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還是山神?”
姜離眸光流轉,心中閃現出很多念頭。
數十年前,在九州世界能夠真正引動大道神罰之人,除了鬼使以外,就是那個從未見到過真身的魁族山神。
他正沉吟間,前方的碎石矮山間,空氣毫無徵兆的波動起來,旋即就有浩浩氣運如驚濤駭浪一般暴起,向着周圍激盪呼嘯,洶涌浩瀚。
轟轟轟
雲空震盪,異象陡現。
忽有無盡氣運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全部凝聚在高空,形成另一座氣運巨海,聲勢浩大,發出雷鳴一般的震怒之音。
卻是莽州氣運有所察覺,自發匯聚。
“可惡,這雲鼎明明已經在數十年前被大道神罰所傷,卻依舊如此強橫不屈!”
幻境被雲州氣運衝散,顯現出幻境背後的景象。
一頭雙翼神族飛在半空,雙手向下,激發全部力量,狠狠壓制。
一尊淡青色小鼎在他掌下,瘋狂旋轉,帶動周圍激盪氣運,兇猛抗衡。
幾次都差一點將雙翼神族掀飛。
氣運之力附着在神族雙手之上,似乎擁有腐蝕之力一樣,神族手掌皮膚一層層被腐化,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而在周圍,十數頭雙翼神族都被激盪的氣運之力壓制,匍伏在地,難以挺直身軀。
“鬼使果然來了!”
姜離望了一眼與雲鼎抗衡的雙翼神族,嘴角升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卻並沒有趁此機會出手。
“混賬,能夠降服本尊,是你數萬載積聚的福氣,未來就算脫離兵印,成就將階也不在話下,不要不識好歹!”
雙翼神族臉上怒氣盤踞,眼中閃過一抹狠意,他額頭皮肉之下,有什麼東西快速蠕動,旋即裂開數道縫隙,生出五枚猩紅豎眼。
這五枚豎眼剛一出現,血紅的眸子中就有迷離漩渦極速飛轉,擴散出詭異的力量。
波動到鼎器之上,似乎形成某種奇異的效應。
雲州鼎器開始輕輕顫動,好似生靈陷入眩暈狀態一般,搖搖欲墜。
不僅急轉的速度直線下降,周圍裹挾而起的氣運,也漸漸勢弱,不斷飛回鼎身之內。
“冥頑不靈的東西,又白白損耗我不少氣力!”
鬼使一把抓回鼎器,額頭上的五枚豎眼就重新鑽回了頭皮之下。
他長長呼氣,呼吸似乎都有些紊亂,消耗不輕的樣子,恨聲叱罵,“都是姜離,若非他引來大道神罰,我豈會這麼束手束腳!”
鬼使兇惡的望了一眼安莽城方向,帶着麾下神族,向着雲奉兩州的方向掠去。
姜離施展天罡神通正立無影,裹挾柔甲、螭龍使、狻猊使隱匿虛空,遙遙跟在鬼使身後,很快就進入了雲州境內。
感應到雲鼎的出現,雲州境內遊離的氣運,都不住飛來,向着雲鼎聚集。
只可惜鬼使尚未得到雲鼎認可,鼎器氣運增長,反而對其不利。
一旦雲鼎脫離掌控,想要再次鎮壓就更加困難了。
鬼使似乎早就有所意識,沒有繼續向着雲州深處飛去,而是調轉方向,衝入奉州境內。
奉州大半領域臨海,多山地少平原,村莊分佈稀疏,人口城池多集中在腹地的少量平原之中。
姜離跟在鬼使身後一路飛掠,只見到山嶺之間,一座座村落都被北莽軍隊洗掠摧毀焚燒,百里無人,赤地千里。
一些山澗中的小路上,也偶爾能夠見到北莽的遊騎小隊縱馬而馳,滿載着掠來的財物、糧食、女人,收穫頗豐的樣子。
還有一些身着大羅國甲冑,卻早已淪爲匪盜的小夥團體,四處遊蕩。
“奉州境內,毫無古族蹤跡,他們若不是降了司馬渲、姜時戎,就應當是逃往天照、蓬蒼海域了!”
姜離看着下方的景象,微微皺眉,他悄無聲息的留下兩尊雷電戰將,繼續循着鬼使的痕跡追去。
不過多時,姜離就飛到了奉州東境海域。
鬼使帶着十數頭神族,沒有在奉州停留,而是徑直向着東海深處而去。
“天照海域?”
