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了!
曹穎暗自握拳,心情振奮。
楊玄拱手,“見過寧掌教。”
二人隨即進去。
“錢,每年十萬!”
十萬錢是一筆鉅款!
“好!”
就一句話,結盟的事兒就完成了。
也無需什麼盟約。
“使君。”
“掌教還是叫我子泰更好些!”
先前是正事兒,此刻是閒暇。
“子泰對玄學可有寄望?”
寧雅韻有些唏噓的看着這個曾經的學生。
曾幾何時,楊玄看到他時,那一臉的崇敬。
“好生修煉,再有,玄學內既然供奉着神靈,神靈是否寬宏?”
“我玄學的神靈,自然是寬宏。”
“如此,我有一事。”
“請說。”
“每年陳州都有將士戰死,這些將士爲保家衛國而死,我以爲,不該任由他們的魂魄只有親人祭祀。
勇士,忠魂,當令人敬仰。
哪怕是到了地底下,依舊是鬼雄!”
“子泰的意思……”
“玄學中能否單獨建造一個大殿,叫做忠烈祠,每日香火供奉,每年選一個日子,我帶着人來祭祀。”
“此事倒也不難!”
對於玄學來說,也就是每日點幾炷香,唸誦幾本經文的事兒。
“新建大殿的錢財由州廨出。”
其實楊玄想自己出,但犯忌諱!
至於忠烈祠本身卻沒有那麼多講究。當年大唐立國後,四處征戰,戰死的將士多不勝數。許多地方自發建造了祠堂,專門供奉這些忠魂。
不過到了如今,大唐專注於防禦,那些祠堂也漸漸沒落了。
寧雅韻走了。
“忠烈祠?”盧強知曉了後說道:“沒那麼急切吧!”
楊玄說道:
“老盧,一個國家,當他們祭祀忠魂的香火黯淡時,這個國家就註定在沒落。
當香火熄滅時,這個國家,也將熄滅。”
盧強一怔。
“你連自己的勇士都不珍惜,那麼,誰會從軍?誰願意去犧牲?於是,歌舞昇平,醉生夢死。
你看看長安,那些權貴身着綵衣,塗脂抹粉,盡顯陰柔之相。
一國的國運若是有屬性,那必然是陽!
國家,當向陽而生!”
盧強拱手,“謹受教!”
……
草原的盛夏是一年最好的光景。
一條小河蜿蜒在無盡的草原上,牛羊一羣羣的在緩緩移動,恍若一朵朵雲彩。
龐大的車隊在騎兵的護送下回來了。
一片龐大的帳篷區中,一頂大帳內,玉景正在喝酒。
他胖了些,但額頭上卻多了幾條皺紋。
兩個美人在邊上侍奉他,坐在另一側的詹雅見了也不吃醋。
“主人。”
有人來稟告,“車隊回來了。”
詹雅起身,“也不知我的脂粉可採買到了。”
玉景把酒杯擱下,“換大碗來!”
他喝酒歷來都雅緻,這是學了大唐文人的風範。
所以詹雅有些驚訝,“夫君你……”
大碗倒了一碗酒水,這是來自於大唐的烈酒。
玉景一飲而盡。
然後,把大碗重重的摔在地上。
呯!
大碗粉碎,智囊春林進來。
“郎君,他們回來了。”
幾個渾身瀰漫着精悍氣息的男子進來。
“你先出去!”玉景看着妻子。
詹雅告退,出了帳篷後,和身邊的侍女不滿的道:“什麼事值當瞞着我?”
帳篷內。
“懷恩的小兒子被殺之後,他悲痛欲絕,那些貴族也有些散亂,王庭內部更是亂糟糟的。”
玉景微笑,“上次說是誰刺殺的?”
“說是馬賊!”
“馬賊瘋了嗎?”玉景淡淡的道:“鎮南部孱弱,辛無忌不敢!唯有馭虎部!”
所以,他讓出身於馭虎部貴族之家的妻子避開。
春林眼中閃爍着厲色,“郎君,機會難得啊!”
玉景點頭,“錯過了這一陣子,再難出手。”
春林說道:“那就……準備?”
玉景搖頭,“若是出手成功,基波部會混亂一陣子,馭虎部居心不良,我就怕章茁會順勢出手干涉。所以,我得先去一趟臨安。”
“楊狗那裡?”
