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莘死死盯着身後的小姑娘。
小姑娘開始打起了擺子。
許久後。
姬莘才收回目光，重新轉回頭去，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那頭的人語氣急促說着些什麼。
姬莘沉默不語，耐心等對方說完後，直接道：“讓單藜來找我，通知司雨潔，讓他們第三大隊的吳優以及夏盼秋來一趟金陵，帶上那根‘上吊繩’。
同時通知唐語、於舟以及泰山，讓他們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全都來一趟金陵，其他成員不動。
然後，告訴警備軍，總部的天策府成員會配合他們，讓他們那邊不用顧忌什麼，先按照現有的名單去抓確定是‘本我’成員的存在，抓到就往死裡逼供，只要有任何關於金陵相關的情報，第一時間彙報給我。
最後，讓羅山也放下手頭上所有的事，親自來一趟金陵。告訴他，這事非常急，我不接受任何藉口，如果他膽敢拖延，我就讓天策府拆了崑崙的青銅門。”
“……”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愣，許久後才如夢初醒，剛想說些什麼。
但姬莘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強硬道：“照做！”
“……”
沒辦法。
電話那頭的人只能應是，接着掛斷了電話。
“……”
那位推輪椅的小姑娘雖然看起來有些呆呆的，但這會顯然也聽出來發生了不得了的事了，直接噤若寒蟬。
連哭都不敢哭出聲來了。
“帶我去事發地點。”
姬莘微微側頭，沒有怪罪小姑娘，而是讓她帶自己去事發地點。
爲了防止她搞錯，姬莘還特地提醒道：“江淮門隧道，別搞錯了。”
“……”
小姑娘一個激靈，立刻反應過來，推着輪椅，直接小跑了起來。
姬莘則深吸口氣，微微低頭，輕輕咬了咬右手手指，蹙起了秀眉。
如果是一隊警備軍消失了。
她不至於如此大動干戈。
但一隊手持一百把‘天罰’武器的警備軍消失了……那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
那裡還有一個比一百把‘天罰’武器還要重要的成員。
他們纔剛拿到‘天罰’武器，立刻就消失了，未免也太過於湊巧了……泄密？本我？還是傳說活性化？
另外，他們手持如此厲害的武器，爲什麼沒有反擊？
這些她都不確定。
但無論如何，她都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最壞的打算。
姬莘想到這，慢慢放下手，看向前方，體內澎湃的靈開始瘋狂涌出。
……
時間稍稍往前推。
李徵猛踩油門，駕駛着越野車如同脫繮的野獸一般，瞬間竄了出去。
推背感極強。
陳鹿思往後靠着椅背，很快就想明白了李徵的目的，所以並沒有阻止。
而後面跟着的其它越野車，看到李徵的車子加速，詢問得到‘先離開隧道’的命令後，同樣猛踩油門。
遠處。
隧道口照射進來的光猶如天幕。
因爲李徵加速，眨眼間，便近在眼前。
而撞入那光牆的最後一瞬。
陳鹿思驚鴻一瞥間，餘光似乎看到車旁有一隊騎兵……正在策馬急奔。
但不等他仔細觀看，眼前便猛地一亮，什麼都看不到了。
……似乎是出隧道口了。
這是驟然面對強光，造成的短暫‘致盲’效果。
而理論上，只要經過短暫的適應，這種症狀應該很快就會得到緩解。
但出乎意料的是……
陳鹿思能聽到車子引擎的轟鳴聲，也能感覺到汽車還在加速。
根據速度推算，這會應該早就衝出隧道了。
但出隧道導致的短暫‘致盲’效果卻一直持續着。
眼前依舊白茫茫一片。
自己瞎了？
陳鹿思剛升起這樣的念頭。
“陳鹿思。”
李徵語氣略微有些緊張，大聲問道：“你能不能看到？”
“不能。”
陳鹿思立刻回了一句，接着道：“停車！”
“不行。”
李徵咬着牙：“我已經鬆開油門了！甚至踩住剎車了！但車子好像在被什麼東西推着向前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陳鹿思：“……”
不等他回話。
車子忽然再次加速！然後下一秒……車子彷彿離開了地面，駛向了懸崖邊一樣，驟然失衡，車頭猛地向前傾去。
陳鹿思背部離開椅背，身體前傾，靠着安全帶才勉強維持住身形。
而緊接着。
下落感如約而至。
陳鹿思完全看不到，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貿然去解開安全帶，所以根本做不了什麼。
“雙手護頭！”
最後一瞬。
他聽到了李徵的怒吼，下意識雙手護住了腦袋。
而他剛擡起手。
咚——
車頭處。
衝擊感襲來。
陳鹿思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彷彿身處攪拌機內部一般。
但這種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
下一秒。
天旋地轉感便消失了。
陳鹿思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了實地。
而同一時間。
“臥槽！”
“艹”
“怎麼回事!?”