姜離有些驚訝,難道鬼使與神族的巢穴,遷徙到了一海之隔的天照海?
天照海域的面積,位列四大海域之首。
九座大小不一的巨島,相互毗鄰連接,島嶼面積幾乎與中州接近。
有數十個諸侯國並立,相互征戰不休,常常有戰敗的天照貴族,帶着武士們流淌,逐漸淪爲海寇,在東海附近掠劫漁船、商隊,甚至常常登岸大羅、大周海岸,掠殺施暴。
大周海軍防範的主要對象,就是這些天照海寇。
果不其然,鬼使與十數頭神族進入天照海後,立時向着一座巨島降落而去。
姜離感應散出,籠罩附近諸座巨島,一一探查。
發現這些島嶼上,都有很多古族的氣息蟄伏,數量驚人。
但唯獨鬼使降臨的那座巨島上,除了天照人族外,並無任何一名古族存在。
倒是有兩三百道比古族還要強大很多倍的強橫氣息,駐守各方。
“這麼多神族!”
姜離將天罡神通正立無影催動到最大程度,自這些相隔不遠的神族之間穿過,來到空曠的平原上。
鬼使和十數名神族降臨在一座類似古廟的建築羣落中,早有一羣衣着髮式怪異、踩着木屐的天照土著迎了出來。
“賤民恭迎上神降臨!”
土著們紛紛跪倒在地,向着鬼使和身後神族恭敬叩首,崇拜敬畏,其中爲首一位老者更是激動淚目,“烈國遺族改發異服,背離祖訓,數代族人鎮守寶器近百年,今日終於等到上神歸來,願上神賜福,按照百年前的承諾,帶我們重返九州,覆滅大周,重建我烈國天下!”
“先帶我去看寶器是否完好!”
鬼使神情冷漠,沒有迴應老者,直接走向廟宇深處。
“上神儘可安心,那兩件寶器纏鬥百年,本是勢均力敵,但近些時日,鼎器不知爲何氣勢減弱了許多,被刀器成功反制,鎮壓了下去,都不能飛離!”
老者慌忙起身,帶着一衆族人,跟在鬼使身後走入廟宇羣落深處的一座大殿中。
殿內空蕩無物,中心處卻有一口直徑百米的深井。周圍地面篆刻奇異玄奧的紋絡,更有超越九州世界的力量在其中運行,形成陣罩,遮蔽一切氣息氣機。
姜離悄然進入殿內,隱匿在角落中,看不到井內景象,唯有兩股無形的力量相互糾纏,偶爾衝撞陣罩,產生些許晃動與形變。
“兩器相爭,尚能剋制保留,但三器鬥殺,生死存亡,我不信還等不到一併斬獲的機會!”
鬼使揮手一投,雲州鼎器就化作一道弧線,落入到殿內深井之中。
失去了鬼使力量壓制,雲州鼎器剛一落入深井,兇猛氣運就陡然爆發出來,向着周圍激盪席捲,猶如睡獸驚醒,泄怒舞爪。
氣運波動四方衝撞,立時將深井下的兩股氣運根源驚動。
霎時間,就有更加洶涌的氣運震盪衝撞起來,籠罩在深井外的陣罩都險些被這種氣運之力衝破、震碎。
大殿也開始震顫搖晃,碎石塵土簌簌滾落。
“寶器要衝撞出來了,這大殿快要撐不住了!”
烈國遺族老者面色驚變,連忙帶着一羣族人跑出大殿躲避。
“一羣蠢貨,聒噪的很!”
鬼使微微皺眉,身後一名神族徑直轉身,向着烈國遺族掠飛一撞。
百餘名烈國遺族就直接被撞成一蓬蓬血霧,沒有一人能夠活着走出大殿。
轟轟轟
而這時,深井下的氣運對衝越來越劇烈,大地龜裂,山搖動地。
縱然有陣罩鎮壓,姜離也依然能夠感應到陣罩下積蓄的恐怖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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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伴隨着一道最爲猛烈的衝擊,陣罩轟然破碎,三道恐怖氣運之柱相互纏繞,直直衝向九天。
大殿崩碎,滾滾氣運餘浪四處翻滾,殿內的十數頭神族全部都被掀飛,如狂風直直的落葉,搖曳飄零。
鬼使於深井旁屹立不動,任憑氣運浪潮滾滾席捲,肉身肌膚一寸寸腐化,顯現出深淺不一的凹口,有不同的肌膚紋理一層層堆迭,不知有多少層。
神族外貌最後完全消失,展露出背後生有無數觸角的怪異身形,隨後在氣運腐蝕下,繼續變化。
但他渾然未覺,仰頭望向雲空。
高空之上,三團氣運盤踞,各自鎮守一方,其中均有一件器物漂浮。
除卻之前收穫殘缺一耳的雲州鼎器外,還有另外一尊鼎器,以及一柄外形酷似刀刃的氣運器物。
“奉州鼎器,天照聖器!”
