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要打死本縣?”崔蒲指指自己。
瞿三郎連忙擺手:“這件事某就沒答應過他,他一直都是一廂情願。您別理他,某這就將他勸走。”
連忙起身出去,奈何那個人已經風風火火的殺進來了。
瞿三郎趕緊上前去。但不等他說話,來人就一把將他掀開,然後氣勢雄渾的殺到崔蒲跟前:“我的玉梳是你搶走的?”
崔蒲則反問:“那個看着玉梳的小廝你花了多少錢買通的?”
“那個和你有什麼關係?我現在過來只是告訴你——那把玉梳我早就看上了,那是我的!只是因爲姓瞿的說他們要拿這個做鎮船之寶,先在船上放上幾天,過後就給我,我才暫時沒拿的。現在我不管你們出了多少錢,這個錢你們拿回去,玉梳歸我!”
少年也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一雙眼睛精神奕奕,就是渾身上下的戾氣重了些,說話時也齜牙咧嘴的,一雙手不停在半空揮舞着,彷彿只要崔蒲一句話不好聽他就會一拳頭揮過來。
瞿三郎見狀,臉色都變了。
“霍五,你別亂來!你知道眼前這一位是誰嗎?”
“算了!”崔蒲卻道,“既然這位郎君認定玉梳是他的,那就給他吧!君子不奪人所好,我雖不是君子,卻也不願意我夫人拿着這把被人詛咒過的梳子。”崔蒲打斷他的話,便對慕皎皎一笑,“娘子,你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慕皎皎頷首。“梳子沒有就沒有了吧,我也不缺梳子用。”
崔蒲便笑道:“今天我們出來逛了半天,你累了吧?這樣,咱們去找家客棧歇着吧,可千萬別累着了我的女兒!”
“好啊!”慕皎皎含笑點頭。
兩人說着話,便攜手起身往外走去。
瞿三郎看在眼裡,人更急得不行。“崔縣尊,縣尊夫人,二位請留步!”
崔蒲衝他微微一笑:“瞿三郎君你放心,本縣知道你是好意,我們都不怪你。你趕緊拿着東西哄哄這位小兄弟吧,我們今日去船上已經買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了。”
聽到這話,瞿三郎雙腿一麻,頓覺小腿沉甸甸的,半點都挪不動了。
崔蒲再衝那個衝進來的郎君微微一笑,便扶着慕皎皎走了。
那人看着他們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忍不住搔搔腦袋:“他們怎麼就走了?也不和我吵一吵!”
“他們什麼身份,哪會和你吵架,這不是自降身份嗎?”瞿三郎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真是氣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可是害慘我!”
那人又搔搔腦袋:“可是那把梳子你本來就答應了給我的啊!”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既然是縣尊夫人想要,就算梳子真到了你手上,你阿爹也會叫你拿出來送給縣尊夫人的!”瞿三郎無力道。
“他敢!”誰知那人立馬臉一黑,“到了我的手上,那就是我的東西,誰都不許搶!而且,我可是答應了朱小娘子的,一定會拿這把梳子送給她。我要是不拿去,她肯定都不會再理我了!”
“你放心吧,就算你拿了去,她也不會怎麼理你的。”瞿三郎沒好氣的道,便一甩手,“現在這個梳子你留着慢慢玩吧,我也不要了!”便趕緊出去,尋長輩問主意去了。
崔蒲和慕皎皎出了酒樓,兩個人之間也出現了片刻的冷場。
現在天色尚早,他們沒有直接去找客棧,而是又就近找了一家酒樓,崔蒲發狠撿最貴的菜點了滿滿一桌,一肚子的火氣還沒發泄完。
慕皎皎也幽幽嘆了聲:“看剛纔那個郎君那麼緊張的表現,那把玉梳他應該是拿去送給心上人的吧?”
“纔怪!他分明就是打算拿去討哪個青樓裡的小娘子開心的!”崔蒲冷哼。
“哦?”慕皎皎點點頭,“看來,對於這種人的心理,崔縣尊您是瞭如指掌啊!”
“啊,娘子我錯了!”崔蒲立馬反應過來,趕緊就抓緊她的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是都已經改了嗎?如今我只喜歡你,我所有的好東西也只給你,其他人全都靠邊站!”
“好了,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慕皎皎淡笑,“我說這話只是想告訴你——既然這個馬上就要是一個小娘子的心愛之物了,我也不會再留戀。而如你所說,是給青樓的小娘子用的,我就更不會要了。我阿爹也是常在外頭走動的人,這些精巧的東西我從小到大都見多了,還不至於因爲得不到就心生怨氣。”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只是我覺得自己真沒用。好容易有點錢了,想讓你開心開心,結果卻還是這個結局。其實我真正生氣的對象是我自己!”崔蒲悶聲道。
“你若真想讓我開心,那也簡單,回頭想想法子,再找一把更好的玉梳給我不就行了?”
