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言,一驚一喜,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都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孟蝶。
肥義更是一喜,甚至微微起了身,孟蝶的才能,他們都知,聽此一言,必定是有了什麼良策,於是急急言道,
“孟君請言。”
孟蝶自信的眼神掃了掃衆人,緩緩道來。
“此策乃將計就計,如今朝中官員大都爲趙氏宗親,自命清高,既然養病閒家,相國何不許之,然,國之政事不能荒廢,相國放言,告假五日以上者,其臣位尋他人代勞,直到告假者還朝,如此一來,這些宗親有幾人沉住氣乎?不出十日,定會紛紛上朝議事,再者,令人送書於君上,告之朝中詳情,述其原由,君上深知此事乃公子成等人威脅之舉,必不會中計,君上若歸,定是大勝而歸,否則,前功盡棄也。”
衆人聽言,有短暫的沉默,然而接着,不斷的有人表示了贊同,只聽孟蝶又道,
“雖是宗親,卻也各有算計,他們也並非處處聽從公子成,若自己在朝地位受到危脅,罷朝之舉必會動搖,公子成一黨自亂陣腳,等君上大勝而歸,再給予安撫,新政有望矣。”
孟蝶言完,看了看肥義,有些爲難的言道,
“只不過,相國大人與這些宗親們又將交惡了,他們勢必會把這份惡氣出在大人身上。”
孟蝶之策,是讓肥義當惡人,讓趙雍充好人,這樣,他的地位不僅穩固,連新政也可以實施。
肥義聽言,先是一怔,沉思片刻,權橫一番,隨後,猛的擡起雙眸,眼神閃着堅定的光茫,朝着孟蝶揖手道,
“能爲君上分憂,是臣之責任,此計甚妙,老夫不懼也。”
“然。”孟蝶動容道,“老相爲國忠心,於性命不顧,蝶敬之,”言完,起身朝着肥義深深一拜,接着衆臣工也紛紛向肥義行大禮。
行此策確實風險之極,若逼得宗親過急,難免會行行刺之舉,孟蝶又言,
“樂將軍須加強邯鄲守衛,並保護相國安全,監視宗親舉動,有可疑之處,可暗自抓捕,等君上回來發落。另,可尋其宗親中有不滿公子成之人,從其內部瓦解結盟,一一擊破,對中立之人,應拉籠爲善。”
孟蝶言完,衆臣工紛紛表示贊同,並議論開來,有了應對之策,在相國的指令下,開始制定步驟,並分工而行……
時間流逝,轉眼天色己暗,相國府燈火輝煌,衆人也都商議完畢,心裡一陣激動,相國令奴僕設幾布食,衆人手持酒樽,氣氛顯得十分熱烈。這可是他們政治鬥爭,非常精彩的一幕,這些臣工,有布衣,有落迫的貴族,他們受盡這些高傲權貴的壓制,有這麼一個機會能揚眉吐氣,於他們是士途的重要一步。
瞧着衆臣信心滿滿的樣子,孟蝶鬆了口氣,她無法判斷這個年代,誰對誰錯,然而,凡是順應朝流的,必定會成爲強者,而她偏偏知道歷史發展的方向,所以她很有自信,自己的計策必定成功。
飲完一樽酒,孟蝶的另一計策又出現在腦子裡,只見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突然顯出一份扭捏之態,臉色承現幾分‘羞澀’,清了清嗓子,朝着肥義揖手道,
“相國大人,某還有一私事,須大人相允。”
“哦。”肥義好奇,衆臣皆好奇,紛紛停止了議論,私事,在這個時候提出,讓人頗爲敏感,大家的眼神微微一變,第一想到的就是,孟君與君上的傳言。
瞧着大家疑惑的表情,孟蝶嘴角暗暗一抽,鼓了勇氣,緩緩道來,
“此事,倒有幾分唐突,本欲等君上歸來言明,然,宮中偏有流言傳出,細思之,此刻而爲,正解流言之患。”
“哦,孟君所爲何事?能解流言之患?”衆臣紛紛放下手中的酒食,凝神細聽。
只聽孟蝶道來,“某,己到婚配之年,某識得一女,一見傾心,願娶爲正妻,此事還須相國大人做主。”
什麼?孟君要娶妻!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
衆人皆驚,竟是不可置信的睜大着雙眼瞧着她。
連着肥義也是一愣,然,隨後臉上又露出不自在的笑容,相問道,
“不知孟君看上那家貴女,莫要老夫爲媒乎?”
“不敢!”孟蝶微笑道,“此女乃士館一婢,某求相國往宮中管事處說情,除去奴籍,配爲蝶婦。”
衆人聽言,面面相覷,臉色茫然,像是未聽明白,又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似未回過神來。
這位君上的寵臣,邯鄲的新貴,翩翩俊公子,有着驚世之才的謀士,士途光明的賢人,竟要娶一奴僕爲妻,還是正妻,憑誰都不會相信。
屋子一時間竟沉靜下來,肥義也覺得一些不可思議,恐是自己聽錯了話,不由得問道,
“孟君欲娶誰爲妻?”
