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前來拜師的人雖然不少,但慕皎皎這次是意矚挑選出幾個本就有功底的人,也好方便讓他們迅速上手。
最後經常太醫一番選拔過後,選定了在鍼灸方面基本功紮實的三個小郎君一個小娘子。再加上常太醫,五個人便是日後鼎鼎大名的慕派鍼灸術的傳承人。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現在慕皎皎選定了這五個人,便將他們帶到跟前,抓緊一切機會手把手的教給他們各種鍼灸秘法。這五個人雖然不是學醫的人裡頭最聰明的,但能練成這麼紮實的基本功,必定都有一顆穩紮穩打、實事求是的心。慕皎皎用心的教,他們就用心的學。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他們就已經能上手給郭刺史一行人扎針了。
當然,河間郡王的情況更特殊一些,七寸針用起來也更困難一些,所以慕皎皎又特地給常太醫開了不少小竈。有好東西學,常太醫喜不自禁,從此對慕皎皎敬重多了。至於上次叫他發脾氣那件事……他已經不記得了!
這邊海陵縣風風火火,又是迎接貴人們養老、又是開酒樓、又是慕皎皎收徒,風頭很快又席捲起來,在整個揚州府都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浪。
而位於這個風浪正中心的崔蒲和慕皎皎卻是一如既往的安然自得。
直到現在,慕皎皎懷孕已經八個多月了。再有一個多月,孩子就要呱呱墜地,他們就正式當阿爹阿孃了!
崔蒲現在是天天掰着手指頭數着日子,一有空就陪在慕皎皎身邊,那給孩子準備的小衣裳小玩具早堆積如山,就等她生下來後享用了。
到了這個時候,慕皎皎也被他帶得激動起來。尤其肚子裡的小傢伙如今是越來越好動了,好多次晚上她睡着覺也被她給踢醒,然後她再踢醒崔蒲,一家三口也不睡覺,就這麼玩鬧起來。
盛夏的夜晚,夫妻二人圍着一個還未出生的小娃娃又笑又鬧,美好的記憶一直深深鐫刻在兩個人腦海裡。
或許是盛極必衰吧!這一日,揚州府衙那邊突然殺來一隊官兵,那一身的冷硬生生將這美好的氛圍給扼殺了。
“崔縣尊,貴縣下里鎮的鄉紳萬老爺今日一早到府衙門口遞了狀子,告你夫人爲了和他兒子搶奪一把玉梳,指揮人將他兒萬五郎活活打死了!現在知府老爺已經接了狀子,命我等來請縣尊夫人去過堂問話。”站在最前頭的捕頭滿面堆笑,話也說得極其軟綿,但雙手卻緊緊握着腰間的佩刀,彷彿只要他們敢拒捕,他立馬就會採取強制行動。
崔蒲面色猛沉。
終究,他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們在這裡等着,我這就去請我夫人。”他冷聲道。
“崔縣尊,還是讓我等隨您一起進去吧!知府老爺只是請夫人去過堂問問話,也不需要特地準備什麼。只要夫人能證明她是無辜的,最晚隔天就能回來了。”捕頭依然樂呵呵的,嘴上卻是半分不肯讓步。
崔蒲大怒:“我們沒打算偷跑!”
“既然不打算,那崔縣尊您應當就更不怕被我們跟着纔是啊!”
“你!”
崔蒲火冒三丈,差點就要發作。
“郎君!”虧得這個時候,小四兒跑了過來,“娘子來了!”
崔蒲趕緊回頭,便見慕皎皎在紅豆的攙扶下,正慢慢朝這邊走來。
因爲肚子太大的緣故,現在她走路極其費勁,每一步也走得十分小心。現在每天崔蒲只有在自己在的時候纔會允許她下地動一動。沒有他在一旁保護着,他就是不放心。但是現在,她居然自己下地了……
心頭的擔憂立馬戰勝了憤怒,他快步迎上去:“你出來做什麼的?”
“聽說我弄死了人命,知府要抓我去問罪,所以我來配合知府的抓捕啊!”慕皎皎淡然笑道。
崔蒲又臉一沉。“胡說八道!你救了那麼多條人命,何曾弄死過人?”
“崔縣尊這麼說,那麼想必是堅信夫人是無辜的了。那麼就請二位大膽的隨我等去一趟揚州城吧!知府老爺最是明理,只要你們沒有做過那等事,他一定會還你們一個清白!”捕頭趕緊又道。
“你給我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崔蒲立馬高喝。
慕皎皎拉拉他的手。“他也是聽人之命忠人之事,你和他發脾氣有什麼用?”
崔蒲扭開頭,依然氣憤不已。
慕皎皎便笑笑:“好了,現在在這裡浪費時間也是無益。既然周知府已經接了狀子,那我還是去揚州城一趟吧!也好讓我看看,他們是怎麼告我的。”
“我和你一起去!”崔蒲立馬便道。
“崔縣尊難道打算扔下這偌大的海陵縣不管了?”捕頭又問。
崔蒲眼睛一瞪,差點又要發火,卻被慕皎皎握住了手。她回頭衝捕頭淺淺一笑:“纔剛有人去告我弄死了他兒子,你就應該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辣了。結果現在,你卻還敢這般在我跟前耀武揚威,就不怕我心情一個不爽利,也把你給弄死了算了?反正弄死一條命是弄,弄死兩條也是一樣,對我來說沒差,細算起來還是我賺到了呢!”
