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太子爺不是好管閒事的人,昨天把祁凡從那一堆番薯裡解救出來,也不是太子爺的本意。至於說太子爺爲什麼會突然衝動那麼一下子,那還得從太子爺的身世說起。
太子爺原來不是太子爺,而是私生子。
沒名沒分的私生子。
孟氏集團的首把交椅一直在孟偉彬的爺爺孟庭手裡,相比他的爺爺而言他的父親就懦弱得多。所以他七歲那年孟偉彬跟着母親一同到醫院去看望他爺爺,並且想順帶認祖歸宗的時候,就被一羣黑衣人連人帶東西一塊兒給扔了出來。不是他父親不想認,而是他爺爺不同意。
跟昨日祁凡的待遇相似到了極點。
所以太子爺在看到祁凡被人打趴下的時候,就想起了自己的以前,其實太子爺對祁凡說的每句話都不是對祁凡說的,而是對他以前的自己說的。也正是因爲這樣,平日最有風度最不會衝動的太子爺就稍微衝動了那麼一下下,不過這點衝動在看到祁凡那臉賤樣兒的時候頓時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所以一下子回過神來的太子爺當場就揚長而去。
那是祁凡,不是他。
至於後來太子爺怎麼成了太子爺,那就又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
七歲那年被他爺爺扔出去以後,孟偉彬的母親就變得愈發的抑鬱。也是,本來以爲能靠着孩子嫁入豪門,卻不料沒被人接受不說還平白帶了一個拖油瓶。所以孟偉彬他母親對孟偉彬,就算不上是相親相愛了。後來孟偉彬性向發生了反轉,大概也跟他母親脫不了干係,沒準還在人家幼小的心靈上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當然,這都是後話。
至於前話就是孟偉彬在他老媽的各種欺壓打罵下漸漸長大,也漸漸忘了他還有一個爹一個爺爺的事情。
要是歲月就這麼一來二去的往下走那也就罷了,命運卻偏偏跟孟偉彬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那就是他母親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嚴重到最後選擇上了天台,上演了一回自由落體的真人秀表演。
那年,孟偉彬才十五歲。
本來擁有的就不多的孟偉彬,更是失去了他當時唯一的親人。從此過上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苦生活。
十五歲,半大的孩子。
反正不管怎麼着吧,在社會上混來混去做些不入流的事情也算是沒把自己餓死,還結識了一兩個聊得來的朋友。
當然,在孟偉彬在社會上闖蕩的時候,自然也做過一些拿不上臺面,或者是後悔一生的事。只不過這些東西走着走着就漸漸消失了蹤跡,有人以爲這些東西都已經消失不再,卻不料還是會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悄悄入夢。
反正時間總是不給你回頭的機會的。
直到十八歲的時候,他被他爺爺帶回了孟家老宅,因爲他父親死了。
除了他,再無子嗣。
好像命運女神突然眷顧了一般,孟偉彬從一個街頭自由職業者一躍成爲孟氏的獨一無二太子爺。
多像夢。
然後在十年的歲月裡,成爲孟氏裡頭說一不二的人物。
孟偉彬搖了搖手裡的紅酒。
就這麼在尋尋覓覓悔悔恨恨中又過了十年,歲月,好像真的不給人回頭的機會啊。
“孟總,我想死你啦!”
孟偉彬擡眼一看,就看見一個身着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向自己走了過來。這人是剛剛拿獎回國的新進導演袁顧,也是孟偉彬坐在這裡等候許久的人。
孟偉彬站起來,向袁顧伸出右手,
“恭喜袁導拿到小金人,這次可真的算的上是實至名歸了。”
袁顧滿臉皆是喜氣,與孟偉彬握過手後就坐在了座位上,拉了拉自己的領帶之後就對着孟偉彬說道,
“這次能拿到這個獎,我也感到十分意外,畢竟這個單元的競爭實在是太激烈了,不過真的拿到了,我還是覺得挺有道理的,畢竟我的才華無人可擋不是?哈哈哈哈!”
袁顧導過的電影不多,但每一部電影都是精品,而且他對電影的定位都相當得準,不是針對票房的商業電影就是針對紅毯的拿獎電影。更重要的是袁顧在圈裡的名聲,那是一等一的仗義,加上他自己爽朗的性格,那是非常的有人緣。
“要不是因爲你那舉世無敵的才華,MS也不會簽了你不是?我可指着你給我掙錢呢,說吧,這次剛下紅毯就飛過來見我,是不是又有了什麼好本子?”
袁顧見孟偉彬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小伎倆,當下就只能訕笑兩聲,
“嘿嘿嘿嘿,我這搞文藝的就是比不過你們這些搞生意的,我話還沒說就被你看穿了。這次真是拿了個好本子,我剛看就耐不住性子了,差點連頒獎禮都不想參加就想跑回來見你。”
袁顧這麼一說,孟偉彬還真就來了興趣,什麼好本子能讓袁顧惦記成這樣?