“對,如今我麾下兵強馬壯,不同於上次與他見面時的孱弱。三大部聯手,陳州無可奈何,不,是焦頭爛額。楊狗爲何支持我?就是想着我若是僥倖成功,三大部聯手之勢自然就破了。”
“郎君之意……”
玉景獰笑道:“基波部到手,我自然要向潭州表忠心,楊狗,算個什麼?”
……
玉景帶着百餘手下,風馳電掣的去臨安。
接近臨安時,他遇到了唐軍斥候百餘人。
爲首的將領喊道:“哪來的?”
麾下有人低聲道:“主人,可要示威?否則楊狗會看輕了主人。”
這是想展示一下實力。
玉景覺得可行,“就交個手,隨即停住,就說是誤會。”
有人策馬衝了出去,玉景一看,是麾下的好手之一。
“別弄出人命。”他告誡道。
此去和楊玄見面,他想的是分庭抗禮,所以,要先給楊玄一個見面禮。
那將領明顯楞了一下。
有人說道:“主人,那唐軍將領怎地有些眼熟?”
“你們看,他身後跟着那兩個……哈哈哈哈!竟然揹着麻袋,就如同是乞丐般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衆人大笑。
兩邊接近。
刀光閃過。
“一個!”
人頭被準確抓住,往身後一丟。
一個軍士準確的抓住了人頭,熟稔的丟進了麻袋裡。
“五十錢到手!”唐將歡喜的道。
“是那個人頭狂魔!”有人尖叫道。
“是楊玄的身邊人!”玉景認出了王老二,趕緊喊道:“是誤會,誤會!”
“誤會?”王老二不滿的道:“哪來的?”
一個人頭五十錢,十個五百,這裡百餘人,若是都殺了,衛王得給我五千多錢。
小錢錢啊!
“小人玉景,上次就見識過王郎君的威儀,先前卻是手下誤會了。”
玉景笑眯眯的上前,一個錢袋遞過去。
王老二罵道:“賤狗奴想賄賂我?”
咦!
這人不是好財如命嗎?
玉景愕然。
“耶耶掙錢,掙的是光明正大的錢財!”
王老二把這些分的很清楚,該拿的錢,少給我一錢不行!但不該我拿的錢,就算是金銀滿坑滿谷,我也不要!
進了城,玉景試探道:“聽聞使君最近忙碌?”
“嗯!”
“真是日理萬機啊!”
“嗯!”
不管他說什麼,王老二就是一聲嗯。
這人,怎地越發傻了!
玉景一哂,然後說道:“此刻使君有空閒嗎?”
“有。”王老二說的多了些,“郎君沒事做。”
好啊!
這個消息價值一萬錢!
玉景是個豪商,習慣把一切事物都標上價格。
到了州廨外面,王老二說道:“你自行通稟!”
他把馬兒丟給一個長老,自己興沖沖的去看雜耍。
“二哥!”
陳德笑眯眯的過來。
“二哥剛去了何處?”錢氏也過來套近乎。
“殺人。”王老二蹲下,看着木架子上的樑花花在翻跟斗。
呃!
陳德和錢氏面面相覷。
臨安越繁茂,他們的生意就越好,掙錢就越多。
州廨對面的攤位,若是用錢財來標價,保證城中的豪商們會揮金如土。
最近又來了一波道上廝混的漢子,在城中四處打探消息,據聞,他們在打探城中是否有惡少遊俠兒在收錢。
做生意的,特別是生意好的,必須要尋一條大腿。
最粗壯的大腿自然是官吏,可楊老闆剛整頓了一次吏治,沒人敢頂風作案。
王老二這條大腿比一般官吏還要粗壯,陳德和錢氏恨不能一人抱一條。
陳德試探道:“二哥最近來這裡,使君不管?”
王老二也是官吏啊!
咱們走那麼近,楊老闆就不干涉?
正好樑花花翻了個凌空的跟斗,王老二忘情叫好,然後問道:“你說什麼?”
陳德再次複述了一次問題。
“沒人管我!”
王老二這話是隨口說的。
陳德一聽,心中有些打鼓。
“二哥!”
樑花花一個跟斗翻下來,站穩後,笑吟吟的過來。
“花花你這是學了新花樣?”王老二問道。
“是呢!本來昨日就用了,可你昨日沒來。今日有人鼓譟,我就用了。”
樑花花有些內疚。
“好看。”王老二卻沒有生氣。
“去收錢。”錢氏給了陳德一個眼色。
隨後,二人悄然離去,靠在木架子後面看着王老二和樑花花並肩坐着說話。
“哎!你說,花花可能嫁給他?”陳德問道。
“不知道。”錢氏遲疑了一下,“就怕花花配不上他!”
