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姬美眉含笑,桃花玉面,一身白色衣衫,亭亭的站在那兒,猶如綻開的白蓮。
孟蝶愣了愣,如今再與代姬相見,其心情與在代郡時不同,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然而,她必須去面對。
定了定神,孟蝶含笑的迎向她。
“蝶,見過夫人。”孟蝶揖手行禮。
“先生可否移步?姬有事相言。”代姬施身還禮。
“諾!”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處小花院,空曠之地,即避嫌,又防隔牆之耳。
代姬仍舊那麼清新可人,溫柔婉轉,她與孟蝶是舊識,也算交情不錯,孟蝶曾助她奪得這夫人之位。
代姬笑容如花,“先生一年未見,姬也曾打聽先生去處,無果,前日再見先生才得知,先生己爲一等食客,爲趙國立了大功,姬歡喜不己,有先生這樣的謀士,是君上之福。”
孟蝶一聽,嘴角抽了抽,拱手對之,
“臣慚愧,這是爲人臣子應盡的責任。”
“若君上身邊之人都似先生這般,君上無憂矣。”
“朝中大臣其賢都在某之上,某微不足道之。”
“先生過謙了。”
兩人客套一番,說着無關緊要的話,
兩人皆是一身白衫,一嬌豔,一清俊,在這百花豔麗的院內,卻是一幅獨特的風景,遠遠瞧去,倒似一對神仙眷侶。
片刻,只聽代姬嘆了口氣,孟蝶知她要切入正題了,不由得凝神慣注,
“昔年,姬受麗姬陷害,多虧先生援手,救得一命,才得以安穩後宮,然,其家父犯了大罪,禍及全族,雖君上未治姬罪,但己無得君寵,姬也不作奢求,然,現在孤苦一人,這若大的宮殿雖豪華無比,卻如一扇牢籠,其她美人因姬是罪臣之女,也不與之親近,雖爲後宮之主,卻無一人尊之,君上因國事繁忙,己於數月不入後宮,衆多美人哀聲道怨,都責怪君上不招美人侍寢,是因姬之過錯,姬不得聖寵,連着衆姬受害,聽聞有賢士進諫君上廢姬之位,姬己無家族,若廢必是死路一條…..”
代姬言及,己抽泣不己,哽咽得己無法言語,顯然是把孟蝶當成了推心置腹之人。
面對代姬的哭泣,孟蝶臉色一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乾乾的站着,代姬的心思,她怎能不知,若是一年前,她或許會出個什麼主意,可現在,代姬算是她的情敵,是她處心積慮要趕走的人,她又該如何?
代姬哭了片刻,瞟了瞟孟蝶低頭不語,以爲自己的話得到了她的同情,似乎看到了希望,吸了吸鼻子,朝着孟蝶盈盈一拜,柔聲道,
“先生如今貴爲君上謀士,姬今日相求,不爲其她,只願,只願……”言完,居然臉上一紅,卻是無法啓口。
孟蝶疑惑的瞧着她,只見她咬咬脣,仿是鼓了極大的勇氣又言道,
“只願先生在君上面前進諫,願君上憐惜代姬,求得一子,終生有所依靠,他日若失夫人之位,姬也無怨矣。”
孟蝶聽言,頓時睜大了雙眼,愣在當下。
思索片刻,仔細的打量着面前這位佳人,後宮女人慾以子嗣來穩固自己的位置,是常例,或許代姬的目的不僅如此,如今趙雍無子嗣,若代姬受孕極可能是長子,長子的地位非同一般,代姬無家族勢力,相反,她的家族是她最大的阻礙,衆多美人身後誰不是權貴之勢,她沒有家族的支持,只有把希望寄於子嗣上,或是寄於外臣之上。
代姬何時有了這樣的心機?今日的代姬竟與往日不同矣,細觀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前的那樣單純清澈。
孟蝶暗暗稱奇,試想,當初她背判家族,以家族的毀滅來換取趙雍的憐惜,換取自己的地位,她不僅有了心機,還有了狠勁。
她突然覺得以前小看了此人,後宮的女人誰不精?
孟蝶的臉黑了黑,她的計策很好,賢士可以向君上進諫後宮之事,並且,還很有效果,或許代姬就是看中如今的她深受趙雍信賴吧。
然而,她還是找錯了人,孟蝶怎能助她?