“誰的本子?這麼厲害,能把袁大導演的魂兒都給勾回來了。”
結果袁顧喝了口面前的紅酒後也沒着急說,反倒是先賣了一個關子,
“這劇本是誰的我還真不能說,我要說了人家就不給我拍了!不過我提前跟你說好啊,這個本子怕是掙不了大錢,最多能夠不虧本罷了,我可聽說隔壁在拍一個史詩大片,咱們跟人家可比不上。”
“嘿,瞧你這意思是讓我拿錢打水漂?”
其實袁顧還真就是這意思!不過話肯定就不能這麼說了,所以袁顧就打算先打打感情牌,
“孟總,咱們兩個認識也有好幾年了吧,從我還是個小導演的時候就是你給提拔的,我袁顧今時今日都缺不了孟總你的照顧,這一杯酒我敬你!”
袁顧說着說着,這就要拿着酒杯往自己嘴巴里灌,但沒搞清楚事情真相的太子爺自然沒打算做冤大頭,何況袁顧那個一沾酒就醉的體質圈裡何人不知何人不曉?他可不想揹着一個一百四十斤的大老爺們回家。所以孟偉彬握住袁顧的手腕就開始問他,
“打住,你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這個本子到底怎麼好了,讓你跟我打這麼大一個白條。”
袁顧見孟偉彬沒有打算讓他打哈哈,這就準備實話實說了,
“這個故事吧,說起來也就兩個字,就是‘贖罪’,有人犯了錯,然後想彌補。故事也不復雜,只是這是我特別想拍的一種戲,獨角戲,一個長鏡頭拍過去,把一個人的表情一點一點的拍清楚,嘴角的每一個弧度,眼角的每一處皺紋……我特別想拍!孟總,你就答應我吧,我再跟你續五個片子的合同……”
贖罪?
光是聽到這兩個字的孟偉彬就開始神遊了,之後袁顧說了什麼,他什麼也沒有聽到,反倒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一件事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然後鬼使神差的,他就答應了袁顧的要求。
激動得袁顧還以爲是他的魅力又到了一個新境界。
“那麼……演員選好了嗎?聽你這麼一說,感覺這個片子不好演。”
神遊回來的太子爺總算是又回到了正題上。
至於那個得到肯定答覆的袁大導演則是開啓了自己好吃好喝的飯桶模式,不顧影響地就往自己嘴裡扔東西,
“演員啊,男一號定好了,就讓陳年演吧。男二號沒想好,你想捧誰就讓誰上,我對你夠意思吧?”
袁顧那個滿嘴巴塞滿東西,兩隻手各拿着刀叉想繼續往嘴巴里塞東西得模樣實在太過難看,何況那人還非要給孟偉彬拋媚眼,所以看到袁顧這幅模樣的孟偉彬當下就沒有了食慾。
只是工作就是工作,不管袁顧那個德行再不能看,他孟偉彬還得把事情都敲定好了,所以孟偉彬撇了撇嘴後,就跟袁顧說,
“陳年人氣夠,但是演技可以嗎?這可是他的第一部大熒幕作品,還有,他的性格是不是太不討喜了?我怕電影還沒出來,板磚就一堆。”
袁顧趕忙把他嘴巴里的東西都嚥下去,順帶還喝了口水清了清嘴巴,
“這部片子誰都能換,就是陳年不能換!”
袁顧的表情太嚴肅,弄得孟偉彬都一頭霧水,這陳年有什麼好的?不過選演員這種事情還是留給導演就好,他作爲金主給銀子就成。
“那你自己看着辦吧,我沒意見,不過男二號留給沈晨吧,他剛剛進了MS,給他些機會。還有,女一號你準備選誰?”
結果袁顧嘿嘿一笑,
“這部片子沒有女一號,嘿嘿嘿嘿。”
然後孟偉彬就震驚了,
“難道你是想打響支持同志正常戀愛的第一槍?這動作有點大啊?雖然我很想對你的熱心腸表示高度的讚揚,但爲了我荷包裡的銀子我還是勸你不要這麼做,我是真心的。”
“嘿!我還以爲你會特別支持呢!你不就喜歡男人嘛,我爲你造勢宣傳,爲你以後娶個男老婆打下良好的基礎,你居然不感謝我?嗯?”
孟偉彬接着喝他的酒,
“不感謝,非常的不感謝。”
“得了得了,我也不瞞你,故事裡頭的兩個人的確是有那種情感的,但是寫本子的人寫得很隱晦,我也會表達得很隱晦,所以不能算是部同志的片子,最重要的還是表達我剛剛說的那個主題,贖罪,還有就是考驗演員的演技,別的我沒說,他們要那麼以爲,我也沒轍。”
然後孟偉彬就被袁顧那副流氓語氣給驚着了,
“我怎麼覺得你從外國回來一趟就變得極其的不要臉,是我感覺錯了嗎?”
“什麼叫不要臉!這是爲藝術獻身懂不懂!身體都可以獻了,何況臉皮乎!”
然後孟偉彬就沒脾氣了,
“您隨意哈,我只有一條,沒錢咱也得有名,記得拿座獎盃回來,今個兒就這樣,你自己吃吧,我改日去片場看你。”
孟偉彬說完話後就大踏步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