“剛剛車子不是不受控衝出去了嗎？”
“這是哪！？”
“我們死了嗎？”
“冷靜！！！”
警備軍成員的聲音不斷響起。
李徵怒吼了一句，直接喝停了其他人，接着大聲喊道：“陳鹿思？”
“我沒事。”
陳鹿思回了一句，同時發現自己的視力正在慢慢恢復。
……眼前純白的光逐漸褪去。
景象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而等陳鹿思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直接就愣住了。
因爲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充滿壯麗氣息的古都。
遠處，城牆高聳入雲，巍峨壯觀。
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任何現代建築。
“嘶——”
同一時間。
陳鹿思身後也傳來了倒吸涼氣聲。
那是李徵等人的聲音。
他慢慢轉過身去，然後呼吸直接一滯。
……寬闊的大街上商販正在叫賣，人們絡繹不絕，秦淮河之上，數十艘華麗的遊船慢悠悠地遊蕩着，而茶樓和酒肆，不斷有文人雅士，平民百姓進出。
但最顯眼的，並不是這副彷彿影視城一般的景象。
而是遠處那坐落於中央，龐大的宮殿建築羣，宮殿以紅牆黃瓦、琉瓦覆蓋的建築爲主，氣象萬千。
而且，這樣的建築羣還不止一座。
而是……四座。
每一座風格還不一樣。
甚至有的還糾纏，黏貼，重合到了一起。
本來宮牆高聳，巍峨壯觀的宮殿建築羣，因爲這怪異的，彷彿出現貼圖錯誤般的景象，顯得奇異又悚然。
看到這一幕。
這一刻。
陳鹿思莫名就想到了攻殼機動隊那首著名的插曲‘傀儡謠’。
“我們這是到哪了……”
忽然。
一個警備軍喃喃問了一句。
陳鹿思回過神來，看向那人。
這才發現，警備軍身上的軍服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由棉布、麻布或者某種粗糙織物製成的長袍，下面搭配着寬鬆的褲子，靴子也變成了布鞋。
但不是所有警備軍成員穿的的都是麻布，比如周堅穿的就是絲綢襴衫，頭戴四方平定巾，一副風流倜儻文人士子形象。
陳鹿思低頭看了眼自己。 ……不知道爲何，他的衣服沒變。
依舊是出門時穿的休閒褲和黑色T恤。
而就在陳鹿思觀察自己衣服的時候。
李徵已經開始尋找起了陳鹿思的蹤影，並很快就找到了他。
當看到他穿得依舊像個現代人，直接就愣了愣。
而其他警備軍跟隨着李徵的目光看過去，同樣注意到了陳鹿思，然後也愣了愣。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穿越了？”
李徵猶豫片刻，然後深吸口氣，慢慢來到陳鹿思身邊，問了一句。
“……”
陳鹿思聽到聲音，擡起頭來，回道：“我也不知道，至於穿越……不太像，哪個穿越的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遠處那彷彿糾纏，黏貼，重合在一起的宮殿羣。
李徵回頭看了眼，陷入了沉默中。
“同理，也不像是死了，畢竟我身上的衣服還在。”
緊接着。
陳鹿思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總不能我還活着吧？而且哪有死了給人換衣服的。”
李徵依舊沒說話。
其他人也沒有說話。
顯然。
目前的狀況讓所有人都有些混亂。
明明剛剛還坐在車上，行駛在堪稱奇蹟的隧道中，這會突然就出現在了……古代。
任你心理素質多強大，估計這會都得混亂。
許久後。
李徵才繼續問道：“所以……這是傳說活性化造就的異境？”
“有可能。”
陳鹿思點了點頭：“這是最靠譜的猜測，不過具體的還需要再驗證一下，你們先檢查一下自己的狀況吧，然後我們到處走走。”
“……好。”
李徵看着除了一開始短暫的震驚，接下來表情就沒有變化過的陳鹿思，臉色古怪地點了點頭，接着忍不住問道：“不過……陳鹿思，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難道不害怕嗎？”
剛剛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直接就懵了，腦子一片空白。
要不是曾經跟夏鉞見識過不少怪事，訓練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質。
要不是還記得自己是帶隊的。
要不是還記得陳鹿思還在。
他估計也得跟其他人一樣大吼大叫……
而這麼多人中，反倒是最年輕的陳鹿思最冷靜。
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
李徵都變得冷靜了。
“還好。”
陳鹿思聞言搖了搖頭：“至少這裡還能看到，而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無論多奇怪，能看到能觀察，總好過抹黑想辦法。”
