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廳堂裡。
吃完了晚飯,朱家一家人就散了,朱員外和朱夫人以及朱平安一家三口回了他們的屋子,朱元旦也是面無表情地起身出了廳堂,往自己住的屋子而來。
可不想,那吳姨娘就是跟在了他身後不遠處,既不走遠也不走近,就那麼墜在他身後。
不由的,等拐過一個彎,在沒人的地方,朱元旦就是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笑問道:“姨娘有什麼事嗎?”
面對朱元旦,吳姨娘有些緊張,張了張口,就搓着手笑問道:“這,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想問問,你出門前,我給你做的平安符還戴着嗎?”
在從石門縣出發去金陵城之前,吳姨娘也是有心了,特意親手做了一個平安符,偷偷送給了朱元旦,讓朱元旦隨身戴着,希望他能夠一路平安。
此時,吳姨娘問了起來,朱元旦摸了摸胸口裡貼身戴着的平安符,就是笑着點頭應道:“嗯!戴着呢!多謝姨娘了!”
他如此客氣生疏,吳姨娘就更是手足無措了,低着頭不敢看朱元旦,悶聲道:“這是應該的!我應該做的!”
然後,她就又是不說話了,明明是親母子二人,這樣面對面的,卻比陌生人相處還要拘謹陌生了。
朱元旦等了等,見吳姨娘沒再說別的,就笑道:“姨娘,要是沒別的什麼事情,我就回去歇息了,姨娘也早點回屋歇着吧!”
吳姨娘張了張口,又是遲疑猶豫了一瞬,再看了一眼四周,見四周黑漆漆的沒人,她這才大着膽子小聲道:“按理來說,我只是個姨娘,管不得你的事情!你的親事也自然是由老爺夫人說了算的,我說什麼也沒用,可我剛剛聽夫人那意思,是要把她孃家的遠方侄女嫁給你,你,你又是怎麼想的?”
聞言,朱元旦有些詫異地看着吳姨娘,要知道吳姨娘在朱家這些年當慣了隱形人了,從來都是老實本分地待在後院,不惹事不扎眼不說話的,就是朱元旦這裡她都是從不多問一句的,這樣守規矩本分的人此時倒是過問起了他的親事來,這的確是讓朱元旦有些驚訝意外了。
不過,驚訝過後,他又是忍不住自嘲般地笑道:“姨娘,這事情,我是怎麼想的又有什麼用呢?難道我還能和夫人對着幹嗎?關鍵還是我爹是怎麼想的了!”
吳姨娘默然不語,低着頭囁嚅了下嘴脣想說什麼,可是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是啊!說什麼呢?說什麼也沒用啊,他們母子的命運從來都不是他們說什麼是什麼的,要看朱員外和朱夫人的安排。
那朱元旦又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我倒是想着能夠早點分家搬出去另過,擺脫這朱家的一灘爛泥呢,但最後能不能如願,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什麼?你想分家搬出去另過?”吳姨娘隱約聽見了這話,擡頭有些吃驚地看着朱元旦問道。
朱元旦搖了搖頭,卻並沒有多向她傾訴自己想法的意思,只笑道:“姨娘,這一天趕路,我也累了,我就先回去歇息了,姨娘也早點回屋歇息吧!”
說完,他略微躬了躬身,就轉身再次往自己的屋子來了。
而吳姨娘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神情複雜至極,輕嘆了一口氣,也只能皺着眉頭,回了自己的屋裡了,但這一夜她卻沒能夠睡着,輾轉反側,一直都在想着朱元旦的事情。
……
城外方家村,方誌遠家。
方誌遠回來了,還是考了秀才回來了,自然這方家也是難得的奢侈了一番,特意殺了一隻老母雞燉湯了,那母雞燉的爛爛的,此時飯桌前方母就給方誌遠盛了一大碗雞肉。
她笑道:“來!在外面幾個月吃苦了吧?多吃點雞肉補補!”
“謝謝娘!”方誌遠道謝了一聲,就又是解釋道,“其實,在外面除了來回趕路的時候,天天坐馬車累了點,一切都還好,吃的也還好,在金陵城我師孃天天上街買菜,魚肉也天天都有!”
方母點頭笑道:“那就好!看來你師孃確實待你們好,不曾虧待你們!”
而那大牛媳婦則是好奇地笑問道:“他二叔,那金陵城到底是什麼樣子啊?你去了一趟,給我們說說唄,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她這一問,頓時方父、大牛和小妹以及他的小侄兒都是好奇的看了過來,方誌遠見了不由失笑道:“這金陵城啊,確實是個很繁華熱鬧的地方,聽別人說這一座城就有好幾十萬人住在城裡呢,那一條街道就是幾十米寬,城裡還有湖泊……”
緩緩的,方誌遠講述起了這金陵城的見聞來,那大牛媳婦等人聽着,時不時地就是驚歎着嘖嘖不已,一家人坐在一起也是比較溫馨,說笑閒聊着也是熱鬧。
可忽然這時,那小院外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都在家嗎?是二牛回來了吧?”
這聲音傳了進來,頓時方父就是起身,道:“聽這聲音應該是村長來了,我去看看!”
於是,他出了廳堂,去看了看,和那方家村的老村長在外面嘀咕了好一陣子,就又是回來了。
然後,等他皺着眉頭重新坐下來,方母就不由問道:“怎麼,這都晚上了,村長來家裡是有什麼事嗎?怎麼不請進來坐坐?”
聽問,方父看着方誌遠有些欲言又止,方誌遠見了就也笑着問道:“爹,到底怎麼了?怎麼這樣看着我?”
方父又是沉默了一瞬,這才低聲道:“二牛,村長有一個小孫女,你見過吧?”
方誌遠點頭應道:“嗯!見過,就是那個芳姐兒嘛!經常在村裡碰見的!”
方父接着道:“二牛,村長跟我說,想要把這芳姐兒說給你,你覺得如何?”
方誌遠頓時就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方父,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方父則繼續道:“那芳姐兒長的也不錯,手腳也勤快,又是村長的小孫女,而二牛你也大了,其實也該說門親事呢,我覺得還挺合適的,二牛你說呢?”
方誌遠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心心念唸的可是那袁蝶兒,可不是這什麼村長的小孫女芳姐兒,但這話他卻不能說了,只能閉緊了嘴巴,垂着眼不說話。
他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不怎麼情願了,那方父和方母等人就是對視一眼,方父又是嘆道:“二牛,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再說這事情!”
方誌遠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家裡的氣氛也是瞬間安靜了下來,再沒有剛剛的那股熱鬧勁兒了。
等晚上,方誌遠躺在牀上,也是輾轉反側地睡不着了,他心裡暗想着:“不行!我和蝶兒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明天就去找師兄商量商量,該如何能夠讓先生去袁老先生那兒,幫我說和說和,成全我和蝶兒,再這樣拖下去,恐怕事情會節外生枝啊!”
這一年,張進、方誌遠和朱元旦雖然都只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郎,但在這古代卻已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於是在他們通過了童子試,一個個都成了小秀才,回到石門縣之後,這他們的親事就這樣頗爲猝不及防地就擺在了他們面前了!
張進是有媒婆上門說親,朱元旦是有朱夫人不懷好意地指婚,方誌遠也是有村長要把小孫女嫁給他,這真是男大當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