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一邊掉眼淚一邊拿筆遞給他，赫連襲目光森冷地看向他，“你能不哭麼？”
“對不起。”顧瑾說不出任何話來，半晌才懦怯道，“……那你好好工作吧，我先走了。”
他慢慢的轉過身。
“顧瑾。”赫連襲喊了一聲。
顧瑾回頭看向他，赫連襲注視着顧瑾，“算了，沒什麼，你走吧。”
“哦，好。”顧瑾咬牙，一步步轉頭離開。
顧瑾走下樓，許陰陽還等在客廳哪兒。
原來他還沒有離開。
許陰陽見他走下來，站起身，昂起頭看着樓梯上的他，“疼不疼？”
許陰陽問的是赫連襲打他那一拳，畢竟看起來打的挺狠的，別再出什麼事了。
顧瑾搖了搖頭，“不疼。”
是真的沒有多疼。
赫連襲始終下不去狠手去打他。
就算對他有再大的怨恨，赫連襲還是狠不下心。
“那就好。”許陰陽應了一聲，“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事和你說。”
顧瑾一怔，看許陰陽的表情不像小事，“有時間，我們去外面說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去。
許陰陽點了一根菸，率先開口，“顧瑾，你也別怪大哥下手狠，這兩年……他實在壓抑太多了。”
壓抑的都快瘋了。
“我沒有怪他，是我做的過分了，現在活該換他來報復我。我只怕，他現在連報復我都不屑於了。”顧瑾抿着脣。
他的眼睛看着院內開的正好的花。
他做的事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赫連襲本來就應該生氣的，他又怎麼會怪赫連襲？
他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委屈罷了。
兩年前，他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
他又是爲了誰苦果自吞？他的委屈又怎麼發泄？該找誰發泄？
“顧瑾。”
“你走的第一個星期，大哥失蹤了一星期。”
“那一星期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誰都找不到他，帝御股市大震盪，最後把老爺子都驚動了。”
許陰陽突然出聲，嗓音低啞，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彷彿就是依一個局外人，一個看客的身份，不偏不倚的敘述出一個故事。
“什麼？”顧瑾有些愕然。
赫連襲怎麼會失蹤一星期？
在他眼中，赫連襲向來是一個知道分寸的人，他不會做任何讓人擔心的事。
許陰陽沒有回答，他接着敘述，“後來，是在夜市排檔的一家店門口找到的他，很奇怪，那種地方，大哥以前從來不去的。不知道怎麼就藏在了哪兒，把自己吃的半死不活的，最後住院折騰了一陣子，去了半條命。”
夜市？大排檔？
是他走之前領赫連襲去的那個嗎？
赫連襲明明不能吃那些的，他去那裡幹嘛，找死嗎？！
聽到這裡，顧瑾只覺得眼眶都酸了，他死死咬着脣，生怕自己發出嗚咽的聲音。
他已經快聽不下去了。不忍心。
他當年是糟蹋了怎樣深愛他的一顆心，瞬間，他所有的委屈都蕩然無存。
爲了這麼一個愛他，而他又愛的人，受着麼點委屈又算的了什麼？
“我們的人找到大哥時，大哥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不清了，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沒有想逼他怎麼樣，我只是怕他離開，他是不是討厭我了，他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這句話我印象非常深，大哥他是何其驕傲的人，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般模樣。”
許陰陽一字一句，把赫連襲說那句話時的神情，語氣模仿的惟妙惟肖。
“其實不管你跑多遠，以帝御的手段，你逃到哪兒都沒用的。可大哥不許任何人打聽你的消息，大哥說，他和你之間已經結束，不許再提。”
許陰陽把手中的煙摁滅，準備結束這個令人壓抑的談話。
“其實我知道，大哥他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理由成全你，你想要什麼，他都會滿足。所以，就算是把自己逼瘋，他都剋制着自己不去找你。”許陰陽嗓音低沉喑啞，“兩年時間，他已經快把自己逼成一個只會工作的機器了。如果不是認真的，就不要再靠近他了，你陪他玩不起……顧瑾，我言盡於此，接下來是走還是留，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顧瑾的俊美的臉上一片蒼白，他嘴裡反覆重複着道歉的話，“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現在才明白，赫連襲當年陷的有多深。
他站在那裡，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嘴脣顫抖得厲害。
他都做了些什麼。
拿了老爺子的支票，還安排顧旎故意把這事捅到赫連襲面前，讓赫連襲以爲他不過是貪財才和他在一起的，他簡直就是個劊子手，凌遲赫連襲的劊子手。
他根本沒去想過，赫連襲爲了他的自私受過多少苦，受過多少折磨。
他當年一廂情願是爲了兩個人好，可他從來沒有問過赫連襲願不願意接受這種“好”。
顧瑾突然轉過身，朝屋內跑去。
赫連襲正拿着筆在文件上簽字，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沒有理會。
突然背上一沉，手中的筆，被重量壓的在紙張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顧瑾從後抱住赫連襲，整個人都壓在他的背上，緊緊地抱住，聲音哽咽得厲害，“對不起，對不起……”
“……”赫連襲坐在那裡，看着被劃出筆痕的紙張嘴想斥責着些什麼，一滴眼淚忽然掉落在他的衣服上。
眼淚在衣服上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來，很快就消失不見。
赫連襲突然就閉了嘴。
顧瑾站在那裡，從後面牢牢地抱住他，身體顫抖得厲害。
他太傻了，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幸好赫連襲還在。
顧瑾，如果你錯過這樣一個男人，你真是死不足惜！
“你怎麼了？又發什麼神經。”赫連襲等他情緒穩定，才放下筆，不耐煩的開口。
顧瑾環住赫連襲的腰，他的身體很涼，兩隻手也冷極了，靠着赫連襲才慢慢的溫暖起來。
他把臉貼在赫連襲背上，漸漸放輕聲音，“赫連，我愛你，從來都沒變過。”
赫連襲指尖一顫，從薄脣間吐出幾個字，聲音帶着輕輕的顫意，“你個騙子。”
顧瑾貼在他的背上，聽這兩個字聽得格外清楚，他的眼睛更加酸澀，低聲說道，“赫連，我後悔了，你能不能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