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確是完了。
這些人在村子裡或許人五人六的有些本事,可進了縣城,再往牢裡一關。不過一個晚上,劉老孃被裡頭陰森森的氛圍以及連綿不絕的嗚咽聲嚇得又哭又叫,第二天一早就老實承認這件事就是她和大兒子合起夥來構陷小兒子的。
由她做突破口,再讓差役們悄悄恐嚇上幾句,劉大夫婦倆再精明的腦子也不轉不動了,最終也將他們的計劃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然後崔蒲再命人下去查證,蒐羅出來許多里正父子倆橫行鄉里、欺男霸女的鐵證,這下,他們這個里正是做不成了,崔蒲將他們的家產全數收繳,再分派給曾經受他們欺凌過的人家。
到最後,劉大兩口子、里正父子都被判杖刑三十下,並流放兩千裡。劉老孃因爲年歲太大,只罰一吊錢,轉交給劉三夫妻奉養。至於劉大夫妻名下的田產等物,也被收繳上來重新分派,兄弟一人一半。劉大再就打傷小侄子一事對劉三夫婦賠禮道歉。再加上官府罰款、以及交給兄弟的接下來三年老孃的贍養錢,到最後落到他們手上的錢也就少得可憐了。崔蒲大發善心,叫人把餘下的一點東西都折換成現銀交給他們帶走。
這些人的罪過都是板上釘釘的,懲處政策也是依律而行,甫一出來便令人拍手稱快。
看着這些人被新來的縣令大人毫不留情的折騰,差點就同里正兒子聯起手來做了壞事的徐老爺這些天一直吃不好飯睡不好覺。
在家中思索再三,他便求到了他大舅子蔣光達處。
蔣光達便找上崔蒲,本想幫妻弟說上幾句好話,沒想到崔蒲不等他開口就直接道:“如果蔣老爺你是爲了劉家村的事情來的,那就不用開口了。本縣剛來天長縣,正欲拿一件大事立威。現在既然他們自己撞到本縣手裡了,那就是老天爺賞給本縣的好機會,本縣絕對不會放過!至於那個徐老爺,他看似和這件事並無多少關聯,但本縣手裡卻也已經接到了不少關於他和下頭那些里正沆瀣一氣坑害鄉民的鐵證。等本縣懲處了劉大幾個,就輪到他了。你要是不想被牽連,最好現在就走。不然,要是你也被稀裡糊塗的牽扯進來,可別怪本縣沒先告知你一聲!”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子現在要燒火了!這又是你妹夫自己撞上門來的,我不抓他樹典型,你當我傻嗎?不過如果你不來亂找事的話,這把火波及不到你身上去。但如果你非要趟這趟渾水,那這火至少也要在你身上燎幾個大泡!
蔣光達家中好幾個妹妹,嫁給徐老爺的那個和他感情本來就一般。現在聽了縣太爺的話,心裡頓時就摸清楚了形勢,立馬拱手:“縣尊說的是。劉家村裡的事情鬧得這般無法無天,沒有他們上下串聯是不可能的。某今日前來探望縣尊您,也只是出於親戚的情面爲我妹夫說上幾句好話。如今既然知道他做出了那許多無法無天之事,某必然不會包庇。現在,就請縣尊您秉公執法,不要看在某的面子上從輕處罰!”
真是個聰明人,眼界比姓徐的高多了,腦筋也轉得快。他就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崔蒲頷首:“徐老爺這麼識大體,體恤百姓,本縣十分欣慰。相信有你做表率,天長縣的其他鄉紳也一定都會如你一般,一心一意爲百姓做事。諸如徐老爺這樣的人終究只是少數。”
蔣光達聽了這話,心裡長出口氣,趕緊點頭應是不提。
他趕緊回去將話轉達給徐老爺,徐老爺便知道自己這次是要死在崔蒲手裡了。崔蒲也的確沒有放過他,過後兩天就將他的罪證也扔了出來。他傾盡一半的家財,才勉強保住自身。只是自家在吳興鎮的面子丟了、家境也大不如前,徹底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然後,崔蒲又一力主持吳興鎮重新選拔領事的鄉紳,再讓劉家村的村民們自主推舉新的、大家都信服的里正出來。
此舉又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等這個案子告一段落,劉三夫妻倆便連同劉家村曾經被裡正父子欺凌過的村民一次湊錢,請人打了一塊刻着‘再世青天’的牌匾,敲鑼打鼓的送過來。
那一日,整個縣城都震動了。
崔蒲接到牌匾,也激動得不行,當天便將村民們留下用飯,喝了許多酒。
當晚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後院,他又抱住慕皎皎笑個不住。
“娘子,你看到那塊牌匾了嗎?再世青天呢!我崔蒲一個紈絝,沒想到也有爲民做主、還被百姓奉爲青天大老爺的一天!”
