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君來到顧宅後院兒,雖是清冷無比,但還算是別緻。春日裡,好些粉色的桃花兒,掛在樹枝兒上。遠遠兒的瞧去,就像是織錦雲一般。清水院兒西側,種了好些芭蕉,葉蔓寬大油亮。
“裡頭春日裡的衣物,夏日裡的絹布,老爺和太太早早兒的,便備好了。大小姐進去便是,奴婢要去伺候二太太了。”越桃瞧着顧婉君站在門外,只顧着瞧着這春日裡的光景,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
顧婉君點點頭,邁開腳步,剛踱步進了院子。便瞧見越桃急匆匆的離去了,便叫住了她,“你爲何這般緊張?難不成,二太太有了什麼要緊的事?”
越桃停住了腳步,面色緋紅,飽滿的額頭滲出了汗珠,“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情,就是二太太房裡的黃管事去世了罷。”
顧婉君眉頭一蹙,“什麼?黃管事去世了?”
越桃沒料到顧婉君的反應這麼大,倒是有些嚇着了,木訥的點點頭,“是,昨兒夜裡,失足落進了井裡。”
越桃說完便轉身,急急忙忙的離去了。顧婉君站在院兒門口,瞧着院內的一草一木,踱步進去。仰着頭,瞧着檀木雕琢得精緻無比,顧家富可敵國,真是恢宏氣派啊。
顧婉君緊閉雙目,腦海裡想起一個聲音,“顧家的人都是蛇蠍心腸,這次你回去,就是復仇的,你也是爲復仇而生的。”
“他就這麼死了?”顧婉君緩緩睜開雙目,面頰上流淌着濯濯清淚。左手緊緊的抓着檀木柱子,柱子上掛着精緻的燈籠。燈籠上,描繪着山水歡暢圖,“一定是她要了你的性命,她怕十七年前的秘密被泄露了出去。”
木香院兒裡,二太太正在小憩,越桃在旁側搖着圓扇。
“今日,後院兒的那位,可曾說什麼了?”二太太一直沒睡着,心頭老想着顧婉君,中午也沒吃下東西。
越桃瞧着二姨太額頭滲出了好些汗珠,立即拿着鵝黃色的真絲手絹兒,擦拭掉,“二太太,奴婢瞧着,這個大小姐,多半是真的。顧宅裡的一切,她比奴婢都還清楚呢。”
“她一定不是顧宅裡的人,她那雙眸子,好生熟悉。但是,我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的怨氣太重了,就像是一隻活鬼魅一般,陰森得緊。”二太太想起顧婉君盯自己的神色,背脊骨就發涼。
“那二姨太爲何不打發了她,還讓她留在顧宅裡?”越桃扶起二姨太,旁側的丫鬟立即踱步前去,將榻鋪平整。
二太太搖了搖頭,瞧着外頭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若是她真的有什麼陰謀詭計,留在身邊倒是能瞧見。其二嘛,萬一她真是顧家的大小姐,老爺回來了,我卻把她趕了出去,豈不是自討苦吃。”
“走,去瞧瞧黃管事,待天黑了,便將他的屍身拖出去喂野狗。若是老爺、太太問起來,就說他老了,想回老家去,我見他忠心不二,做事也利索,便成全了他。”二太太擡起左手,試了試自己脖頸處的汗珠。
“是,奴婢早早兒的便打點妥當了,天一黑,阿九哥他們便來運屍。”越桃扶着二姨太,朝柴房去了,“如今,大小姐回府,倒是好事。人多混亂,辦起事情來也容易。”
二太太和越桃穿過內湖,越過西廳,就是柴房了。二太太瞧着四下無人,立即推開門,踱步進去。
沒想到,黃管事身側跪着一襲白色的身影。越桃嚇一跳,立即躲在二姨太身後。
“二太太,你就不怕麼?”說話的是顧婉君,二姨太懸着的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踱步過去,“顧家大小姐不在自己閣裡好生休息,竟然在這裡披麻戴孝?”
“二太太,我爲何會來這裡披麻戴孝,想必你比誰都清楚。若是黃管事的孩兒,曉得二太太做的這些事,你說他們會怎麼想呢?。”顧婉君一邊說,一邊給黃管事燒紙錢。
“你閉嘴,就算你對我瞭如指掌,你還是不能將我怎麼樣。而且黃管事也已經死透了,他的孩兒更是,沒有機會曉得這件事情。”二太太濃妝豔抹,穿着精緻。
顧婉君站起來,“不過,道觀裡的住持可是說了。你對這個人虧心事做得越多,他死的時候,你就必須要摸他的耳朵。不然,他便會日日夜夜的糾纏着你。午夜夢迴的時候,還會爬上你的牀。二太太,黃管事的耳朵你是必須得摸了。”
顧婉君有些泛白的脣,向上一勾,擠出一抹詭異的笑靨,像是夾竹桃葉,腐爛後溢出的汁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