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內很暗,大概是因爲屋頂之上滿是落葉遮住了朝天窗的緣故。我跟着大爺走進屋子內,只覺一股草葉腐臭味,還有豬騷味迎面撲來,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胃內一陣的翻江倒海,真不是一般的臭。
大爺並不在乎這些,正在小屋子中倒騰着擺放在地上的木板,一言不發,我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所以也沒有和他說話。
小屋子破敗,竟連電燈也壞了,過了一會兒,我的眼睛適應了屋子內的黑暗,大爺已經從地上拿起了一塊木板遞給我,我接過木板偷偷地打量他的臉色。
只見他臉色有些蒼白,眼睛紅潤,眉目低垂,顯然是已經哭過,他叫我將棺材板拿到屋子外晾着,我照辦了,誰叫我這麼倒黴呢。
這棺材板不是一般的重,我大約估計下手中的這塊得有二三十斤左右,四五寸厚,兩巴掌寬,六尺多長,比尋常的木板要厚了數倍左右。
我重新走入黑暗的小屋子內,看見地上擺放着高高的一堆木板,全都是像剛剛搬出去的那塊無二,我心中暗道:“它姥姥的親大舅,這麼多木板估計能做好幾副棺材了。”
我一塊一塊將棺材板從屋子內搬出來,期間大爺也和我說了幾句話,都是問我工作怎麼樣之類的話,我含糊地迴應了。
大概搬了六七塊左右吧,再次進入屋子的時候只見大爺正背對着我口中自言自語地道:“我如果知道她昨天晚上要走的話,我就一晚守着她了,好端端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了,沒留下一句話……”
我一愣,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難道不是住在一起的嗎……”我話出來之後,才覺得不對,馬上住了口。
也不知道大爺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依然是背對着我,自語自語道:“昨天晚上她還好好的在看電視,睡覺前還說‘明天要起早身,煲粥給兒子和孫子吃,好去工地切磚’我今天早上醒來,也不見她人在火竈,以爲她忘了,便去叫她,那知道……”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我敲門叫她‘林蓉起身了,給啊強煲粥好讓他去工地,我叫好幾聲也聽不到她回答,進入屋子內只見她還躺在牀上睡覺,我伸手一摸,噢屁呀!人都已經涼了……”
他兒子阿強在村外面有個新屋地,正在建造中,所以林蓉每天都會起很早,煲好一大鍋的粥給強子和孫子充飢,這一天卻是例外了……
聽着大爺的自言自語,我心中有些發毛,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喉嚨裡面塞着似的,說不出話來,胸口也悶得難受。
這個時候,我身後來了一個木工,看着地上晾着的棺材板,問我:“木板都拿出來了嗎?”
我回答道:“都拿出來了,不夠的話,裡面還有。”
木工點了點頭,從衣兜裡面拿出了一把破尺子,一支黑色鉛筆,便端在了地上量那些板子,我心中好奇,便湊近了些看。
木工量着,量着,臉色忽然變了變,低聲道:“這木板上怎麼這麼多黑蟻?”我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地上的棺材板上爬滿了黑蟻,密密麻麻的,心中不由得一驚,朝手上望去,果然發現了好幾只黑蟻。
木工用手翻棺材板,發現木板的背面的黑蟻更多,用成千上萬這個詞來形容再也
貼切不過了,他仰頭對我吩咐道:“小夥子,快拿掃把將着木板上的黑蟻掃了,可惜,這麼好的材料,卻讓這黑蟻糟蹋了……”
我對他說:“我不知道掃把在哪……”其實就算我知道掃把在那裡,也不想去拿,這個時候,大爺剛好拿着一塊棺材板從小屋子裡面走出來。
木工馬上從他手上接過木板,摔在地上,頓時無數的黑蟻從木板上摔落地上,他對大爺說道:“這木板怎麼這麼多黑蟻,你肯定是沒有將它們曬乾就收起來吧?”說完他走進了小屋子,果然看到在地上擺放着的棺材板滿是黑蟻。
我在後面建議道:“用‘黑旋風’或許能管用。”
大爺就去拿掃把和黑旋風。
木工將地上兩塊棺材板並在一起,用鉛筆做了記號,說:“這塊是地,還需要天,和兩面牆,兩塊隔板,被黑蟻弄壞的板子能做隔板……”
我在旁邊想道,這木工所說的“地”應該就是棺材底部,“天”便是棺材蓋,“牆”和“隔板”就是棺材的四面了。
木工做好了記號,便叫我將木板搬到大屋子的地坪上去,我雖然極其不願,但這時身旁沒有其他人,也只好扛着兩塊木板走了。
還好後來族老也過來幫忙搬,不然就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搬的話,還真有種撞豆腐的衝動,這種活可不是尋常人能幹得來的,最低限度也得有些力氣才行。
將棺材板搬到地坪上,木工便開始忙活了,這個時候幫忙的人也吃完早餐陸續忙活,我洗手吃了早飯,接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上街買東西!”
