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顧宅裡就鬧哄哄的。顧婉君踱步去正廳,只見越桃狂奔向正廳,面部極其驚慌失措的模樣兒。顧宅裡,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蠢蠢欲動的,不曉得爲何一股緊張瀰漫在顧宅。
碧青跟在顧婉君身後,瞧着自己房裡的張媽也急急忙忙的,便立即拉住了她,蹙眉問道:“張媽媽,爲何院兒裡的人,都這般急忙的模樣兒?”
張媽焦頭爛額的,拍了拍手:“哎,你不曉得啊,一早便說待會兒大太太要回來了。”
“大太太要回宅了?不是……不是說老爺和太太要下個月纔回宅的麼?怎麼,突然提前回來了呢?”碧青站在顧婉君身後,倒是不慌不忙的。
張媽極其緊張,“是呀,我也不曉得。說大太太是聽見了宅子裡,有什麼關於大小姐的事情,怕大小姐受委屈,便回來了!”
“那爲何宅子裡的人,都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兒,大太太回宅,不是一件好事麼?”顧婉君一襲碧青色的衣裙,倒是淡然,雙眸透露出幾分譏諷。
張媽搖搖頭,嘆氣道:“大小姐啊,這個宅子裡,誰都是有秘密的,誰都做了幾件見不得人的事兒。大太太嚴厲苛刻,若是被大太太曉得了,定會家法伺候的。所以這些人,都慌慌張張的。一來是要將自己的屁股擦乾淨,二來麼是心頭髮慌啊。”
顧婉君冷笑一聲兒,這個宅子,果真都要將人逼瘋:“張媽,你爲人老實,爲何你還這般慌張?”
“大小姐……我……”
“你無須害怕,莫非連你毒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顧婉君微微仰着頭,瞧着自己跟前兒,來回踱步徘徊的張媽媽。
“我……哎,大小姐!一個月前,我兒子病重。我不得已,剋扣了廚房的銀元,這不萬一大太太查起賬來,我豈不是要被打死。”張媽說完,便掩面哭泣,有些發福的身子,瑟瑟發抖。
張媽爲人老實,又是個熱心腸,在顧宅裡,怕是隻有她和碧青,是誠心待婉君的。
“你剋扣了多少銀元,是如何剋扣的?”婉君聲音淡然,利索的問道。
“大小姐……我……是半月前,廚房的劉婆婆身子不舒爽,便讓我替她去買菜。結果,我便剋扣了……剋扣了三個銀元。”張媽蠟黃色的面頰上,縱橫着眼淚。
“大小姐,你罰我吧。現在你罰我,也比大太太回來後,打死我的強。我當真是因爲兒子臥病在牀,別無法子,纔在買菜的錢上,動了手腳的。我保證絕無下次,我保證……大小姐!”張媽一把年紀了,跪在顧婉君跟前兒。
顧婉君飽滿的朱脣上揚,身子彎曲,蹲下去,扶起張媽:“若大的宅子,每日都有人剋扣這兒的銀錢,縮減那兒的材料。你爲了兒子的病情,三個銀元不算什麼。若是大太太回來,問起就說是我允許的便是。”
張媽一臉不可相信的模樣兒,擦了擦面頰的淚水,聲音有些顫抖:“真的?”
顧婉君扶着張媽媽,扭頭衝着碧青莞爾一笑,點點頭:“張媽媽日日伺候我,這般細心體貼,我倒是從未替張媽媽做過什麼。這次,就算是我報答你的吧,若是你下次急需用錢,直接找我便是。無需,這般費勁心神,還整日裡提心吊膽的。”
張媽破涕爲笑,戳了戳顧婉君的手:“大小姐真是個好人,下次……下次,我一定開口。”
張媽媽帶着感激與笑靨,離開了。碧青跟在婉君身後,朝正廳踱步去了。剛進去,所有人便齊刷刷的瞧着她。
顧婉君倒是不覺着奇怪,坐在正廳側邊兒的位置上,擡手端起案桌上精緻的茶盞,吹了吹茶水。
“大小姐,聽說大太太馬上就要到子臺鎮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喝茶?”二太太瞧着顧婉君,諷刺道。
婉君擡眸,淡然的瞧着馮木香。馮木香一襲寶藍色的衣裙,面色瞧着有些疲憊,頭上的珠釵,也比往日少了些許:“有些人,曉得大太太要回來,倒是知道收斂了。”
“若是我,我定立即挖個地縫兒鑽進去。”三太太今日倒是妝扮得極其嫵媚,厚厚的粉底罩着面頰。但是那雙眸子,卻充滿着恐懼。
“大小姐,這次大娘一回來,你的狐狸尾巴就要徹徹底底的露出來了。到時候,我倒是要瞧瞧,你到底是人還是鬼。”顧舒月着裝豔麗,仰着頭,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兒,瞧着顧婉君。
顧婉君輕輕擱下手裡的茶盞,擡眸瞧了瞧坐在廳裡的姨太太和小姐:“你們瞧瞧你們的模樣兒,個個都是人面狗樣兒的,大太太要回來。你們可要收起你們的尾巴,若是被我娘曉得了,定要家法伺候的。”
“又不是真的大小姐,說得自己是真真兒的一般。我若是你,早就夾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顧宅的家法可是最最嚴厲的,光是釘耙,便會剝了你的一層皮。”三小姐這般一說,三太太在旁側,倒是害怕了起來。
“大小姐,我怕……我怕到時候,被釘耙的是你吧。”李辛夷低垂着頭,盯着自己手裡的杯盞。茶杯有些晃動,三太太憔悴的很,就算是妝容精緻,也難以掩蓋住。
“三妹,這可是你自己沉不住氣!”馮木香眼下還有一副刺繡需要婉君,所以便沒有多說。瞧着李辛夷發抖得厲害,便戲虐的提點道。
李辛夷額頭滲出了些許汗珠子,顫抖着雙手,搖搖晃晃的將自己手裡的茶盞,放在案桌上。三小姐倒是有些好奇,眉頭緊蹙:“娘,你怎麼了?”
