能不能再聽到她叫我一聲“媽媽”,清歡和他的關係也還沒有緩和,我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陸清歡抽了抽鼻子,伸手抹掉自己的眼淚,繼續翻閱着:
第十八天,死亡不知什麼時候會到來。我還沒有做好準備,還有好多捨不得,還有很多缺憾。
已經決定不做手術。
曾經,父親便是上了手術檯,再也沒能下來。
這一次,我要好好把握我剩餘不多的時間,去做些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在醫院中瀕死掙扎。
陸清離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小聲哭泣起來,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每天戰戰兢兢的獨自面對着死亡隨時會來臨的恐懼,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秘密,卻不讓她們察覺她的異樣。
如果那天,付慧亞住進了醫院,他們沒有帶着付慧亞出院,而是仔仔細細的檢查,聽從醫生的意見,這一切是不是不會來的那麼快?
陸清歡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腕,悔恨的淚水從眼角不停的滾下。
如果她早一點對她好,是不是這一切也會有所不同?
“聽到清離和他發生爭執的消息,我竟然不爭氣的暈倒了。
那種窒息的感覺讓我無比的惶恐,生怕自己一閉眼,眼前的黑暗便是我生命的終點。
病房的四周是冰冷的白色牆壁,各種儀器運轉的聲音讓我恐懼,我的眼前不停地回想起父親生前住院的場景。
等待他的最終是死亡。等待我的,也是死亡。
我害怕待在那樣冰冷沒有人氣的地方。我的生命會因我內心無法抵抗的恐懼而大大縮短。
所以我必須回來。”
“清歡要走了。我特別想不顧一切的挽留住她,可是我不能。
我知道自己等不到清歡的孩子出世了。我聽到我的生命在一點一點流逝。
如果那一天到了,我希望那個過程是快速的,沒有痛苦的。
苟延殘喘,吊着一口氣,無意識的存在着,這樣的局面,想想,對我來說都是如此的難以忍受。
人的貪慾真是可怕的東西。原本只是想在生命結束之前能夠跟自己的兩個女兒好好的生活一段時間。
能夠有一段美好的值得懷念的回憶。
此時此刻竟無比希望地獄天堂是真實存在的。就算在冰冷的地獄,我也可以靠着這段美好來溫暖自己。
如果有幸上了天堂,便用自己所有的力量來守護自己在乎的人……包括,他。”
這是付慧亞最後一段日記。
陸清歡合住日記本,忍不住痛哭出聲。但凡她細心一些,一定能夠早早的發現付慧亞的一切不一樣。
可是,她做了些什麼?貪吃貪玩,貪睡,肚子裡有着一個小生命,卻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付慧亞的一顰一笑,還歷歷在目。
付慧亞撐着柺杖,在廚房裡來回的忙活,臉上綻滿欣喜的微笑。
現在回想起來,陸清歡竟然記得她蹙眉的模樣,面色上流露出一絲痛苦。
可笑的是,她還記得自己同樣可笑的反應。她還以爲付慧亞是牽扯到腳傷,才露出痛苦的神情。
根本就不是。付慧亞是在心痛。
簡陽推門進來的時候,陸清歡正抱着那一堆東西放聲大哭。
簡陽大驚失色,連忙跑過來蹲下,抓着清歡的胳膊,急問道:“怎麼了?歡歡?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
簡陽拉着清歡的手臂,粗略的上下打量着清歡,沒有發現有出血或是受傷的跡象。
清歡搖着頭,淚流滿面,雙手摟住簡陽的脖子,哭訴着重複着簡陽的名字,“簡陽,簡陽!”
簡陽回抱着陸清歡,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歡歡乖,不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陸清歡趴在簡陽的肩膀上,哭着拿着手裡的東西戳了戳簡陽。
簡陽一手摟着陸清歡,將她擁在懷裡,翻閱着照片、病歷和付慧亞的日記本。
當陸清歡停止哭泣的時候,簡陽也正好大致瀏覽完了所有的東西。
簡陽有些震驚,付慧亞躺在病牀上人事不省,毫無知覺。而她對待死亡的態度竟然是這樣的。
說她怕死,偏偏她說希望自己可以得到一個痛快的解脫。
說她坦然,這日記中字裡行間流露的都是對親人的眷戀與不捨。
簡陽輕拍着清歡的後背,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有什麼想法,關於咱媽裡面所說的放棄治療……”
清歡抿着脣,輕輕推開簡陽,坐在地毯上,將腿伸直,身子向後靠在牀沿上。
沉默良久,陸清歡纔開口道:“我不想讓我媽就這麼走。我還沒有好好的陪過她……”
簡陽輕聲道:“再回來之前,我去找過醫生,並不像清離姐說的那樣,咱媽還活着,還能醒過來。”
清歡皺着眉頭,脣角向下撇着,差點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醫生怎麼說?”