孟蝶清咳兩聲,喃喃道,
“此事,此事……”其實,她還真不知道如何答覆。她可憐她,卻也惱她,因爲她在打趙雍的主意。
代姬瞧着孟蝶的猶豫與爲難,自以爲是的朝着身後的婢女眨了眨眼,婢女立即上前遞來一個盒子,代姬接過後,又雙手遞到孟蝶面前,
“這是昔年,姬之母親所贈,今日贈於先生,供先生細玩。”
言完,四處環顧了一下,見無人,纔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美玉酒樽。
孟蝶一愣,隨即雙眼發出光來,連着臉色也明亮了幾分,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夜光杯是不是就是此物?她不由得伸出手,拿出一隻,細細觀之,晶瑩剔透,鮮亮奪目,實在漂亮。
見着孟蝶喜愛,代姬鬆了口氣,臉上又堆起了笑容。
孟蝶觀賞片刻,實在愛不釋手,矛盾的擡起頭來,瞟了瞟代姬,眼珠一轉,呵呵一笑,
“姬求之事,吾可試之。”
“然,然”代姬喜言道,再次朝着孟蝶盈盈一拜。
與代姬分別後,孟蝶喜喜然,迫不及待的加快了腳步,想着急急回到屋子,倒一樽酒試試,這樣的杯子是否會讓美酒再美三分。
至於答應代姬之事,她有些愧疚,愧疚於趙雍,想不到僅兩隻玉樽,就把他給賣了,不過,孟蝶自是不會這樣做,她的打算是,先把此物借來玩玩幾天,爾後,再告之代姬,己向君上進諫,但被君上指責一頓,言之,前堂之事己憂心不己,豈能貪後苑之樂,然後再歸還此物即可。
想着想着,孟蝶格格的笑了起來。
代姬居然借她來向趙雍進言,是不是所託非人?不過幸爾是她,若是別人,趙雍是否會從其言,思起前日在亭閣下,面對衆賢關於子嗣的議論,進諫趙雍多招美人侍寢,他是應承了,那他會這樣做嗎?
瞧着手上的玉樽孟蝶又突然覺得不是那麼好看了。
她相信趙雍對她的愛,但她也知道,這個年代的傳統思想,一夫多妻多妾,衆人皆不在意,趙雍做爲一國之君,更會覺是這是正常不過之事,所以一直以來她纔沒有向他提出要求,她不敢,她怕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胡思亂想了半日,孟蝶暫且放下心中的不安,目前還是改革一事更爲重要。
孟蝶開始翻閱關於商鞅變法的種種記錄,商鞅也曾遭到衆貴的反對,希望從中能得到什麼啓示。
一夜的思索,次日一早,孟蝶做了一個驚人之舉,她令奴僕取來胡服,居然自行穿戴起來,不僅如此,還令他的護衛奴人紛紛效之,衆人先是不聽此令,在孟蝶發了一陣大火,拿出主子之威時,衆人才扭扭捏捏,心不情願的換下,隨後孟蝶帶着她的隨從,又在宮內肆意招搖,走遍了各宮,引來衆人的閒言,她不以爲然。
當孟蝶這一奇怪的裝扮出現在散朝而出的衆臣眼裡時,衆臣頓時一愣,隨即自行議論開來。
“那是何人?”一旁的趙成怒言問向身邊的寺人,
寺人擡頭望去,隨後應道,
“食客孟君也。”
孟君?此人的大名,趙成自是耳聞,趙國的功臣,趙雍的一等謀士,想不到第一次相見,竟是這幅裝扮,然而瞧着,瞧着,又突然覺得有些面熟,似在那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這時,孟蝶己來到衆臣面前,深深的朝着衆臣拜了拜,
“某,見過各位大臣。”
衆臣中有還禮的,有拂袖不理的。
肥義上前,朝着孟蝶揖手後,上下打量一番,臉上露出瞭然的笑容,卻又裝着好奇的問道,
“孟君此舉何意?”
“呵呵。”孟蝶列嘴一笑,朗朗而道“家聽於親,國聽於君,今君上推行法令,應從貴族近臣做起,某乃區區一食客,不堪爲國之重臣,卻也願帥先而試,某觀衆臣爲何不應之?是對君上之令有異?還是對君上有異?”
孟蝶之言,頗有諷刺之意,指責衆臣對君上的不尊,衆臣面面相覷,趙成一派之人,吹鬍瞪眼,卻又啞口無言。
只有肥義連連點頭稱道,
“然,然,是吾等之罪,本相這就回府,換胡服,尊法令。”言完,大步而去。
隨後一些支持法令的臣工也紛紛表示,回府換服,只留趙成等人,圍在一起,大聲開罵,
“變古之道,逆人之心,此令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
“只聽聞中原之禮,蠻夷所效,那有中原之人效仿蠻夷之說,中原之士,顏面何在?趙公,可要好好勸阻君上,此令一下,趙國必亂。”
“然也,然也……”
孟蝶聽言,也不辯解,冷笑一聲,拂手而去。
孟蝶此去趙雍書房,此刻她有一計,不僅可令那些玩固之臣心服,也會令趙國百姓心服。
片刻,當孟蝶出現在書房外,樓園,仇夜等護衛見之,很是意外,說實話,她的胡服偏大,穿在她身上有些滑稽,無奈,胡人皆是高大魁梧,何況她只是女子,他們想笑,可又想到她此舉皆是爲了主公,於是,那份嘲笑,又變成了敬佩,眼中竟是恭敬之意。
孟蝶如大丈夫一般,氣昂昂的進了書房,趙雍正在處理公事,無意間擡起頭來,一愣,隨後大笑,在孟蝶怒眼瞪來時,趙雍走向她,眼中又是深深的讚揚之色,竟當着奴僕的面,把她摟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