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家巷,張進他們租住的小院廳堂裡。
此時傍晚,晚飯飯菜已是擺在了飯桌上,桌上都也點起了一盞油燈,張秀才、張娘子和方誌遠、朱元旦也都圍坐在一起,可卻遲遲都不曾動筷子了,因爲張進還沒回來,他們在等張進了。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可久不等張進回來,那張娘子就蹙眉道:“都這個時候了,進兒怎麼還不曾回來?”
然後,她又轉頭問方誌遠和朱元旦道:“志遠,元旦,聽你們剛纔說,進兒是上午就和你們在進士樓走散了,沒和你們在一起了?”
方誌遠點頭應道:“嗯!是如此,師孃!我本來還以爲師兄和我們走散了,會很快就回來呢,沒想到師兄倒真是一人自得其樂的去金陵城各處獨自遊玩了,我們回來了,他這都不曾回來!”
那知道內情的朱元旦卻是轉了轉眼珠子,看着面露擔憂的張娘子,就是笑着安慰道:“師孃,您也別太擔心了,師兄又不是小孩,不認識路能丟了?再說,師兄又不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去遊玩了,上一次他不也一人出去了嗎?也是很晚纔回來了,師孃,再等會兒,我們再等會兒,師兄肯定就回來了!”
可上一次,張進一個人出去,張娘子是知道他去哪裡了,他是去了府衙尋王嫣的,可今日她卻是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又這麼晚沒回來,哪裡就能放心呢?
忽的,張娘子又是坐不住了,邊起身邊道:“我再去門口看看,看看進兒回來沒有!”
可一直沒說話的張秀才卻是皺眉打斷道:“算了!不用等他了,這小子在外面都玩瘋了,像野馬一樣,放出去溜達,連家都不知道回了,不用管他,我們吃我們的!”
說着,他就是動了筷子,果真不再等張進了,吃起晚飯來。
聞言,張娘子看了看那皺眉嚴肅着表情的張秀才,就知道張秀才這是不高興了,不由的她心裡嘆了一聲,倒不好違背張秀才的意思了,本來要起身去院門看看的她也只好安穩的坐着了。
然後,她招呼着方誌遠和朱元旦道:“罷了!志遠,元旦,你們也吃吧,不用等進兒了,我給進兒留點飯菜就是了,等他回來再給他熱熱!”
方誌遠和朱元旦他們自也是看出來張秀才不高興了,對視一眼,就也是乖乖應道:“是,師孃!”
然後,他們就都是動了筷子,吃起晚飯來,可是這家裡缺了一個人,張秀才又嚴肅着一張臉,飯桌上的氣氛自然就說不上好了,比起平日裡來,十分沉悶無趣,無人說話,只有默默的吃飯咀嚼聲。
而忽的,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隨即就是張進喘着粗氣的喊道:“娘,我回來了!開開門!”
廳堂裡的張娘子聽見這喚聲,當即就是放下碗筷喜道:“是進兒回來了!這小子,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我去給他開門!”
說着,她起身就往廳堂外面走了,那方誌遠和朱元旦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裡都是想着:“師兄總算是回來了,這下好了,師孃不用擔心了,先生也不會再生氣了吧?”
他們又都是偷偷看了一眼張秀才,就見張秀才本來緊皺着的眉頭也是隨之鬆開了,一副放下心來的表情,但還是嚴肅着一張臉,沒有絲毫笑意了。
見狀,方誌遠和朱元旦又是對視一眼,心裡卻都是明白了,顯然張進這麼晚沒回來,自家先生雖然不高興,但其實心裡還是擔憂的,現在他回來了,那自是放下了心,一直皺着的眉頭也就隨之鬆開了,當然不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看明白了張秀才的心思表情,朱元旦和方誌遠又是低着頭不說話了,朱元旦更是心中暗道:“師兄啊師兄,本來以爲你只是見色忘友呢,爲了赴人家小姐的約,把衛書、樑二哥、韓雲他們都丟下不管也就算了,可沒想到你這是和人家小姐相處的愉快了,連家都不知道回了啊!你看吧,先生這是真的生氣了,我看你接下來怎麼辦,我可以替你敷衍糊弄衛書、樑二哥、韓雲他們,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挨先生的罵,受先生的罰了,師兄,你且自己一個人受着吧!”
朱元旦此時是如此想着了,他以爲等張進進來,張秀才是一定會責罰張進的了,所以爲了不被牽連,就縮着腦袋裝沉默不說話了。
可不想,不一時,等張進跟着張娘子進了廳堂,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道:“爹,我回來了!我回來的有些晚了!”
張秀才雖然還是嚴肅着一張臉,面上沒有什麼笑意,但卻沒有惱怒要責罰張進的意思了,只是瞟了一眼張進,點頭應道:“嗯!知道回來晚了就好,下次出去遊玩,記得早點回來就是了,回來的這麼晚,讓你娘跟着擔心,也讓我們白等你這麼久!還沒吃晚飯吧?坐吧!坐下吃飯吧!”
張進怔了怔,可能是沒想到張秀才會這麼態度“和善”吧,剛纔在外面聽張娘子說張秀才不高興了,他還以爲進來會受罰呢。
朱元旦和方誌遠也是愣了愣,他們本來也以爲張進會受罰呢,可沒想到張秀才如此輕描淡寫了,連口頭責罵一句都沒有了,不由的他們有些不明白了,面面相覷。
而這時,張秀才掃了一眼方誌遠和朱元旦,輕嘆道:“你們也是,你們都這般大了,在外面交了朋友,難免都要出去應酬的,但要是能儘量早點回家就都早點回家吧,在外面玩的是痛快高興了,但也別忘了,家裡有人牽掛擔心你們了!”
這話一出,張秀才那濃濃的關心擔憂之情溢於言表,看來相對於責罰張進晚歸,他還是更擔心他們在外面會出什麼事了。
頓時,張進、方誌遠和朱元旦都是動容,相互對視一眼,那張進就是笑着應道:“哎!是,爹說的我記着了,下次再出去,會早點回來的,不讓家裡人擔心了!”
張秀才聞言,就點頭笑道:“嗯!記着就好!那快落座吧,還站着幹什麼呢?吃飯!順便都說說你們這一天都去哪兒遊玩了?景色都怎麼樣?說給我聽聽,要是哪裡景色真不錯啊,怕拘束了你們,我是不好跟着你們一起出去遊玩了,但也可以找個空閒的時間,和娘子一起出去走走了!正好,娘子跟着來了金陵城兩次了,可還沒機會去金陵城各處逛逛呢,我也想帶着她到處走走看看了!”
他這話一出,本來還有些沉悶的氣氛,頓時就是變的活躍歡快了起來。
張娘子也湊趣道:“那好啊,相公,我就等着你帶着我到處去遊玩看看呢!”
於是,張進落座了下來,方誌遠和朱元旦各自爭相說笑着那城外外湖那邊十里荷花的美景,張娘子坐在張秀才身邊,含笑看着,家裡合樂,心裡也是高興的。
一家人團團坐在一起,一邊吃着晚飯,一邊說笑閒聊着今日所見所聞,再沒有剛纔的沉悶不快了。
是啊,一家人能夠團圓坐在一張飯桌上,就該說笑合樂纔是,這纔是一家人在一起該有的氣氛嘛,生氣幹什麼呢?又做什麼要生氣呢?很不應該的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