“士館婢女,名喚小七。”
聽言,肥義纔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清咳一聲,言道,
“孟君雖然不是朝臣,但也食俸祿,有食邑,納一奴爲妾即可,何須許正妻之位?”
孟蝶微微垂眸,顯出幾分無奈,
“某也十分爲難,此奴身份低微,不配爲妻,然,某實爲喜之,倍受煎熬,不捨放棄,此奴雖無國色,卻也可人,雖無閨房之秀,卻也心巧賢慧,雖不是貴女,卻也蕙心紈質,某有誓言,此生只娶妻,不納妾,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某欲留之身邊,做那紅袖添香之人。此想法早己有之,卻也有猶豫,然,宮中流言,某定了心,如今相娶,即可抱得美人歸,又可讓流言不攻自破,此一舉兩得也。”
孟蝶的話讓衆人都顯得幾分尷尬,特別是那句只娶妻,不納妾,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彷彿都是在嘲笑這些三妻四妾的權貴,唯有樂池卻是哈哈的大笑起來,
“孟君實在令人敬佩,孟君乃奇人也。”
衆人這才客套的笑了起來,然,他們心裡認爲的‘奇’,卻是奇怪的奇了,且,對她的所舉,心裡還有幾分嘲笑,有的臣工直接搖了搖頭,不敢苟同。
孟蝶自是不會在意他人的想法,她看向肥義,恭敬的言道,
“相國可許之?”
肥義皺了皺眉,
“孟君娶妻是因與此女有情,還是爲了堵天下悠悠之口?”
肥義必竟爲相國,或許他看出了其中的異端。
孟蝶微微一笑,
“兩者皆有,某心悅此女,若只爲堵天下之口,何須娶正妻,納妾即可。”
肥義聽言,點點頭,
“如此一來,果真爲一舉兩得,不曾想,此流言倒成全一段佳話,孟君之求,自是相允。”
孟蝶聽言長吐一口氣,臉上頓時露出無比“幸福”的笑容……
回宮的路上,馬車的顛簸讓孟蝶有點暈暈欲睡,閉眼假寐,憶起剛纔相國府所言,實爲荒唐,不由得苦笑一番,她一個女子怎能娶妻?若被揭穿真像,世人將如何看待於她?然而,這卻是轉移衆人視線,解決流言的最快方法。
“只娶妻,不納妾”,應該算是驚世駭俗,至少比“孌童”讓人更加難以接受,真因如此,人們纔會討論紛紛,那麼,她做爲趙雍孌童的傳言,將會逐漸淡去,然而,她仍有她的私心。
她不敢向趙雍表達的意願,通過此舉而表明,他能懂嗎?
暗歎一口氣,暫且拋下此事,憶起昨日在士館與小七的談話。
用娶妻來解決孌童危機,並不是今日突然提出的,她也是思索了數日。
尋來小七,觀查了一番,這小女子,樸素單純,一見她,雙頰緋紅,神色羞澀而驚慌,甚至不敢擡頭相視,孟蝶明白,這不是做爲奴僕對主子的恭敬或戰憟,而是一女子對心悅之人的嬌態。
當下,孟蝶心裡己認可了她。
“小七家裡還有何人?”
小七低着頭,垂着雙眸,聽言,瞬間眼眶紅潤,即爾搖了搖頭,
“家己無人,奴實爲罪女。”
“罪女?”孟蝶疑惑,不過又瞭然,做爲奴僕一般都是那些被髮配的罪人,或是他國俘虜。
隨後小七又道,
“奴的家父爲趙湯將軍府邸閽人(守門人),因趙湯將軍謀逆之罪,家父在亂軍中被殺,兄長被髮往邊境服役,奴本應被送往軍營,然,因明公等人進諫,奴與衆姐妹纔到士館爲婢。”
孟蝶聽言,心升憐惜,像她這樣的身份,與謀逆有關聯,能有如此的結果也算是上天開眼了。
孟蝶不知自己的舉動對她來言,是禍是福,然,她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選。
孟蝶又問,
“某今日尋小七而來,是想讓其助某一臂,可願否?”
小七聽言,終於擡起雙眸,好奇的看着她,純真可愛的小女子形像一覽無遺,在她以爲,她本是奴僕,爲主子辦事,那是天經地義,孟君何須這般客氣?同時,心裡也十分感動,她活着這麼大,怕是沒人會如此與她講話。
小七眼角又是一紅,
“孟君只管吩附即可,小七一定辦好。”
小七說得信誓旦旦,孟蝶反倒沉默起來,心裡有些擔心,自己是否太過草率,再次上下打量一番小七,她那清澈的雙眼猶如山間的泉水,那麼的純淨透明,不染任何雜質,孟蝶定了定神,最終言來,
“小七可願爲吾之妻,除奴籍,伴吾左右?”
“嗯?”小七聽言,驚訝的張大嘴巴,瞬間就癱倒到地,一動不動,如石化一般。
她的臉色反而是一片蒼白。