“我看到了。很大的一塊牌匾,上頭的字寫的力透紙背,剛勁有力,十分貼合你這次做的那些事。”慕皎皎輕聲應道。
崔蒲打個酒嗝,紅通通的一張臉都快笑成一朵花兒。“我決定了!我要把這塊匾掛在縣衙大堂之上,以後我要日日都看着它,也讓它提醒我以後也還要做一個爲百姓着想的好官,切不能驕奢*,因爲一點小成就就驕傲自滿起來!對了,我還要給阿爹寫一封信,告訴他這件事,他知道了一定會誇我的!”
“這些自然是必要的。不過,回頭你也得好好謝謝莊先生。要不是他幫你出主意,這件事你也不可能做成得這麼順利。”
“那是必然!今天在酒宴上,我就已經謝過他了。以後我也會越發的敬重他。他活了這麼多年,見識自然比我多得多,我凡事都會先問過他再拿主意。”崔蒲熏熏的說着,便又捧起她的臉,“娘子,我好高興呢!”
“高興就好。不過高興也得喝了這解酒茶,不然明天早上起來就該頭疼了。”慕皎皎順勢端起解酒茶送到他嘴邊。
崔蒲卻耍賴:“你餵我喝!”
慕皎皎頭疼。“喝多酒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我不管我不管!我這次做成了這麼大一件事,你就當是獎勵我,餵我喝一次又怎麼了?”崔蒲堅持道。
慕皎皎無奈。“好吧,我喂就我喂。不過,你這次得老實點把東西都喝光。”
“只要你喂,我保證喝光!”崔蒲趕緊點頭,雙眼睜得大大圓圓的,彷彿要讓她看到他真誠的眼神。
慕皎皎低嘆口氣,便自己先飲了一口,再渡到他嘴裡。
崔蒲果然乖乖喝了。
慕皎皎再渡他幾口。眼看一碗湯漸漸見底,就剩下最後一口了。誰知再餵給他的時候,崔蒲就又不老實了。他環在她腰上的雙手猛地一收,把她帶向他身前;脣重重往下壓去,舌頭更是趁她不備鑽了進去,不要臉的糾纏上她的舌。那薰然的眼中明顯浮現一抹奸計得逞的得意洋洋。
慕皎皎忍不住瞪他——你混蛋!
崔蒲卻越發的高興了,立馬將她一抱,往牀上一扔:“娘子,我來了!”
崔蒲纔來天長縣一個多月,沒想到就已經幹出了這麼一樁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這般雷厲風行的手段,這麼狠絕又任性的心思,讓他大名很快就飄揚到了隔壁的縣去。
武立新人在海陵縣,本來也一直在關注着崔蒲那邊的動向。當得知崔蒲短短不到兩個月就已經得到了全縣上下的擁護,他不由酸溜溜的道:“不就是滅了個鄉紳,給自己在那個地方樹立了威信嗎?這種事情我也會幹!而且他只會拿那些窮鄉僻壤的小人物做文章算什麼本事?要是我,我就撿本縣最大的鄉紳下手。這才能顯出我的本事,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當錢先生得知他的想法後,立馬就跳出來反對:“郎君,此事萬萬不可!韋向然不僅是海陵縣最大的鄉紳,他和京兆韋氏一族還是一脈傳承下來的,和他們是同宗。你動了他,他必然會去向京兆韋氏求救。到時候,惹得京兆韋氏同武家不和,那就大事不好了!”
“切,你說的這些我都已經查過了。他們雖然是同宗,但關係隔了十萬八千里,早八百年前就不來往了。而且他崔蒲都能滅了天長縣最大鄉紳的妹夫而使得那人一聲不吭,我必然也能讓京兆韋氏一個屁都不敢放!”
“郎君,這個不一樣。那吳興鎮的徐老爺他只是……”
“你不用再說了!我現在只是來告訴你們一聲而已。事實上早在我抵達海陵縣後不久,就已經叫人私下裡去搜羅那些鄉紳的罪證了。這個韋向然的兒子是個敗家子,從小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幹了不少強搶民女的惡事。我就從這一點出發,必定叫他們無話可說!”武立新大手一揮,得意洋洋的道。
“郎君,這也不行……”
“這不行那不行,反正自打來了這裡,不管我做什麼你們都要反對!你們是不是就巴不得我天天就在這個縣衙裡乾坐着,有事沒事和那些鄉紳們出去喝喝酒打好關係,庸庸碌碌的混完這三年?”武立新沉下臉,“我知道你們都恨我趕走了姓許的,可是我不後悔!我告訴你們,老子既然來了海陵縣,就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來。而且這番事業一定要比崔六的更大更壯麗!”
看他如此一意孤行,錢先生滿臉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你一定會後悔的!”他只能如是叫道。
“呵,到底是誰後悔還不一定呢!你們幾個老頭子就等着看我如何讓這個海陵縣發展處一片新氣象吧!”武立新摩拳擦掌,一臉的興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