“你是說,他會嫌棄花花?”
錢氏搖頭,“不至於,不過,就怕他自己無法做主。”
……
“二哥,你以前整日都有功夫來看雜耍,最近怎麼忙碌起來了?”樑花花雙手托腮問道。
“我忙着呢!”王老二說道:“屠公說我不能太閒了。”
“你不閒啊!跟着使君哪算閒?”
“屠公說要做事,否則以後老了沒錢花。”
“你不是存錢嗎?”
“是啊!我存了錢。不過以後還得養娘子和孩子。阿孃說,一定要多生孩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
“爲啥?”
雖說多子多孫好的觀念深入人心,可那是達官貴人的專屬。百姓多子多孫,你咋養活?
王老二有些唏噓的道:“阿孃說,只生一個很兇險?”
“我看別人家只生一個也挺好的呀!你阿孃生了幾個?”
“一個。”
樑花花看着他,“我覺得,不兇險啊!”
“我也覺得不兇險。”
王老二覺得找到了知己。
“二哥,你以後想做啥?”
“做官。”
“可你這般實誠,就怕做官被人哄騙了。”
“是啊!不過屠公說了,我可以做那等不管事的官。”
“不管事不夠威風!”樑花花覺得屠公想的很周到,但很顯然看輕了王二哥。
“威風也沒什麼意思,再說了,我若是想威風還不簡單?”
“二哥你做什麼威風?”
“殺人啊!”
你就不能不提殺人嗎?
“我帶着人衝殺,專門砍人頭,砍了丟在後面,兩個人幫我裝人頭,回來一數,還有錢拿!”
“真的?”樑花花有些不適應把殺人和腦袋掛嘴邊。
“真的,五十錢!”王老二遺憾的道:“今日可惜了,只有一顆人頭,還沒法收錢。”
樑花花趕緊換了個話題,“二哥,最近來了一些人,都是遊俠兒。”
“怎麼了?”
“他們好像在城中收錢!”
“收錢?”
“二哥你怎麼生氣了?”
“我都沒收!”
……
楊軍是永州人,一直也在永州廝混,手下一幫子兄弟,混的風生水起。
可就在今年暮春,他手下的兄弟喝多了去收錢,恰好碰到個年輕人看不慣他們欺負人,就出言呵斥。兩邊一爭執,喝多的那個兄弟腦子一抽抽,拔出短刀來喊道:“退!退後,不然耶耶弄死你!”
那年輕人也執拗,反而上前一步,“不弄死耶耶,你就是耶耶的孫子!”
於是,一刀捅了進去。
人倒下了,隨從喊道:“小郎君被殺了,快去給使君報信!”
被捅的年輕人竟然是永州刺史的小兒子。
事情,大發了!
趕在官府出手之前,楊軍帶着一夥兄弟逃了出去。
他們躲在一座山中,餓的胡亂弄東西吃,結果有兩個兄弟誤食了有毒的東西,上吐下瀉送了命。
就在絕望時,消息傳來,年輕人沒死。
喝多的那個兄弟被打入牢中,隨後莫名其妙的死了。
永州刺史依舊不解恨,把楊軍等人也列爲人犯,就等着他們回來抓捕。
家,是回不去了。
幸而他們有些手段,弄到了路引,一路逃到了北疆來。
“陳州,好地方吶!”
楊軍看着酒肆外面的車水馬龍,歡喜的道。
手下們正在狼吞虎嚥。
酒肆的老闆賠笑着過來,“楊郎君,這兩日的錢……”
楊軍看着他,微笑道:“錢,有。只是,你可敢要?”
啪!
一小塊銀子被拍在案几上,一同拍上去的還有一把短刀。
“不敢!”酒肆的老闆漲紅着臉,“小店利薄,要不……換一家?”
你不能緊着一頭羊薅啊!
楊軍笑了笑,“此地,甚好!”
身後,有人問道:“那要埋在這不?”
楊軍周圍的兄弟霍然起身,目露兇光。
楊軍緩緩回頭,淺笑道:“埋誰?”
啪!
一巴掌。
楊軍嗝兒一聲,撲倒在來人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