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左右,張進、張秀才他們從袁家回到了自家,這卻是讓在院子裡忙活着的張娘子有些詫異,她笑道:“我還以爲你們今天去看望老先生,會留在那裡吃午飯呢,怎麼這就回來了?”
張秀才則隨口答道:“先生病還沒全好,也不好多打擾他休養,所以就回來了!”
張娘子聞言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笑道:“那也罷!既然回來了,這也快中午了,我也該去廚房裡做午飯!”
說完,她就放下了手裡的活計,轉身就要去廚房裡忙碌了,可是忽然間她又是想起了什麼,扭過頭來對張秀才道:“哦!對了!相公,上午的時候你們離開不久,就有一個差役送了一張請帖過來,他說是縣衙裡的知縣大人讓送來的,我收下了,也打開帖子看了看,帖子裡說想要邀請相公九月初九重陽節那天去城外登山賞菊,怎麼忽然間那知縣大人會下這樣的帖子給相公呢?”
張娘子看着張秀才表情有些疑惑,而張秀才聞言,則是和張進他們各自對視一眼,都是一副瞭然的表情,果然張秀才也是收到了帖子了。
然後,張秀才問道:“那娘子,帖子呢?”
張娘子道:“哦,我看了之後,就把它放在書房裡相公的書桌上了,就等相公回來交給相公呢!”
“嗯!”張秀才點了點頭,再沒多說其他,就腳步匆匆地往小書房而來,張進他們自也是跟了上去。
張娘子看了他們一眼,雖然依然疑惑爲何縣衙裡的知縣大人會下帖子邀請張秀才重陽節那天去城外登山賞菊,但她也多想什麼,搖了搖頭就自顧去廚房裡忙碌着做午飯了。
而張秀才進了小書房之後,果然就見張秀才的書桌上放着一張請帖呢,張秀才拿了起來打開看了看,請帖上不過是寫着邀請他九月初九那天去城外登山賞菊而已,倒也沒別的其他的了。
不過,張秀才卻是看着這請帖沉吟了許久,這才擡頭看向張進他們問道:“這重陽節之事,你們怎麼看?”
聽問,張進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那張進就斟酌道:“爹,之前在老先生那裡不是商議好了嗎?由爹和老先生帶我們去長長見識,混個臉熟罷了,能給兩位大人留下好印象,那自是更好了,如果不能也就罷了,這事情其實也不必刻意強求的,明年縣試我們還是都很有信心通過的!”
“哈哈哈!”張秀才聽他如此說,不由撫須大笑道,“進兒這話甚合我意!我實話與你們說吧,其實呢我開始是不太贊成帶你們去混個臉熟的,科考還是要靠自身的才學,混個臉熟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只是先生說了,我也不好違揹他的一番好意,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再說呢,你們也都大了,如果明年通過童子試了,取得了秀才功名,那麼你們也該和縣裡的讀書人交際了,總不能一直只在家裡讀書,不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吧?”
“正好!可以借這重陽節這天,縣裡的讀書人齊聚一堂,你們也可以多認識認識一些人,結交幾個好友,一起探討探討學問,這樣對你們以後可能也有些好處吧!”
“至於在知縣和學諭兩位大人面前混個臉熟,甚至於留下個好印象什麼的,就如進兒剛剛所言,順其自然吧,也不必刻意強求,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聽了他這麼一番話,方誌遠和朱元旦都感到有些意外驚訝,沒想到張秀才是這麼想的,他們本以爲張秀才是要囑咐他們重陽節那天好好表現呢,爭取給兩位大人留下好印象呢,沒想到他們卻是想錯了。
而張進對張秀才的想法則並不感到有什麼意外的,反而心中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覺,他就說嘛,他爹張秀才還是個比較清高的人,怎麼可能有帶着他們去刻意逢迎拍馬,縣試都要走後門的想法呢?看來不過是袁老秀才的一番好意,張秀才不好反駁推卻而已,這才答應下來的。
然後,張秀才把請帖夾在一本書裡,就又笑道:“好了!就這樣吧!你們也不必刻意去爲這重陽節做什麼準備,我們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下午我們繼續練習破題做文吧!”