“對哦!”崔蒲恍然大悟,趕緊就點頭,“你說得沒錯,這世上玉梳又不止這麼一把,我幹嘛非要苦苦執着於這一把?我現在有錢了,也有點小權勢,想給你弄一把比它更好的玉梳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說罷,他心情徹底好了,趕緊拉着慕皎皎吃起飯來。
這一桌子菜,他們自然沒有吃完。餘下的賞給紅豆他們,也讓他們全都大快朵頤了一番。
用過飯後,兩個人又在渡口附近逛了逛。因爲這裡常年會有從番邦回來的海船停泊,時不時的兜售一些舶來品,所以渡口這裡便漸漸形成了一個集市,附近茶館酒樓等等應有盡有。當然,兜售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的店鋪更是比比皆是。
接下來大半天,崔蒲和慕皎皎就不停的在這些鋪子裡穿梭,收穫頗豐。
在外頭走了大半天,等到天黑回到客棧,兩人才剛坐下沒多大會,就又能一大羣人找上門來。
“崔縣尊,小兒不懂事,今日頂撞了您,某已經狠狠教訓過他了,還請您不要生氣!”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走進門來,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崔蒲跟前。
隨即又有兩個人上前來跪下。崔蒲看了看,發現其中一個就是今天見過的瞿三郎。而跪在他身邊的中年男人和他長得有幾分相似,應當就是和魏莊關係不錯的瞿老爺了。
早料到這羣人肯定會來向他賠罪。不過這麼快就找過來,而且一開始就搞出這麼大的陣仗,還是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崔蒲暗暗慶幸虧得自己進門後就叫人扶着慕皎皎去後頭休息了。不然,這突來的狀況要是嚇到她了可怎麼辦?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本縣都已經清楚了,也不算是你們的錯。如果早知道那把玉梳有主了,本縣是絕對不會去要的。現在,大家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本縣不會多追究的。”他淡然道。
倒不是他不想發作他們。只是慕皎皎說得對,爲了一把馬上就會成爲青樓女子手中之物的玉梳,他至於和這些人發脾氣嗎?那也太掉他縣太爺的價了。
順便,眼看慕皎皎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腹中的小娃娃和他們之間的互動越來越多,他的一顆心也早已經化成了一灘水。現如今,只要是能爲妻女積德祈福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只爲換來五個月後的母女平安。
所以眼前這件小事他不欲多加追究。
這兩個人也早聽說過崔蒲的真面目。但今天見他如此寬容大方,兩個人都受寵若驚。
不僅如此。等他們認錯過後,崔蒲就請了他們起來,大家吃茶說笑,氣氛融洽得緊。
瞿老爺感動萬分,臨行前奉上一隻匣子:“崔縣尊,這裡頭是此次某從東瀛帶回來的一些小玩意,不值幾個錢,就當是給夫人玩的吧!”
來爲兒子賠罪的萬老爺也趕緊送上一隻更大的匣子:“這是某代小犬的賠禮,還請崔縣尊笑納。”
崔蒲接過來看了看,便將裡頭的玉梳撿出來:“其他東西本縣都收了,只是這把玉梳……萬老爺你還是拿回去還給令郎吧!年少風流,爲了個青樓女子大費周章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希望他在下次遇到這種事情時理智些,別一上來就大喊大叫,好好的有理都要被他給鬧成無禮了。”
萬老爺趕緊捧起玉梳。“多謝崔縣尊寬宏大量,某記住了!今天某就回去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當爹的要教訓兒子,他沒資格插手。崔蒲便只是頷首:“既然如此,二位請回吧,本縣累了,要歇息了。”
“崔縣尊請好生歇息,明日我們再上門來請安。”萬老爺和瞿老爺父子趕緊便道。
這一夜,崔蒲睡得還算不錯。
第二天一早醒來,他伸個大大的懶腰,便拉着慕皎皎去外頭街上走動鍛鍊身體。
然而沒走出去幾步,他就聽到有人如是道——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萬家郎君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被萬老爺按住一頓好打,竟然就把人給活活打死了!”
崔蒲心猛地一沉。他連忙和慕皎皎交換一個眼神,便立馬要上前去打聽。
只是不等他走上前去,一隻胳膊就橫插過來,一把將他給拽到一邊。
“大姐夫?”見到來人,崔蒲低呼,“你來這裡做生意?”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魏莊一臉陰沉,眼中隱隱閃着一抹冷芒。
崔蒲頓時心又一沉。“發生什麼事了?”
“天長縣的酒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