“三妹,到時候可不要說,是我沒有替你保守秘密?”馮木香也擱下手裡的茶盞,細長的眉毛一挑,一雙鳳眸漆黑無比。
“二孃,我娘到底有何秘密?你別胡說,我娘可是一直,在院兒裡,拜佛祈禱,就差整日裡住在姑子廟了。”三小姐……顧舒月有些急了,站起來問道。
“是呀,我也以爲三妹是清心寡慾的呢,沒料到……”
“你別說了,你當着小姐的面兒,說這些作甚?你不是答應過我,你不會說出去的麼?”李辛夷衝着馮木香,大聲兒吼了幾句。
馮木香故作害怕的模樣兒,身子縮到靠椅上,一臉的無辜:“哎喲喲,三妹呀,我說什麼了麼?你可,不要心虛啊。當着小姐的面兒,將秘密泄露了出去,便不好了。”
“娘,什麼秘密?你告訴我,是什麼秘密?”顧舒月被馮木香這麼一說,倒是越發的好奇了,踱步置三太太跟前兒,心急的問道。
“沒什麼?”三太太面頰通紅,雙眸有些驚恐,額頭鼻尖兒全是汗水。
“娘,你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秘密瞞着我。”顧舒月性子比較急躁,若是不弄明白,怕是日後,在心頭定會日日牽掛住的。
“錦兒,帶你妹妹回自己的院兒裡去。”顧舒錦一直坐在旁側,安安靜靜的吃着早茶。面無表情的站起來,低聲兒道:“月兒,咱們回去吧,這顧宅裡的事情太多了,就不要跟着摻和了。”
顧舒錦說完,便身後拉了拉顧舒月的衣裳。
三太太別過頭去,不正眼兒,瞧着自己的一雙女兒。顧婉君雖然也不曉得,倒是是何秘密,但是心頭已然是有一絲察覺的。三太太近日來,憔悴的厲害,神情恍惚的很。若是說無事,明眼兒人,都不信。
大小姐曉得,這個把柄,已然是在二太太手裡了。瞧着三太太怯弱的模樣兒,婉君倒是有些可憐她。
“我先出去了,我娘怕是就要回來了,我要去門口迎接她。”顧婉君站起來,側眸,瞧着二太太。
馮木香依舊戲虐的盯着三太太,這般滋味,怕是如同自己下了油鍋般難受吧。顧婉君沒說什麼,精緻朝外廳去了。
外廳四周的豔薇花兒,都腐爛了,充斥着一股魚腥味兒,不曉得二太太爲何,獨愛這種花兒。葉蔓長起來,掩蓋住了外廳的半面牆壁,就如同這顧宅裡的人一般,都需遮遮掩掩的,不能以實目現人。
到了外廳,顧墨翊早就在那裡了,“大少爺!”
“若是娘回來,瞧見你,定會萬般高興的。”顧墨翊一襲灰色的紫砂織錦衣裳,將病怏怏的身子罩住,不過今日瞧起來,倒是精神了一些。
“大少爺,弄錯了,弄錯了!”外頭守門兒的濤濤急急忙忙的踱步進來,滿臉的汗水。
“什麼弄錯了?”二太太也進來了,一雙眸子,瞪得極大。
“是三哥弄錯了,他一大早說大太太要回來了。結果是看錯額日期。大太太來信說,是下個月的今日,便回來了。三哥硬是瞧成了,今日便回來了。”濤濤手裡拿着心,擡手摸了摸頭,笑呵呵的,一臉的憨厚模樣兒。
二太太重重的嘆氣,倒是鬆快了些,過了一會兒,瞧着大小姐,細聲兒道:“大小姐,今日大太太不回來,你倒是躲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