李徵愣了愣：“伸手不見五指？”
“我曾經經歷過的一個異境，裡面會剝奪視力，類似鬼遮眼，什麼都看不到。”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吳優他們幫忙？”
“不是……說來話長，你們還是先檢查一下自己的狀況吧。”
陳鹿思想了想，沒有解釋，而是催促他們檢查一下自己的狀況。
警備軍們臉色古怪地看着陳鹿思。
不得不說。
陳鹿思這番話起到了極大的鎮定效果。
……伸手不見五指都能脫困。
怪不得是顧問啊。
而託陳鹿思的福。
很快，他們就冷靜了下來，開始檢查自己的狀況。
而問題顯而易見。
剛開始檢查，驚呼就響了起來：“顧問……車和天罰武器都不見了！不僅是這些東西，我們身上帶着的所有東西都沒了！”
而這句話剛說出口，李徵和周堅臉色就變了，兩人環視一圈，確實沒找到車和天罰武器。
畢竟他們的衣服都沒了。
當然也不可能找到什麼現代武器。
陳鹿思聞言並不奇怪，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腰間，然後拔出來了一把手槍。
正是之前在‘第一騎位’事件中使用過的袖珍款天罰武器，接着他又掏了掏兜，還找出來了十塊‘壓縮裝置’。
這是出發之前，羅山給他的。
他直接就揣兜裡了。
“你的還在！？”
李徵看到陳鹿思掏出的手槍和壓縮裝置，猛地瞪大眼睛：“不對，你的衣服沒變，槍械肯定還在，但爲什麼，爲什麼只有你……”
陳鹿思沒有回答，視線越過李徵，慢慢看向了他身後。
李徵和其他警備軍成員有些疑惑，跟隨着陳鹿思的目光望去，然後集體僵在了原地。
陳鹿思掏出現代武器的同一時間。
剛剛。
還充滿生活氣息，古色古香的城市，忽然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直接卡住了。
寬闊大街上的商販不再叫賣，繹不絡絕的行人也停下了腳步。
茶樓和酒肆，不再傳出嘈雜的聲音。
甚至秦淮河之上，數十艘船華麗的遊船都猛地停下了。
更遠處。
那四處宮殿羣，彷彿活過來一般，緩緩蠕動了一下。
接着。
所有人。
目光所及的所有人，全都扭頭看向了他們這邊。
或者更準確地說，看向了陳鹿思手中的現代槍械。
目不轉睛。
成百上千道目光投過來，讓人如芒刺背。
渾身僵硬。
明明剛剛他們這幫‘平民’和‘文人士子’再加上一個穿着怪異服裝的年輕人站在大街中央，互相交談，大聲喧譁都沒人在意……
“陳鹿思。”
周堅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喊了他一聲。
陳鹿思想了想，重新將槍塞入腰間，並用T恤蓋住。
“……”
而隨着他的動作完成。
衣服將槍械蓋住。
剛剛彷彿被按下暫停鍵的衆人，又全都活了過來。
彷彿剛剛那一幕沒有發生一樣，商販再次叫賣，行人再次行動，茶樓和酒肆再次傳出嘈雜的聲音，那些綵船也動了起來。
衆人立刻鬆了口氣。
周堅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發現全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已經是賦能者了，尚且如此。
就更別說那些不是賦能者，完全沒有經驗的警備軍成員了。
“不知道。”
李徵搖了搖頭，接着再次看向了陳鹿思。
陳鹿思不確定道：“我也不清楚，但他們似乎很抗拒……現代造物？”
“嗯。”
李徵應了一聲，接着謹慎道：“……總之，不到萬不得已，先不用武器吧。”
“行。”
陳鹿思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正想試試外部有沒有靈，能不能聚集。
“頭！！！我好像知道那是什麼了！”
忽然。
一聲尖叫傳來。
李徵轉過頭去。
而注意到他的目光。
一個站在最前面的警備軍成員慢慢轉過頭來，不可思議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四處宮殿建築羣應該分別是東吳太初宮，東晉建康宮，南唐宮城……還有，明故宮！
這些都是金陵歷代的宮城！”
“……”
“……”
所有人。
包括陳鹿思，都看向了那位說話的警備軍成員。
東吳？東晉？南唐？明？
金陵歷代宮城？
……
玄武區。
那座歷史悠久，古老而莊嚴的寺廟內。
一位髮鬚皆白的僧人雙手合十，嘴中唸唸有詞，正等待着自己的客人。
不過。
他並沒有等到自己的客人，反倒等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小沙彌。
“大師父！大師父！不好了！天策府那邊說來廟裡的警備軍不見了！”
“……”
那位髮鬚皆白的僧人渾身一顫，接着慢慢睜開眼睛，緩緩道：“……醒了嗎？”
“啊？大師父！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還有什麼醒了？”
“……王朝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