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家巷,巷子裡。
太陽已是落了山,天上只有一團團雲霞彌散開來,還有偶爾可見一兩顆星辰出沒,東邊的月亮也是漸漸升起,銀色清亮的很,那上面的紋絡就像是月桂樹一般,樹葉枝丫清晰可見。
黑夜將降臨了,一家家屋裡都是點燃了火燭燈籠,天還沒黑透,就已是一點點燈火亮起,若是此時在城外山上廣福寺賞景,想來景色一定很美,仰頭可看黑夜來臨之前的雲霞、月亮和點點星辰,低頭又可見那金陵城內的萬家燈火,身在寺中,又是如此幽靜安寧,卻是容易讓人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心態了。
只可惜,張進此時不在廣福寺裡,而是身處於萬家燈火的紅塵之中,他邁步走在巷子裡,腳步有些許急促,匆匆往家裡趕去。
在路過樑家小院前,那小院門已是關了,只聽見了裡面孩子的嬉鬧聲,還有樑仁、樑娘子的說話聲,以及樑謙逗侄兒侄女的聲音了。
於是,張進轉頭就對方誌遠笑道:“樑伯父、樑二哥他們既然回來了,那元旦肯定也先我們回去了,我們也快些回去吧,天要黑了,免的我娘擔心!”
“嗯!師兄說的是!”
雖然方誌遠依舊眉頭不展,心事重重,但還是應了一聲,跟上了張進加快的步伐。
不過,他們到底是回來晚了一些,金陵城也太大,從東城走到西城,就是下午四五點從文信侯府出來,等回到永家巷這處他們租住的小院子時,都已是天要黑了,徒讓人擔心牽掛。
果然,眼見着就到了那小院門前呢,就又見那張娘子駐足門前,伸頭四處張望了,眉頭微蹙,神情有些焦慮。
張進見了忙是笑着喚道:“娘!”
然後,三步並做兩步,幾乎是小跑着來到了張娘子面前了,他笑道:“我們回來的晚了,又讓娘跟着擔心牽掛了!”
張娘子看見他們,卻是眉頭瞬間鬆開舒展了,展顏笑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快進來吧,晚飯都已做好了,就等你和志遠回來了!”
張進和方誌遠進了小院門,張娘子則是關上小院門,然後又聽張進隨口笑問道:“娘,元旦回來了?剛纔經過樑伯父家裡時,聽見樑伯父和樑二哥的聲音,我就想着元旦也回來了,今天倒是比我們早!”
張娘子失笑點頭道:“是,也沒比你們早多少,元旦也剛回來不久!”
說着話,他們走過前院,就往廳堂裡來了,不一時來到了廳堂,就見那廳堂裡飯桌上亮着燈火,擺着碗筷菜餚,而張秀才卻是捧着一本書苦讀,一旁的朱元旦雖也是手中拿着一本書,卻顯的有些百無聊賴。
等張進、張娘子他們走進來,頓時百無聊賴的朱元旦就放下了書本,站起身來高興道:“師兄,你們回來了!”
“嗯!比你回來的晚了一些!”張進笑着點了點頭,走過來就又向張秀才打招呼道,“爹,我們回來了!”
“嗯!”捧書苦讀的張秀才卻是顯的不以爲意,輕應了一聲,口中還嘀嘀咕咕的唸叨了幾句什麼,這才合上書本,擡頭看向他們,點頭道,“那就坐吧,就等你們回來吃飯了!”
“是,爹(先生)!”
張進和方誌遠笑着應了,就也沒有多說,落座了下來,一家五人又是圍在一桌,用起晚飯來。
然後,也不用張秀才、張娘子特意問,張進、方誌遠特意說了,那喜歡打聽八卦的朱元旦就首先饒有興致的問道:“哎!師兄,今日如何?去那侯府裡做客,可有見什麼世面?這公侯府第,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裡面是什麼樣,我們這普通人可不能知道,師兄既然有幸進去一趟,就和我說說吧,這公侯府第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他這一問,張秀才和張娘子也是看了過來,顯然也是想問問他們今日在文信侯府過的如何了。
張進見狀,就是好笑道:“那可能就要讓胖子你失望了,這今日在文信侯府,我也沒見到什麼大世面!上午去了,就在待客廳堂裡和其他受邀的客人一起喝了一上午的茶水,再互相通報姓名,自我介紹一番,又閒話了幾句,這一上午就過去了,自然,韓雲是留了午飯,一起吃了午飯了!”
“而午飯過後,我和志遠就跟着人家在侯府的園子裡逛了逛,再去書房,聽人家談論談論詩詞歌賦,風花雪月,高談闊論的,也挺有趣的!”
“哦,侯府的午飯飯菜卻是不錯,尤其是有一道酒糟魚做的很好,味道很是不錯,我多吃了幾口,胃口都好了許多,多添了兩碗飯呢!”
這話說的,朱元旦不由無語,張秀才、張娘子卻是覺得好笑,就好像張進這今日去侯府做客,只有這麼吃了一道酒糟魚的收穫,再沒別的了!
可朱元旦神情微動,察覺了什麼,又是笑問道:“哦?聽師兄這話,這韓雲今日邀請的不只是師兄你們,還有別人了?都有誰?”
張進一邊夾菜吃菜,一邊不在意的輕笑點頭道:“嗯!是還有別人了,邀請的人還挺多的,除了我和志遠以外,還邀請了其他十七個人呢,都是這次考進書院的讀書人,而且一個個都是金陵城本地士紳富貴人家出身的,哦,對了,衛書也去了!要是說見世面啊,這一次見了這麼多的士紳富貴的公子哥兒,那也算是見了世面了,人家也確實和我們不一樣!”
“但是,我還是覺得那酒糟魚味道真是不錯,這一趟去文信侯府能吃到這道菜,倒是真見了世面,比見那些富貴公子哥兒好些!”
聽話聽音,雖然張進說話語氣依舊平淡,但張秀才、朱元旦還是從這話中聽出來,今日這侯府的聚會張進是有些不痛快了,至少是顯的百無聊賴,興致缺缺的,不然也不會覺得一道酒糟魚的菜都比見那些公子哥兒,參加這聚會有趣了。
朱元旦多機靈,眼珠子轉了轉,沒再多問,就笑道:“照師兄這麼說,那侯府也沒什麼可稀奇的了,除了那酒糟魚的味道不錯!”
張進看了他一眼,就失笑點頭道:“嗯!那酒糟魚的味道確實不錯!”
然後,這飯桌上再沒多問這文信侯府的事情了,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