“腦死亡,腦電波消失,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麼?臨牀上的死亡判定標準,在急救中,醫生可以將這種情況判定爲死亡,放棄治療。”
清歡的眼淚再次“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簡陽伸手過去,輕輕蹭着她臉上的淚水,“已經快要二十天了。她就那樣待在病牀上,毫無知覺的躺了20天,咱媽一定很難受,但凡是有一點希望,我們都應該堅持治療。可是,現在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咱媽所希望的麼?她如果有意識,能夠知道這一切,她會不會很痛苦?”
清歡沒有答話,安靜的抹着眼淚。簡陽湊過去,坐在清歡旁邊,握着清歡的手。
對於付慧亞,清歡應該比他了解的更多。
畢竟是清歡的親生母親,他也只能點到爲止,不能說多,說多錯多。
不知過了多久,秀兒上樓來喊他們兩個吃飯,卻在付慧亞的房間裡看到他們並排坐在牀前的地暖上。
還好地板上安得地暖,這時候暖氣雖然弱了些,但也還算溫熱。陸清歡坐在地毯上面,不會覺得冰涼。
幾張輕薄的a4紙輕輕地擱在陸清離的眼前,那上邊是母親付文慧婉約的字跡,可是她卻無法相信上面的一字一句。
陸景豪看了看神情憔悴的清歡,又看了看怔着的陸清離,長長嘆口氣,然後說,“既然這是她的意思,你們做兒女的,尊重她就是了。如今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再受這些苦又何必呢。”
陸景豪的目光油走在付文慧身上的儀器上,恍惚間,他也有些不懂,原本鮮活的生命,怎麼就需要依靠這些冰冷的機器來維持了。
“爸,可是……”清歡欲語淚先流,喉嚨哽咽頓時失聲。清離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住,於是用眼神示意簡陽帶她出去。
病房裡安靜得滲人,陸清離看着付文慧黯淡的臉龐,眼裡不自覺泛起淚光。多日來,爲了母親的事情,她心力交瘁,可是即便這樣,她也不願意失去母親。她們重逢纔多久,而她們之間曾經隔着那麼長一段沒有交集的時光。
陸清離是害怕的,因爲她知道,如果這次自己輕易放手,那她與付文慧的訣別,將是生生世世地分離。
“你就這麼殘忍嗎。”陸清離悠悠地說着。身旁的沐文樹擔心她會跟陸景豪起爭執,於是輕輕捏着她的手。可是她的掌心那麼冰涼,像是失去了希望的孩子,在寒風中遙遙無望。
“你也出去靜靜吧。”陸景豪看陸清離有些失控的情緒,把頭扭向一邊,也不跟她爭。
沐文樹也不忍見到氣氛變得如此尷尬,於是便攬起她的細腰,帶着她從病房出來。
“去樓下花園裡散散步好嗎?”沐文樹小心地試探着陸清離的意思。
“嗯。”陸清離點點頭,她多希望此刻盤旋在腦海裡的思緒可以停止轉動,讓享受片刻的安寧,但是複雜的情緒,不捨的牽掛都纏繞着她,讓眼眶裡時時都有着淚光。
這時,沐文樹已經不安亂開口了,他知道陸清離就像一塊易碎的玻璃一樣,隨時有可能摔得粉碎。他是不忍心看到她這樣的,更不願意讓一切變得不可收拾。
“肚子餓麼,我去給你買。”牽着陸清離的手,沐文樹溫柔地詢問。
“文樹,我認真想過了,不管媽媽的遺囑上怎麼寫,我都不能放棄。雖然奇蹟發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會不會有好轉呢?”陸清離緊緊捏住沐文樹的手臂,像是在說服他相信,卻更像是在鼓勵自己。
沐文樹怎麼可能殘忍切斷她的念想,於是含着笑點點頭。
“媽這麼自私呢,留下遺囑就想放棄我們了嗎……”再也說不下去了的陸清離擡手捂着臉,晶瑩的淚水從指縫流下,反射着金色的陽光,刺得沐文樹心中一陣難受。
“好了,我們走走。”
“我沒事了……”陸清離擦掉淚珠,“我想上去陪着媽。”
“好。”拗不過陸清離,沐文樹便陪着她往病房走。
剛到病房門口,陸清離就看到醫生和護士在七手八腳地拆掉付文慧身上那些呼吸機和注射管。
“你們幹什麼!”陸清離瞪大着眼,快步衝上去,整個人閃到醫生身邊,拽住他的手臂,“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這……”醫生護士都面露難色,他們齊齊看向坐在一邊的陸景豪。
陸清離猛然回首,“你讓他們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