“是,爹(先生)!”張進他們齊聲應道。
果然,張進、張秀才他們下午就又按部就班地開始練習破題做文了,並沒把重陽節那天的事情太當回事了,也沒有刻意去做什麼準備,按張秀才的說法,打鐵還需自身硬,科舉也大都是要靠真才實學的,那些混臉熟、逢迎拍馬套關係的手段或許會有些作用,但是在科舉這條路上註定是走不長的,總會被刷下來的。
……
深夜,張進的房間裡。
朱元旦傍晚時就回朱家了,而方誌遠則是磨蹭地留在了張家,自然而然地夜裡就和張進住在一起了,他好像有什麼話要和張進說。
此時,他和張進躺在一張牀上,那張進閉着眼想要睡了,可是方誌遠卻輾轉反側,欲言又止的,讓張進沒法安睡。
張進自然是猜到些他想說什麼的,不過是關於他和袁蝶兒的事情而已,張進也懶的和他兜圈子,直接道:“志遠,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別這樣輾轉反側的,擾的我都沒法睡着了!”
方誌遠聞言,又是欲言又止,但最後他還是問了出來:“師兄,我和蝶兒的事情,你沒告訴先生吧?”
張進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自然沒告訴了,要是告訴了我爹,你以爲我爹不會懲罰你嗎?還能這麼好聲好氣的說話?他肯定會很惱怒的,也會感到很羞愧,沒想到自己教出了這麼個能耐的學生來!”
方誌遠聞言,頓時羞慚地有些無地自容了,他通紅着臉,囁嚅着嘴脣,卻是也說不出來什麼爲自己辯解的話了。
張進半晌沒聽到他說話,緩了緩語氣,又是嘆道:“志遠,要我說,你這事情也沒什麼,不過是你和那位袁小姐互有好感,贈送些小禮物罷了,並沒有什麼越矩的行爲吧?”
方誌遠忙否認道:“沒有!沒有!師兄,我們只是發乎情止乎禮的,絕對沒有什麼越矩的行爲,還請師兄相信我!”
“那就好!沒有越矩的行爲就好!”張進點了點頭繼續道,“不過,你這樣做還是不對的!即使你和那位袁小姐兩情相悅,但你也應該光明正大的請媒人去袁家提親纔是,這樣暗地裡偷偷摸摸地來往又算怎麼回事呢?好說不好聽啊!”
方誌遠則苦笑道:“可是師兄,蝶兒是官家的小姐,而我卻是一個家貧的農家子,如何相配呢?就算我家裡請媒人上門去提親,袁老先生和袁老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張進卻不置可否道:“這又有什麼呢?你明年下場如果能夠通過童子試,成爲一名秀才,或許可以求我爹去爲你說說的,袁老秀才也是極喜歡讀書人的,或許能成吧!”
“真的?”方誌遠大喜過望,雙眼大亮。
張進搖頭失笑道:“真不真的,明年試試看嘛!如果成爲秀才不能娶她,你就成爲舉人,成爲進士嘛,到時候又有誰會反對袁小姐嫁給你呢?”
“不過志遠,我要告誡你的是,在明年下場之前,你還是不要再這樣和那位袁小姐偷摸的來往了,要是被人發現了傳了出來,不僅我爹會大怒,袁小姐的閨譽也會受影響的,到時候就算你將來成了舉人,成了進士,恐怕袁老先生也不會同意你和她的事情的,這點你可要明白。”
“可是,可是”方誌遠有些猶豫,有些不捨,臉上神情掙扎。
張進又嘆道:“志遠啊,你是想要娶她爲妻,一輩子和她在一起,還是想要就這樣偷偷摸摸地和她幽會呢?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是前者,你就該隱忍一時,等到有了功名再堂堂正正地請媒人去提親說和,要是後者,哼!那就是我和我爹的眼睛這些年都瞎了,看錯了你了,你的品行爲人實在卑劣,讓人不齒!”
方誌遠聞言又是忙道:“師兄,我自是想娶她爲妻的!聽師兄你的,下次我和她見面,就與她說清楚,明年下場之前不再見面,等之後有了秀才功名,我再求先生爲我和她說和!”
“嗯!這就對了嘛!想要娶人家,偷偷摸摸的可不行,還是光明正大的好!好了!就說這麼多了,你也放心,我不會把這事情告訴我爹的,睡吧!”張進欣慰地笑道,就自顧自閉上眼睡了。
而方誌遠卻是睜着眼睛沒法睡着,黑夜裡他眼神也漸漸堅定了起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然後他也是閉上眼睡着了,而且這一晚他睡的格外香甜和安心,睡着的時候臉上都帶着笑容,像是在做一個好夢,也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麼,或許他是夢到了自己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呢?除了他自己,這又有誰知道呢?反正肯定是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