捕頭霎時就察覺到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竄上心頭,讓他渾身上下涼冰冰一片,連心跳幾乎都停止了。
他趕緊退後兩步:“縣尊夫人說笑了,某也只是好心提醒崔縣尊一句罷了。”
“你是知府府上的人,雖說地位是高我們縣裡一等。只是現在到了我們的地方,我們海陵縣縣衙裡的事情還沒有你指手畫腳的餘地!”崔蒲立馬喝道。
捕頭心底又是一個激靈——這對夫妻還真是如別人所說,兇猛得嚇人。尤其兩個站在一起,那驚嚇程度更是翻倍。他這麼凶神惡煞的人居然都被嚇到了。
便低下頭:“崔縣尊說的是,是某僭越了。”
“既然知道僭越,你就這麼一句話就完了?”崔蒲冷哼。
捕頭一怔,便咬咬牙,擡起手往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這巴掌扇完,眼見崔蒲並無任何表示,他只得又擡起手,往臉上又扇了好幾巴掌。
然後崔蒲才道:“既然你能及時認識到錯誤並知道改正,那本縣就不和你多計較了。現在,你在前頭帶路吧,我們這就去揚州城!”
捕頭趾高氣昂的來,卻不想嘚瑟沒多大會就吃了幾個巴掌,在自己手下跟前顏面掃地。他心中憤憤,現在卻也發泄不得,只能垂着腦袋轉過身去。
崔蒲握上慕皎皎的手。“小心點,慢點走。”
慕皎皎點點頭,兩個人一路無言。
上了去揚州城的馬車,崔蒲依然冷着張臉沒有說話。慕皎皎則靠在他肩頭,輕輕笑道:“真沒想到,這次的矛頭竟是衝着我來的。他們可真是費心了呢!”
“明面上是衝你,其實何嘗不是衝着我?”崔蒲冷聲道,“雖然現在這一幕我也早有預料,只是……我原本以爲他們要告的人會是我。”
但他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的險惡。之前在長安、在天長縣,那些人全都是衝着他來的,結果都以慘敗告終。那麼現在,他們知道他不好對付,就改變方向,直接往慕皎皎那邊撲了過去!
誰不知道慕皎皎如今就是他的心頭肉,尤其慕皎皎還懷着八個月的身孕!
這個時候開始折騰她,那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也是要了他的命!尤其常太醫還曾說過一句話,叫七活八不活。
也就是說,七個月大的胎兒反而比八個月的胎兒更易存活下來。
那些人選擇在這個時候發難,根本就是想置慕皎皎母子於死地,也是想逼他發狂!
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他一手輕撫上她的小腹。孩子似乎感受到父親的存在,立馬又歡快的動了起來。
崔蒲心中又激動又酸楚,眼眶也不由溼了。
“是我沒用。原本以爲之前三年的經歷已經讓我成長了不少,可以保護你安然無恙了。但是現在才發現,我還是這麼沒用!”
“在強權面前,誰都會有這種無力感。便是當今聖人,你當他就能爲所欲爲了嗎?”慕皎皎淺淺一笑,拍拍他的手臂,“這是有人有心要拉你我下馬,所以自然會使出無數種手段,你抵擋不了的。然而我們行得正坐得直,不懼任何流言蜚語。他說我們弄死了萬五,也不過只是他們的一面之詞,但等事實如何,還得上了公堂再說。”
話雖如此。可是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又是左知府和武立新聯手搞出來的。這樣的話,那就是他們同萬老爺沆瀣一氣,那公堂也就成了他們的一言堂,他們就算再行得正坐得直也沒用!
殊不知從古到今多少忠臣良將,他們一樣行得正坐得直,但最終不一樣是被那些奸臣賊子給害死了?
等兩個人到了揚州城後,便直接被引到了府衙旁邊的耳房裡頭。
不等見到他們的面,周知府就換上官府,直接下令開堂了!
上堂申辯這種事情,慕皎皎自然不便出面,便是紅豆代替她去說話。慕皎皎只和崔蒲坐在公堂旁邊的耳房裡頭,聽着那邊的動靜。
不過這一次萬老爺卻是親自出馬了。因爲是狀告本縣縣尊夫人,屬於上告,他先滾了釘板,現在身上還血淋淋的,臉色蒼白難看得緊。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堅持跪在下頭,將後背挺得筆直。
周知府看在眼裡,心裡也暗歎崔蒲和慕皎皎這次可真是踢到鐵板了。這個萬老爺這次是打定主意要告死他們了啊!
他連忙深吸口氣,肅容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啓稟知府老爺,某乃海陵縣治下下里鎮的鄉紳,姓萬名寶,此次狀告海陵縣縣尊夫人慕氏爲一把玉梳,將我兒打得只剩一口氣。後又怕我兒當場殞命對她名聲有損,她竟然對我兒用了虎狼之藥,讓我兒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是在府上哀嚎了足足三個月才悲慘死去。我兒死得冤枉,某咽不下這口氣,特來求知府老爺還我兒一個公道!”
這,便是一度在整個新唐王朝都引發了極大的震動、並被載入史冊的玉梳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