姜離心中一動,旋即大喜。
沒想到跟隨鬼使而來,竟然還有此等奇遇。
不過一想到鬼使在九州世界佈局數萬年之久,他藏匿兩尊氣運之物,倒也不足爲奇。
也幸虧自己跟隨而來。
否則一旦讓鬼使奪得兩州一域的氣運,想要再將其戰勝,只怕是難上加難,再無可能了。
他正沉吟間,雲空上兩鼎一器對峙片刻後,缺失了一耳的雲州鼎器轟然而動,氣勢暴漲,似乎想要展示雄威,壓制其餘一鼎一器。
“嗡”
奉州鼎器也猛地震盪起來,不甘示弱。
只可惜它自身氣象相對薄弱,縱然鼓起氣勢,也相形見絀。
天照聖器也揚起刀形氣芒,鋒芒畢露,它氣勢高於奉州鼎器、雲州鼎器不少,但也並未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不過此處畢竟屬於天照海域的範圍,隨着天照聖器拼命激盪鼓舞,四面八方都有各種正面氣息紛至沓來,加持威勢。
“無論鼎器、聖器,其所承載凝聚的氣運,都與所代表之地的地域、環境、生靈息息相關。
“雲州鼎器本是最強,但它曾經遭受過大道神罰,雲州大地崩聚變形,氣運大散,而奉州歷經大羅內亂,古族佔據、北莽掠殺,氣運消減,幾乎與瀚州氣運相差不多。
“倒是天照聖器,雖然九島人口稀少,但有自九州奔逃而來的古族勢力,反而氣運增長了不小,但與涼、莽、殤、蠻、元五洲,以及瓊鯊、亂葬兩域相比,卻是遠遠不及的!”
姜離望向雲空中相鬥的兩鼎一器,心中暗暗估算每一州域所承載氣運的不同。
轟轟轟
雲空上,兩鼎一器互不相讓,都有屬於自己的傲氣,各種氣運、氣勢狠狠碰撞,震盪的萬里之內,雲氣避退,碧空如洗。
伴隨着時間推移,兩鼎一器的碰撞激烈,氣運全都被推擠暴散向遠方,自身氣運、氣勢都很快削弱了下來。
這主要是它們都尚未真正認主,無法調集各自州域的全部氣運,形成真形的緣故。
若是換作涼、莽等州鼎器、聖器降臨,化爲真形,瞬間就能將這兩鼎一器撞翻、衝飛。
“兩鼎一器的氣運已經消減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若是再堅持一會,只怕都要相互避開,各自飛回所屬州域,重聚氣運了!”
深井旁,鬼使眸光一閃,當機立斷,直接衝上高空,打算趁着兩鼎一器都是最爲虛弱的時刻,一鼓作氣,全部鎮壓收服。
姜離也腳步一錯,自然不能眼睜睜看着鬼使鎮壓收服氣運重器。
但他身形剛剛要蓄勢而起,就忽然感應到了什麼,步伐猛地一頓,暫時止住。
“鬼使,你意圖奪我大周雲奉鼎器,胃口倒是不小,就不知道有沒有吞下去的底氣!”
高空之上,一隻拳意精神凝聚的大手,自虛空裂隙中探出,一巴掌就將鬼使掀飛了出去,旋即向着一把抓向兩鼎一器。
“姜時戎,虧你自詡理學大家,也行這等偷雞摸狗的行徑!”
鬼使倒飛出去,但他猛地一轉身形,肌膚破碎,一個頭生雙角,披着金髮,背後有尾的佝僂身影,就自原來的肌膚中鑽了出來。
他剛一現身,整座雲空就震了震,烏雲旋即生出,又很快散開。
只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氣機將他的身形鎖定。
鬼使此刻的狀態,顯然是自身力量達到了九州所能容忍的極限,但距離降下神罰,卻還略有不足的程度。
他縱身一晃,身形快的驚人,甚至比起姜離的縱地金光也是不差。
雙手向前一擋,更是將拳意精神凝聚的大手硬生生抗住,旋即一旋,大手就寸寸斷裂,飄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