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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一路上看到的行人並未見怎麼“斷魂”,而父親和我卻始終面色凝重。

雖然有了吳鯤鵬律師這把“利劍”,但我們尚未去立案,且吳律師提到的“與時間賽跑”更讓我們全家覺得時間緊迫,必須趕在商軍對其名下的財產“下手”前有所行動。說白了,一旦在訴訟保全沒有趕在被告轉移資產前做成,後果不堪設想。

說實在的,在沒有認識吳律師前,我們對訴訟保全這事毫無概念甚至根本沒聽說過,只單純地認爲只要告到法院便高枕無憂了,卻沒有想到法院“拿”住被告且讓其還錢的唯一“資本”就是查封其可執行財產。

所以在2015年4月2日這個雖然飄着小雨卻早已溫暖無比、換上春裝的日子裡,我才意識到,距離2月14日那天的交鋒又過了將近兩個月,距離去年7月事件發生竟已過了半年多之久!日復一日,我們並不知道、也不可能去打探對手每天都在做什麼,又得等待吳律師說的清明後去立案的日子,因此,這次掃墓,父親和我的內心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同樣是北昌區,它的西北山區腹地、鳳凰森林公園山麓的白山陵園內,父親肅穆站立,我在一旁雙手合十,向着劉家列祖列宗的墓碑拜了一次又一次。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和父親同來此地祭掃,一來懷念先人,二來由於已到春暖花開季節,我們爺倆也當做一次“春遊”賞景了——白山陵園毗鄰國家級森林公園,三面環山且依山傍水,在初春時節風景秀麗、美不勝收。

但2015年的那個清明掃墓,我們還是應了那首歌詞——“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奶奶、姑姑,我們全家想念您們!”我面對合葬在一起的奶奶和姑姑的母女墓碑說道,“這次掃墓,作爲孫兒、侄子的我尤其得對您們二位長輩多說幾句……”

面對我的“自言自語”,父親只是一旁靜靜地看着我,他知道我是在和先人進行着天上與人間的“交流”,且這交流對我來說尤爲重要。如果說在後來的幾年戰鬥中我有很多儀式性的行動,這次的掃墓就是一個。

“在天上的您們可能已經看到了,由於我們一家三口的失誤和大意,把全部積蓄都讓壞人矇騙而去,這裡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奶奶姑姑留給我們的。”我說道,“我也能想到您們的在天之靈看到人間這一幕時該有多麼不安!家人和我更是愧疚難當!不過,請奶奶姑姑放心,也請劉家的列祖列宗放心……”

我擡頭環顧了一下左右排列的劉家所有故去親屬的墓碑,點點頭,繼續說。

“請列祖列宗、奶奶姑姑放心,這屬於咱們劉家的東西,晚輩劉笑笑在您們面前發誓:咱們失去了的,只是暫時失去,被壞人奪去了的,它是怎麼出去的,我就會怎麼給弄回來!待到勝利之日,我定在此給您們灑酒叩首!”

說罷,我跪下身軀,一次又一次向先人跪拜,心裡暗暗祈禱,這場戰鬥會有他們在天之靈的庇佑。

後來的故事發展常常讓我覺得:我那天對劉家先人們的“贖罪”及祈禱管用了,太多的“驚奇時刻”,除了有志而事成的必然,也定有我家在天亡靈們的蔽護!

“今天是2號,明天3號,明天你跟你媽去七寶山給你姥爺姥姥掃墓,那麼……”桃花盛開、雞犬相聞的下山小路上,父親對我說着,“我記得吳律師說的是清明後‘行動’,你覺得咱們什麼時候聯繫吳律師?”

“您問的好,爸!”我攙着父親走着,點點頭,“雖然說是清明後行動,但我覺得越早跟吳律師聯繫越好,咱們好早把立案的時間定下來,明天我跟我媽從七寶山回來,到家咱們就打電話!”

“成!”父親點頭道,“你說得對,越快越好,事不宜遲。”

我知道父親心裡也在被“要做訴訟財產保全就得和時間賽跑”這個事“折騰”着。

……

“媽,您喝口水,電話我來打。”

第二天下午四點多,與母親從七寶山掃墓歸來進到家中,還沒坐穩,母親就着急着要聯繫吳律師。對於儘早立案、儘早做財產保全這事兒,我們全家三口已“迫不及待”。

1381……,我按照手機上記錄的號碼撥打着客廳茶几上的座機按鈕,以便通話時免提功能的聲音全家都能聽到。

接通了,免提裡發出接通後的鋼琴曲,音樂聲悠揚,但在我和家人聽來……怎麼似乎那麼漫長?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響到頭了?”父親問,“是不是吳律師還在忙啊?”

“你再打兩回,要是還沒人接就晚上再打。”母親道。

我點點頭,掛了機,又打開免提,按了重複撥號鍵。

悠揚的音樂,卻再次“漫長而無邊”,我們是無心欣賞音樂的,也不是爲了欣賞音樂而打電話。

“喂?”電話被接通了,然而傳出的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父母和我全都愣了一下,我看看他們,轉向電話機,問:“請問,這是吳鯤鵬律師的電話吧?”

“是的,是他的電話!”那邊說,“我是他愛人,姓營。請問您是?”

“哦,營大姐您好!”我放心了,說道:“我和家人是吳律師的案件當事人,吳律師是我們的代理律師。勞煩請問,他在嗎?”

“請問您貴姓?”

吳律師愛人這一問,我倒愣了,吳律師在忙?需要妻子轉達來電?

“哦,我姓劉,是原告當事人老劉的兒子!我父母是殘疾人,吳律師知道的,我家的案子是吳律師剛接手沒幾天的。”

“哦!我知道我知道!聽鯤鵬說來着,但是……”營大姐在電話那邊的聲音忽然變得緩慢而猶豫,“鯤鵬說了,近期可能無法跟你們一起去立案了,他說盡快會找一個同事代替他,接手你們的案子!”

“什麼!?”我一驚,看看旁邊的父母,也都是一臉錯愕。我忙問:“吳律師怎麼了?或者,您那邊發生了什麼情況?”

“他……”營大姐嘆了口氣,用憂慮口吻說道:“他昨天在法院開庭時忽然突發腦栓,現在住院了!”

窗外陽光燦爛,屋內,我和家人如五雷轟頂。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出溜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父親母親則雙雙站立了起來,一臉驚訝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