同行的還有兩個人,一老一少,算起輩分來,一個是我三叔,一個是我堂哥,至於我們要買什麼東西,當然是辦喪所需要的東西,比喻紅布、白布、麻繩、長明燈、電筒、醋、黃油、香料、五彩粉筆等,當然還有吃的東西。
我們是去城市買東西,要走一段山路,一段公路,代步的工具是摩托車,來回得要一個多半小時,加上買東西所需要的時間,估計要花上三四個鐘頭。
因爲我的車子輪子爆了,所以便開大爺孫子的那輛摩托車,三個人,三輛摩托車,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山路崎嶇,若是駕駛技術不過關的人根本就走不了,我的技術也還算可以,平時車兩個成年人從山腳下爬回來也不成問題。
一路上,三叔問了很多關於我工作上還有個人生活上的問題,我都一一回答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做的是什麼,天花亂墜的怎麼說都可以。
三叔的家在公路旁,他母親開了一間小鋪子賣雜物,剛好我們這次要買的東西在她鋪子中也有,所以便在三叔的家中停了下來。
我只負責車東西,至於買東西我就不管了。
大概抽了兩支菸的時間吧,三叔已經將東西收拾好了,滿滿的一個麻袋,他對我和堂哥說:“誰先將這東西車回去?讓一個人跟我上街就可以了。”
我本來想說讓我回去,但忽然想起手機似乎沒有花費了,剛好上街充話費,所以便讓堂哥車東西回去,我和三叔上街。
但在上街的路上我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機不見了,停下車將全身搜了個遍,也沒有發現,好像是掉在了三叔的鋪子中。
我
追上了三叔,讓他打電話回鋪子問,但電話裡面的回覆卻是沒有,這令我不由得有些心急起來。
雖說是部山寨手機,但也花了我三四百塊呀,而且是剛剛買的,就這樣丟了,我心痛呀!
若是路上掉了,這公路上人來人往的,估計是不可能再找回來了。
三叔怪我粗心大意,問:“要不要給我手機打個電話?或許撿到的人會送回來也不一定。”
我愛面子,搖頭假裝不在乎道:“回不來了,這老天爺註定是要讓我換新手機呀!”其實那時我錢包裡面最多也就只有二十塊,還是衝話費用的,別說買手機,估計連手機的電池都買不起。
一路上我的心情顯得極其的沉痛,買了東西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暗地裡找遍了自己所到的每一個地方,抱着萬分之一的機會希望能將手機找回來,但結果卻讓我失望了。
我端在大樹之下抽悶煙,地坪上木工所做的棺材已經漸漸地成形,來幫忙的婦娘(結了婚的婦人)正在準備午飯。
這個時候一人在地坪的角落處朝我招手,我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婦娘卻叫道:“啊鋒,快來這裡幫忙殺雞,我們不敢殺!”
“靠!殺個雞都不敢殺!”
我心中不由得大罵,但還是走了過去,拿起菜刀幫他們殺雞。
鋒利的刀將雞的頸脖割破了一個口子,鮮紅色的血液頓時噴射而出,滴落在碗中。
忽然我有些奇怪起來,這些生雞之中居然還有一個小母雞,看起來瘦弱不堪的。
待到殺小母雞的時候,那婦娘偷偷地跟我說,“小心些,這隻雞是‘看屍雞’”
“看屍雞?”我一聽這名字就有些不對頭,問道:“什麼是看屍雞?”
婦娘回答道:“就是負責看屍體的雞。”
我拿着刀問道:“將這雞殺死了它還怎麼看?”
婦女沒好氣地說,那人都是死人了,看屍的雞當然也是死的,快些殺了,切口要平整一些。
我心中有些起毛,這小母雞竟然這麼邪門,早知道剛剛就不過來幫忙了。
想雖然是這樣想,但我還是手起刀落地將小母雞殺了,看着鮮血從雞的頸脖處流出來,我耳邊忽然突兀地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仔細一聽:“靠,這不是我手機鬧鐘的鈴聲嗎?”我心中激動,順着聲音找去,果然在一處窗口的牆角處找到了手機。
拿着手機,我心中那個激動呀!失而復得的感覺真是美好極了。
我歡天喜地將手機揣進了褲兜,回到了婦娘身邊,那婦娘問我幹什麼去了?我將手機掉了的事情跟她說了,她用怪異的眼神望着我,良久之後才說,“想不到你運氣這麼好,丟了的手機還能找回來。”
看到婦孃的眼神,我心中一頓,忽然想起,我之前好像並沒有從那個地方經過纔對,可我的手機怎麼會掉在那個地方?並且其他人也沒有發現。
我低聲地問那婦娘:“放置死人的房間在那?”
那婦娘朝我身後望去說:“就是靠近大廳旁邊的那個房間,門口、窗戶都緊緊關閉的就是了。”
我扭頭望去,“靠,那房間不正是我剛剛將手機撿回來的地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